李龙其实不怎么想打的，一个是太远了，一个是他觉得老娘的话挺有道理的。这黄羊的肉还真没有家羊的羊肉好吃。

以前打是因为没那条件，想吃肉就只能打猎。现在老马号里还有那么多牛羊，家里的肉也不缺，打猎的心思就淡了。

当然，如果这时候刚好有一群黄羊在眼前奔过，说不定他就要打了。

“小龙，停车，北面，你看北面，有羊！”他不想打，但李青侠想啊！

李龙便把车停了下来。

下车后，他从后备箱里把枪取出来，打开枪套，朝北瞄了一下。

大约就是在一百米左右，能看着，大羊小羊都有，慢慢在往南移动。

虽然吉普车停了下来，但这一群二十多只黄羊并没有害怕，一边啃着已经快被啃成光杆的梭梭红柳，一边慢慢往前移动。

北面的雪已经被踩出许多蹄印来，说明这里经常有野生动物来回活动，那群黄羊应该就是顺着前辈们趟出来的路过来的。

“快打啊。”李青侠忍不住催促着，“看看那一群还不少哩。”

李建国和杜春芳也下来了。路面上积雪压的很瓷实，也很滑，李建国试着滑了一下，滑出两米多——李龙记得这在东北叫打出溜滑，但在西北，这叫滑码儿。

“老爹，要不要你来打？”李龙打开保险，把子弹上膛，关保险扭头问李青侠。

李青侠看了看那群黄羊，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还是你打吧，这么远我打不着。”

李建国笑了，老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也不一定打着。”李龙想着既然老爹都这么谦虚了，便往前走两步，在路北边上，以跪姿据枪瞄准。

杜春芳包着头巾，仍然感觉到有点冷，阳光洒在身上带来的暖意被风直接就吹走了。

她想往李龙跟前靠靠，又发现自己的影子挡着李龙了，刚要走开，李龙就说道：

“娘，你往后一点，这影子刚好遮着我这枪的准星，把虚光挡了，嗯，就这样！”

“那我动还是不动啊？”杜春芳有点慌，她也没搞懂自己现在是妨碍到李龙还是帮到李龙了。

李建国明白，笑着说道：“娘，你站在路边不动就行。”

这时候影子还比较长，杜春芳站在路南，影子都能延伸到路北，有车来也不怕。

“行。”杜春芳咧着嘴笑笑，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

她也能看清北面那群黄羊，不过这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李龙身上了，身子尽量保持不动。

李龙没瞄多一会儿，他想打的是一只今年才长起来的小羊羔。黄羊这种野生动物，一般七月产崽，现在快一月了，小黄羊长五个月，基本上就有个二十公斤左右，正是最好的时候。

“砰！”

“砰！”

李龙间隔两秒的时间开了两枪，然后收枪站了起来。

子弹壳蹦起落在地上，融化了一小点冰。

李龙扭头对杜春芳说道：

“娘，好了，要冷的话，你先进车里吧。”

说完他便提着枪往北面走去。

第一枪打中了一只小黄羊，黄羊群瞬间大乱的时候，李龙下意识又开了一枪，应该是打伤了一只，具体死没死不知道。

李青侠李建国跟着李龙一起往北快速而去。

“嘿，小龙的枪法就是不错!”

“我咋看北面好像有狼哩？刚才小龙枪一响，那群黄羊的北面一下子窜了四五头狼，跑掉了。”李建国边走边说道，“先前都没发现，那些狼还怪能藏。”

李龙也看到狼的踪影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到路上有东西，这些黄羊还要往这边跑，后面有狼追着啊！

一百多米步行也就是几分钟的样子，等李龙他们走到黄羊先前所在的位置时，看到雪地里有两只黄羊。

一只被李龙打中了脖子，已经死透了，地面上血红一片，这是一只刚成年的公黄羊，头上只有短短的一点点小角，看身形也就重二十公斤左右。

另外一只是母黄羊，比那头公的还小点儿，子弹打在了右后腿上，擦边而过，它拖着伤腿还在逃，只不过没跑出多远，就卧在了雪里，这时候雪还是挺深的，这头小黄羊跑不动了。

李龙他们过来的时候，小黄羊惊恐的在那里叫着。

“嘿，还弄个活的。”李青侠乐了，“这能不能拿回去养着？”

“应该行吧？”李龙看了看说道，“伤的不是很重，擦个边吧，呆会儿我找东西给包上，回去上个药，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李建国已经过去把那头打死的黄羊给提着，李龙便大背枪，把这头惊恐的小黄羊抓住，从兜里取出一个口罩来。这口罩有绳子，刚好可以当个绑带把黄羊伤腿给绑上。

往回走快到路上的时候，李龙看到一辆卡车从东面开过来，快到吉普车跟前的时候慢了下来，司机可能看到了李龙他们，又加速往西驶去。

等到了路上，李建国把黄羊放下，李龙把刀子抽出来递给他，自己则从后备箱里取出绳子，把那头受伤的小黄羊绑起来，免得它乱动。

李建国接过刀子，往那头死黄羊肚子上剌一刀，一股子脏气喷了出来。

“大哥，不用剥皮，撑开让肚子里面凉一下，然后装袋放车里，回去再剥。”李龙把小黄羊弄好，看李建国那架式打算在路边剥皮，便说道，“外面不方便。”

