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副懵了。

威尔双目满是血丝，焦虑道：“寰宇联合就是布朗家族的消息，你一定要传回去。我估计至高参谋团会有意对我们家封锁情报，你一定要回去，把消息送到！”

大副艰难吞着口水，只觉得肩膀沉甸甸：“我传回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留下……”

“不！有用！很有用！”威尔唾沫横飞，表情癫狂：

“我听手下人说，有一个叫十四团的秘密结社，旨在将霸主恢复成十四军团。这种结社其实很多，但都局限在陆军不成气候，就十四团看起来稍微跟海军有点关系。”

“你回去后，一定要力荐族长给十四团，还有其他秘密结社送钱、送人、送船。手段要隐秘，动作要快！”

“这样就算家族被清算，我们的族人，主母也能像布朗家的杂种一样死灰复燃。”

“布朗家族能借着寰宇联合复活，艾森家族也未必不能借着十四团复活，我是总指挥走不掉，逃了不等到家就要上军事法庭。但你不一样，我会剥夺你的副指挥权限，你以信使身份回家。”

“记着，你使命重大！”

大副执拗地站在舷窗前行礼，红肿的双眼泌着泪，泪水翻滚着不规律地朝四周飞，有的倒回来糊住眼珠。若是有干眼症，此刻算是有福了。

但大副只觉得眼泪碍事，他想憋住哭泣，却怎么都没法完成。

怎能不哭泣呢，家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人才，此时只有大概80人转移出来，把货舱挤得满满当当。剩余的数百人，都待在飞船上等待死亡。

战火已经烧起，铁狼号像是得了皮肤癣的狼王，装甲七零八落，却固执地冲在最前面，追杀那支辛达强权的运输舰队。

她像是老迈却不肯服输的头狼，冲进缓慢的燃料舰里，一发热脉冲加农炮打爆辉腾级燃料舰（驱逐舰），烈焰驱动器开启，死命追杀辛达强权的护航巡洋舰。

其他家族的战舰以铁狼号为矛头，呈立体锥形插入燃料舰队，疯狂开炮。

威尔的计划很清晰，面对五艘救济协会的主力舰，中破的铁狼号和饱受战火、超空间风暴折磨的舰队很难打出有效伤亡，还很容易被五条主力舰拉扯击沉。

与其这样，倒不如先把战场上最菜的打死，顺便还能给撤离的护卫舰创造机会。

新的大副问威尔为什么不把护卫舰全撒出去，这样跑成功可能性更大，但威尔只是摇头：

“我们船少还破，结阵而行，这最后一击无人敢当。谁敢追我们就杀谁，如果散开，我们就等于自废武功，对面船多，足以每条船屁股后面挂一条。”

他如此说着，忍着新修补的神经束的疼痛，操控飞船顶着炮火加速。

不能开护盾，烈焰驱动器便是将护盾的电力提供给引擎系统，过载超额激发引擎潜力。

因此他在加速、继续加速，恨不能快到光速，回到几天前逆转时光。

威尔听着公频里运输舰指挥官的咒骂，哈哈大笑，畅快地操控热脉冲加农炮，把那条装着狗叫嘲讽自己的指挥官的捍卫者级。

这条船是中科重巡，是十足的抗线船，但面对火力全开的攻势级战列舰，并且还是用屁股面对时，就显得不大够看了。

追了两个小时，当捍卫者级的主推进器终于被打爆熄火失衡，那狗叫终于变成了软弱的尖叫。

威尔狞笑着开启烈焰驱动器，把热脉冲加农炮几乎要怼进对方爆掉的推进器里，狂笑着开火。

热脉冲炮撞进推进器，捅穿加压管钻进轮机舱，在轮机长f单词刚开个头便爆开。

恐怖的高温和能量，在空气环境里引爆，轮机舱化为一团半融化的坍塌金属框架。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

那被挥发物惰化的泡沫状反物质燃料，在数千度高温和激烈复杂化学反应的燃烧舱室里，终于睡醒。

睡美人只是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便如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把其余睡美人都唤醒。

