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巨眼悬挂在天穹之上，观察着周遭的一切，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被卷入异空间间的人们。

而此处伴随着强烈的撕裂感，夏雨所感知到的巨眼却显得异常淡薄，相比之前在那片异空间当中所看到的状态要变淡了许多。

“虚弱”这个词汇很自然的浮现在夏雨的心中，虽然他并不清楚这颗巨大的眼球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对方的状态确实可以一言蔽之，那就是变得相当虚弱，没有了曾经所见识那般的强大和宏伟。

当然这种虚弱似乎也是相对的，比起夏雨这颗巨眼仍然要强大很多，当两者的感知不明原因的重合在一起之时，他的思绪和视角像是被撕成了无数份。

在这个过程当中，巨大的疼痛感侵蚀着其的意志，眼前纷乱的画面让其的思考迟滞，神智混乱，夏雨的感知似乎分裂成了很多很多份，这样就可以一次性看到大量不同的东西，但是对于一个人类而非人工智能来说绝对是一种极其严重的折磨。

以这种混沌形式观察到的各种信息以一种不规整且没有丝毫前后顺序的方式灌入大脑当中，人类意识那孱弱而无力的应对形式，没有办法太过于正常的处理这些像信息，整个人的思维因此而受到巨大的冲击，漂泊不定的意识会在这种用因为被拆分成数百份而失去原本熟悉状态的失真信息而受到严重影响。

似乎有些理解之前那些触碰金城铁壁事物的存在们为何要么疯，要么直接死亡了，夏雨现在的状态就根本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精神层面的冲击之下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漫无边际的思虑苦痛感几乎已经完全将其的意识充斥，哪怕是近乎于开小差的思绪都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维持。

不过也许就像是朱世文所说的触及眼前这块事物所依靠的就是那目前人类科技还难以定性，虚无缥缈的“天赋”，同时夏雨的天赋也还算不错，其的意识处于一个临近崩溃的状态，这既是因为其自身的特质，也是因为那颗巨眼的虚弱

因为对方的虚弱，所以当其的感知和巨眼重合在一起之时，并没有被太过分的撕裂，如果是之前完整状态的巨眼的话，那么夏雨的思绪在与它重合的一瞬间，恐怕便已经被撕裂成百上千分，立刻崩解爆裂。

在苦痛中挣扎的思绪于逐步的感知重合过程当中进入到下一阶段，他很幸运，没有在这个过程当中被彻底的摧毁，已经近乎于模糊的思维当中，隐隐约约终于捕捉到了一些常人所难以观察到的画面。

那颗一个巨大的眼球发散出密密麻麻的四线脉络，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这些蔓延出去的思绪分布的范围似乎极广，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总有一部分的丝线聚集在一块，而这些聚集成块的丝线则彼此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

感知重合的状态让夏雨意识到了一些自己明明不应知晓的事实，那就是这些丝线相比之前已经少了太多，他那被撕裂的思绪也正是得益于这些丝线的减弱而没有被彻底的扯烂。

下意识的转动自己的视角，他以自己的身躯为中心点看向了周周，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意识与巨眼重合之时所观察的那些，密密麻麻通向四面八方的丝线，这些丝线在长城公司的移动城市当中同样存在着，在他自己的身上也同样存在着，他本身就是这些丝线的一部分，而长城公司当中也有大量的丝线延伸而出和这巨大无比的眼球相连接。

他似乎已然明白了些什么东西，但是被撕裂的思绪于痛苦的感知当中抵达极限，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承受巨大冲击的意识完完全全的淹没，陷入无法思考的死寂当中。

再度醒来，自身已经不再处于金城铁壁所在的那个保藏室当中，头佩戴的装置也已然消失不见，夏雨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的存在是长城公司那位现在真正意义上的引导者，朱世文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夏雨，脸上带着一丝之前从未显露过的满意之色。

“自上次和那个存在接触过以后，我便再没有尝试与它接触，因为我想哪怕是现在的我，与其接触也绝对会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说说你在这个过程当中看到了些什么东西吧？”

“哦，对了，现在你的视野和原本大概已经已然有些不同，你能够看见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东西了。”

朱世文开口，示意夏雨将他与金城铁壁接触过程中看到的那些事物和他说上一说，而对方口中的那个存在，很明显指的就是夏雨看到的那个变得虚幻了许多的巨眼。

刚刚醒转的夏雨意识模糊不清，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感觉自己脸上蒙着一层什么东西，朱世文将桌上一个反光的杯子递到他的面前，通过那弧形的反光面，夏雨成功看清楚了自己的眼眶之上的东西。

那是一团不规则的淡蓝色附着物，就像是一团凝胶糊在他的双眼之上一样，只是这层凝胶仅仅遮蔽了他的双眼，而没有影响其它的部位。

“就是这个东西让我看到那些长城公司人员大脑组织被凝胶所取代的假象？”

因为这团蒙蔽自身双眼的凝胶和夏雨所看到的，长城人员“被取代的凝胶状脑组织”非常接近，所以他下意识的便已经做出了判断，正是这东西的存在才会让他们的观察出现问题。

“是的，正是这东西对你们的感知产生了影响使，你们认为长城公司内部人员的大脑组织受到侵蚀和替换。”

“因为你们这部分人的感知能力相比其他的人类要更加强盛一些，但是又没有办法真切的看透这些东西的存在，而这些事物则会被你们这些感知较为强大的人类所吸引，所以你们便受到了其的影响，看到了本来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夏雨尝试着用自己的手去触摸脸庞之上的那种凝胶状物质，但仅仅是从其上穿过，却没有办法触摸到对方，他已经理解了下朱世文所说的东西。