“行。”李建国抽回刀子，在黄羊皮上抹了抹，抹去血沫子，刀把朝前递给李龙。

“这皮子真好，上面密密的一层绒，”李建国说道，“到时把皮子剥下来，给老娘弄个皮袄穿穿。”

杜春芳体弱，一直怕冷。夏天主要是晒太阳，冬天就靠在火墙边上。

“好啊，到时皮子剥下来，我找人去熟了，拿回去让大嫂给老娘做个袄子。”李龙取过一个尿素袋子把这黄羊塞进去，放后备箱，然后说道：

“走吧。”

汽车一路往东，李青侠还在看着两边的路。显然打着了两只黄羊并不能满足他的打猎想法。只是这一路过去，只是在快到sw县的时候又碰到几只黄羊，在路南边，正狂奔着往山边跑，根本打不着，他也就没再说话。

“以后往这边来打黄羊是难了。”快到石城的时候，李青侠摇了摇头说，“这黄羊都是晚上跑了？”

“后面有空，咱们去北面戈壁滩看看。”李龙笑着说，“或者到七八月份割完麦子去沙包边上，那边成群的黄羊，刚好到时成批下黄羊娃子，看能不能逮一批回来。”

李龙自己原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自己说完就感觉这个可行啊。

反正老马号圈里养的就是马鹿狍鹿子野猪啥的，也不在乎再多一群黄羊是不是？这玩意儿人工驯养的目前应该还没有吧？

反正动保法还没出来，先弄一群出来养着，能养成自然是好事，养不成也就当做个实验了。

“行肯定是行。”李建国想想说道，“割完麦，离扎大扫把还有段时间，可以去看看。”

李青侠就乐了，这也不错啊。天天逮鱼，来钱，这是好事。但人生嘛，总要有点多样性的快乐。

杜春芳疑惑的问：

“那能养活吗？”

“试试吧。你看，马号里鹿娃子、野猪娃子都养活了嘛。”李建国也挺有想法的。想想李龙养马鹿，一头卖八百块钱，顶许多亩地的收入了。

这玩意儿是可以搞一搞的。

原本李龙打算直接开吉普车回到大院子，但按李建国的想法，既然老爹老娘出来了，那就去看看妹妹李霞。

于是吉普车拐进了老街绕到了李霞住的大院子门口。

红琴还没放假，不过中午她回来吃饭，这时候正在院子里玩着雪。

看到吉普车到了，红琴开心的叫喊着：

“爸，妈！我小舅来了！”

已经停下车的李龙听到这声音笑了。这估计口音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至少得上到小学三四年级后，才能熟练的和家里人用普通话对答吧？

陈兴邦和李霞两个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李青侠他们都挺高兴。

“爹，娘，你们咋来了？”

“昨天去奎屯，俊山结婚，我们撑场子去了。”李青侠得意的说道，“今天过来看看你们。”

“快进屋。”陈兴邦是回来吃中午饭的，他说完扭头又对李霞说，“再下点面条……下挂面吧。”

“麻烦啥？”进了屋的李青侠感觉到一阵热意，一边脱棉衣一边说道，“有馍没有？有馍的话烤个馍就成。这昨天喝酒喝多了，也吃不下啥东西……”

“那哪行？”陈兴邦招呼人坐下后，披着衣服就出去了：“我去老街买点卤肉回来，你们坐着啊，霞，给老爹老娘倒水。”

靠着老街就是方便，如果来不及做饭了，生的熟的都能买到。

李青侠坐着喝水，杜春芳还有些好奇，在屋子里转着，一边转一边嘀咕着：“就这院子还行，比老二那里强一些……屋子里也大，住着还不错。”

李龙笑了，老娘关心的和别人关心的就是不一样。

红琴跟着李霞后面帮着端水，李龙不让她忙活，厨房里锅还开着，今天做的是面条，李龙让李霞先忙自己的去。

“小舅，那车里是不是有个羊？我听到羊叫了。”红琴凑过来问道。

她和李龙的关系好一些，一方面李龙经常过来看望他们，一方面是李龙给她买过不少玩具、好吃的。

“嗯，半道上打了黄羊，有个受伤的，打算弄回去养着。”李龙说道，“要不要看看？”

“要啊。”红琴巴不得呢。

李龙打开吉普车的后备箱，把里面那只受伤的小黄羊抱下来，解开部分绳子让它活动一下。

陈兴邦刚好提着东西快步赶过来，看到小黄羊问道：

“这是……半路打的？”

“嗯，打死一只打伤一只，”李龙说道，“这只弄回去看能不能养活。”

红琴小心的摸着那只黄羊，黄羊一开始还有点惊慌，拼命的挣扎，后来看红琴并没有伤害它，慢慢安静下来。

陈兴邦笑笑，提着买来的东西进了屋，没几分钟就在门口喊着：

“小龙，红琴，吃饭了！”