于是肉眼可见的，这条船蛤蟆鸣叫一样肚子高高鼓起，接着猛地塌缩。

在内部殉爆里，飞船彻底失衡，原地快速转起圈儿来。

“这是最后一个。”

威尔畅快地说着，操控舰队转向，他激昂地鼓励下属，死到临头，这一贯铁血的男人显露出一抹温柔，用家族情谊、用军队友谊，向下属们保证，死后所有人的遗嘱必然得到实现，鼓舞着大家与他迎接死亡。

卢柏生看着切出大回旋，一副要与自己决一死战的霸主舰队，心有余悸地摸着头：

“幸好这厮要交代在这儿，若是让他继续下去，没准儿未来协会要打的，就是霸主海军元帅了。”

说完，他决定给予最高级的敬意：

“通知所有主力舰，优先激活铁狼号，争取第一轮拼掉她，不准任何从这条船上起飞的逃生舱离开！”

10天后，一艘破破烂烂的，隐约可以看到残缺的霸主涂装的斗士级炮艇，摇摇晃晃地停在江格拉空间站空港里。

胡子拉碴，精神颓废的大副立刻冲出来，找到军部报备，接着使用军部通讯联络家族。

在炮艇里扯着嗓子教训新人，沿用家族一贯高压和恐怖，化身80多名新人恐怖源泉的大副，即便在面对军部讲述来龙去脉时，也一副公正客观，绝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大副，在通讯接听的一瞬间，身子便软了。

他只觉得被威尔抓过的胳膊好累，双臂明明没有挂任何东西，却总有什么在拖着自己。他靠着墙，身子在无重力的空间站里慢慢，慢慢地塌下去，最后跌坐在狭小的封闭军用通讯间，捂着嘴啜泣。

接线的家族客服验明身份后，立刻离开岗位，很快通话便转入到家族核心成员手里，接着再跳转，最后是一个声音沧桑，说话像冬风刮脸，只听声音便像有钢铁和纪律悬于头顶的女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辛苦你传递的情报，对家族很有帮助。”

这声音的主人没有因为情报而有丝毫迟滞，听着似乎很是冷血，但大副却露出倦鸟归巢的神色，像是投入母亲怀抱的小孩儿，委屈、恐惧、惊慌的声音从指缝撑出来：

“……大主母！是我没用，没能带大伙都出来，呜呜……”

艾森家族战争主母简单安抚大副，末了用恩赐的语气道：“你好好哭一场，然后到祖宅休息一段时间。”

挂断通讯后，高龄60的大主母（卸任的，不再承担繁育职责的前主母）按住脑袋，没有接受延寿手术的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一副3k时代50岁女性的模样，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面如刀劈斧凿。

她双手挡住脸，将痛苦栓在手后，直到30分钟后，现任艾森家族战争主母推门而入：“我还在给爱弥儿上课，母亲唤我这么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主母撒开手，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你的儿子威尔·艾森，还有他带领的家族舰队，连带舰队里大部分家族成员，已经战死。动手的人是艾森家族，出卖情报的是布朗家族。”

战争主母背在后腰的拳头捏紧：“不可能！布朗家族已经除名！他们的血脉已经并入艾森家族，流淌着两大战争家族血脉的新主母正在成长！”

“除了爱弥儿，这世界上只有她，才拥有纯粹的布朗血脉，就传递基因的战利品也被处死了！没有可能有血脉流出！”

战争主母强调自己做的毫无差错，但更像是否定大主母说的所有事实。这事儿意义太过重大，那可是两条战列舰，一大群舰队，还有上千名家族血裔！

大主母幽幽地看着女儿，吐出浊气：

“不是你的问题，当年是我手尾没做干净，让布朗家有残党走脱。”

“不过我没想到，这布朗家的小娃娃，竟然这么快就能崛起。”

“母亲……您到底在说什么呀？”战争主母声音颤抖。

“寰宇联合就是布朗家族换皮，我的女儿，我刚才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们的家族，正在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