这就是半吊子的结果，会吸引这些异常之物的同时，却又没办法看清楚其的真实状态，仅仅受到影响，最终深受其害。

而此刻他已经能够真切的意识到这种凝胶状物存在于自己的眼球之上，哪怕对方仍然存在着，但也已经没有办法对他的感知形成干扰。

“我不清楚你的感知能力停留在什么层面，但是你想听听我的理论吗，毕竟对于之后的你来说可能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朱世文看向仍然有些没办法适应的夏雨，淡淡开口。

“您说。”

夏雨自然不可能拒绝朱世文，直到此刻，他仍然充满着疑惑，他的视野似乎和以前已经不太一样了，哪怕是熟悉的房间也多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玩意，他似乎还没有办法完整且精确的捕捉到这些事物，但至少能够从某种状态上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察觉这些常人所无法察觉的东西。

比如，异常污染……触及金城铁壁，窥见那个巨眼和对方的观察视角产生重合，终究是对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用朱世文的话来说，恐怕就是感知能力得到了提升。

“虽然我常常用感知能力来形容这种能力，但是因为文字语言的受限性，实际上要清楚的表达这个概念是非常困难的，那不仅指你的视力，或者有没有用扫描仪之类的，它是种更深层的东西。”

“我们的世界本身就是由自身的感知所构成的，你不清楚别人看到了什么东西，你无法确认在你眼中是如此的事物，在他人眼中是否是同样的状态，因为“感知能力”是不同的。”

“你是因为能够看到，能够触及到，能够用视觉，听觉，触觉乃至于其他的感知形式去触及这世界的一切，才形成了你所认知的世界。”

“想象一下，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办法感知到，既没有办法听到，也没有办法看到，更没办法触及到，那么原本的世界对你而言还存在吗？”

朱世文为夏雨描绘着自己所想要讲的那种概念，虽然他的这些话语听起来有些像是哲学的范畴，但是在现在的夏雨眼中却是另外一番不同的光景，毕竟他的感知能力真的产生了变化，而他的世界的确也和原本完全不一样了，原本干扰他认知的异常污染，现在仅仅是一团摸不着的“凝胶而已”。

“对，我谈的并不是哲学层面的东西，毕竟正常人哪怕是又聋又瞎又哑，甚至连触觉都已经消失掉，但是他们仍然有着感知世界的方式，哪怕是感知自身也是感知的一种，如果什么东西都没有办法感知，那么我们称之为死亡。”

朱世文的脸上带着一个淡淡的笑容，口中继续说着，哪怕夏雨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对方神色上的变化来判断，已经足够朱世文判断出对方此刻心中所想。

“再做一个假设，如果有一个量子态的幽灵一直在对你进行拳打脚踢，但是你却没有办法观测感知到其的存在，因此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它的存在，那么这个幽灵对你而言存在吗？”

说完这句话后的朱世文暂时沉默下来，静静的看向夏雨，等待对方说话，他并没有想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因为他所要的也不是对方的答案。

“您说的这个幽灵，是指异常污染。”

夏雨若有所思的开口询问。

“嗯，的确可以这么说，虽然我们并不确定除了异常污染之外是否还有符合这种特征的事物，但这并不重要，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你需要思考的也就只有异常污染这种东西了。”

“其它更加遥远的东西就像这个假设中的幽灵一样，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但是异常污染是会对我们产生实际影响的，那么暂时便不要去考虑那些没有办法对我们造成影响的事物，而去思考异常污染相关就行了。”

没有否认夏雨的想法，朱世文也便继续叙述了下去。

“我的理论并没有到非常深入的层次，甚至其还是一个非常不完善，甚至异常稚嫩的理论，我也没有办法准确的去界定这所谓的感知能力，只是能够判断出强弱的差别。”

“因为哪怕是那些没有办法观察到异常污染的人，实际上也会被异常污染所伤害，异常灾害便是如此，只是相比起感知更加强大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受到异常之物的主动影响”

“我不知晓如何真正意义上的增加感知的途径，使认知的世界发生质变，但至少知道一种办法让我们能够观察到异常污染，去看到原本更多是没有办法看到的东西。”

“当然这也并非我构想而出的，而是安全区当中已经存在的，我只是理解了其的一些作用机理而已。

“一个人的感知能力是存在缺陷的，他可能本身就没有办法完整的感知到什么东西，比如某种异常污染，但是这种残缺是可以被弥补的”

“不同的人用自身的视角去观测这个世界，然后用某种方法将视角重叠在一起，那么其中一个人的缺陷就有可能被其它与其不同之人观测视角中的事物所弥补。”

“只要汇聚的个体视角足够多，那么最终将构成一个在一定程度内感知能力最为强大，能看到的世界最为全面的聚合体。”

朱世文说到这里，夏雨自然不可能不理解对方所指的视角最为全面的聚合体是什么东西，对方所指的事物正是他接触金城铁壁之时，所触及，所窥视，甚至是视角与之重合的那颗庞大眼球。

“我并不清楚这种方式是否能够真正意义上的称之为开拓出了一种新的感知方式，但本身异常污染也并非是需要开拓新的感知方式才能够触及的异常污染，毕竟其不是什么看不见的量子幽灵，它们实实在在的影响着我们。”

“而这种通过大量视角聚合，以弥补个体对世界观测缺陷的方式，的确有效果，现在的你应该能够意识到这一切。”

“当然感知提升的过程目前来看是不可逆的，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毕竟按照这个理论，如果能够将自己的感知能力降低到不受异常污染影响的程度，那么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恐怕将会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世界，不存在异常污染，也没有伟大存在。”

夏雨带着些迷茫摇了摇头，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思索朱世文告诉他的理论，而对方口中所描绘的世界，实在过于“不真实”了些。

“我没有办法想象到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