李龙把黄羊又抱进了车里，他对红琴说：

“明年开春，我给你送个小羊羔过来，到时你自己养着，行不行？”

“好好好！”红琴一听，开心坏了，“小舅，你可不能骗我啊？”

“不骗你。”李龙笑笑。马号里那些母羊快产崽了，明天开春断奶之后，抱一只过来给李霞这边养着也不是不行。

小孩子就喜欢这样的小动物。养个狗啊猫啊啥的，陈兴邦他们可能不同意，但养只羊应该问题不大。

反正李霞肯定是要喂猪的嘛，养羊就是顺手的事情。

吃过饭后，在这里聊了一会儿陈兴邦就去上班了，李青侠他们去看李霞喂的猪，杜春芳把李霞拉到一边小声嘀咕着。

李龙隐约听到杜春芳给李霞了一些钱，让她拿着补贴家用。

这钱应该是李青侠授意给的，几个子女，老大老小生活算是最好的，那么家长补贴一下老二老三也没啥错。

李龙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四点多，红琴已经去上学了，李霞还要喂猪，送别李龙他们还要忙一段时间。

李龙开着吉普车回到县大院，主要也是让李青侠和杜春芳看看孩子。

当然，还要把那只宰掉的黄羊放下来，等李龙回来后收拾。

至于那只受伤的，李建国的意思他拿回去养着，看看能不能养活。反正家里有地方，冬天也有时间。

顾晓霞已经上班去了，杨大姐正在屋子里哄着孩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不好出来，两个孩子现在变得调皮起来，一不小心就能爬着往床下跑。

李建国开的院门，李龙把吉普车开进去后，他下车先把黄羊提下来放进厢房，后面慢慢拾掇。

杜春芳下车，看着这院子，嘴里嘀咕着：

“这才是正经住人的院子嘛，这么大……”

“大了才不好哩，扫雪都麻烦。”李青侠是干活的，知道这么大院子，住着是看着舒服，但那活可是一点也不少。

这时候还不兴找保洁帮忙打扫卫生，都是得自己收拾，反正李青侠觉得，不如四小队的院子好。

至少那里下雪了，扫一上午就扫完了。看李龙的这个大院子，前后面积加起来，扫两天不一定能干完吧？

李龙招呼着老爹老娘和大哥进屋，他先去拍了拍小黑，这几天没见，小黑可欢实了。

进屋后，李青侠和杜春芳两个就围着明明昊昊笑着。

两个孩子也好奇咋来这么多人，不哭不闹，时不时的还能伸开双手想要抱抱。

心疼死了。

在李家大院呆了一个多小时，李龙又开着吉普车把他们送回去。

虽然在李霞那里，和在大院子也算休息，但老两口总是不很踏实。

李龙知道这种感觉——就算是儿女的家，但总归不是自己一直住的地方，就有种作客的感觉。

回到四小队，李龙把那头活黄羊拿下来，李建国接过来后拿去到棚圈里拴着，然后又从屋子里拿来白药给治伤。

伤口本身不算很大，只是这黄羊不停的挣扎，所以伤口就不容易结疤。现在回到院子了，李建国给上了药后，又弄了一些糖渣和干草给它吃，这小黄羊慢慢就安稳下来了。

院子里的狗一开始还叫，后来看主人这番操作，知道这是养在家里的，便不再叫了。

梁月梅问了一下那边的基本情况，黄玲家的情况，以及婚礼的情况。

听李龙说老公爹开口就说李兴国腿摔断了，梁月梅也笑开了：

“咋这么说……那俊山能愿意？”

“那咋不愿意？”李青侠不在意，“他爹不过来参加他的婚礼，那就是有毛病。我还没说他瘫床上哩……”

“胡说啥？”杜春芳还是有点信这个的，忍不住说道，“你在那时候说说就罢了……”

李青侠笑笑，就不说了。

李龙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就开车回去了。杜春芳还想着让他多呆一呆，吃过晚饭才回去，李青侠劝阻了：

“小龙也累了一天了，回去还得弄那只黄羊，让他赶紧回去吧。反正过几天又过来了。”

杜春芳想想也是，这么一想，她也有些累了，就慢慢站起来，准备去东屋靠一会儿。

现在还不敢睡，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李龙开着吉普车回到大院子的时候，顾晓霞已经回来了。她也挺好奇那边婚礼办的怎么样的。李龙就半躺在床上给她慢慢讲，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说实话这两天把他也算折腾的够呛。喝酒虽然没醉，但那需要肝来分解，来回跑，见的人不少，送礼，加上其他杂事都是挺消耗精力的。

顾晓霞看他睡着了，就给李龙脱去了鞋子，盖上被子，晚饭的时候也没叫醒他，让李龙好好休息。

这一晚上睡的都挺好，就连两个孩子好像都知道他们的老爹累了，没吵没闹，消消停停的，让李龙睡了个好觉。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