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皮猴儿，你装不认识本尊也没用。”灵宝天尊用手戳着六耳的头：“在三清殿的时候你不是听见本尊笑了吗？嗯？”

他当时都跟六耳对视了，这小猴儿的耳朵厉害的很呢。

“不道啊。”六耳僵硬地将头转到另一边，顺便活动活动肩膀和四肢，偷偷使劲儿往上拔了拔，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哼。”灵宝天尊见六耳那费力挣扎的劲儿，眼睛里多了一抹笑意，干脆盘膝坐在一边口中念着：“夫欲修道，先能舍事。外事都绝，无与忤心。然后安坐，内观心起……【注】”

六耳越是挣扎越觉得自己在土中陷的越是扎实，隐约又有一种回到五指山下的感觉。

不对，这比在五指山下更难受，毕竟那时他的手是能动的，仰头也能瞧瞧山看看花，听着烦人的雀儿叫喳喳。

如今，他的手抽不出来，肩动弹不得，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黑。

随着他内心的烦躁之感，那片黑暗似乎也跟着涌动起来，逐渐将他包围，连身上掩埋着的土也变得坚硬，似乎要永远将他困入其中。

六耳心中惊惧匆忙想逃，他活动着手腕感觉到了腕上的储物镯子也被卡住了，隐约有要被那土壤挤压损坏的趋势，他当即不敢再乱动了。

这镯子是大师姐给他的，可不能坏在这种地方。

六耳一停下来，那越发坚硬的土壤似乎也重新变松了些。

意识到这一点，六耳转头看向旁边的灵宝天尊，他这会儿还在念着：“昼夜劝行，须臾不替。唯灭动心，不灭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

六耳听着那一句句经文入了耳，也进了心，恍惚间似有所悟，当即双眼紧闭沉下心来。

灵宝天尊口中念词未停，望向六耳的目光里却多了些许欣赏。

好猴儿，就知你是个聪明伶俐的。

他的视线落在土壤之下，六耳的胸前的一颗种子似乎感应到了危险，抖了抖。

“若水镜之为鉴，则随物而现形。善巧方便，唯能入定。”灵宝天尊口中经文未停，只眼神中多了一抹鄙夷。

小小手段，上不得台面！

六耳入定，内观心念，灭动心，凝空心，忽然觉得胸口一热，只见慧光之中，一抹无色近乎透明的火焰包裹住了那抖动的【疑心】种子，霎时间消失殆尽。

火焰自胸中扩散，包裹全身，又汇于头顶。

“好奇怪……好像要长脑子了……”六耳伸手抓了抓头：“嗯？”

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那烦人的土中解脱出来了。

“夫得道之人，凡有七候。一者，心得易定，觉诸尘漏。二者，宿疾普销，身心轻爽。”灵宝天尊微笑着看向六耳：“只要你勤勉修行，便可以继续精进，三者，填补夭损，还年复命。四者，延数万岁，名曰仙人。五者，炼形为气，名曰真人。六者，炼气成神，名曰神人。七者，炼神合道，名曰至人。”

六耳这才明白灵宝天尊是在点化自己，他立即行了个大礼：“多谢灵宝天尊……”

六耳话没说完就被灵宝天尊打断：“皮猴儿，这回又认得本尊了？嗯？”

六耳被灵宝天尊说得小脸儿一红，抿嘴笑了笑。

“罢了，相逢一场也算是缘分，去吧。”灵宝天尊将手一挥，六耳便觉得脚下一空，一种失重感随之传来，他猛地一惊坐起神来，才发现通臂比他先一步醒来，也正茫然的望着他。

而后，二人又一同看向悟空。

悟空此时还在梦中尚未醒来。

他的梦里丹香缭绕，一个老道人正背对着他，抖着手里的道袍，一柄拂尘别在他的腰后。

悟空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了，他掩嘴偷笑着跳上前拍了一下老道人的左肩膀，又在他回头跳到另一边去唤他：“老君！”

“诶呦呦！”太上老君笑了笑：“灵明元帅啊，你吓我一跳啊！”

“嘿嘿~抱歉抱歉，给您老作揖了，作揖了。”悟空嘿嘿笑着，模样乖巧又可爱：“老君，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哎，今日有庙宇拜三清，我便想着下界瞅瞅，谁知道碰见个顽皮的猴儿，撒了泡骚溺充当圣水唬人也就算了，还蹭了我一道袍，你瞅瞅！”太上老君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明显心虚的悟空：“元帅，你可知道这事儿？”

“啊？”悟空眨了眨眼睛：“不道啊……”

“元帅若不知，回头老朽去问问悟灵仙子，她准知道。”太上老君说完这话便要走人。

“别!别啊！”悟空连忙扯住太上老君手中的袍子，笑嘻嘻道：“老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你啊！”太上老君指着悟空笑容宠溺：“真该让仙子好好罚罚你。”

“嘿嘿，老君，这事儿确实是俺理亏，回头一定割天河边上最新鲜的草给青牛送过去。”

“哦~原来平日里元帅是用天河边最新鲜的草跟青牛换丹药丸儿来吃啊？”太上老君挑眉问。

“啊？额……”悟空缩了缩脖子，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便有了主意：“老君，车迟国的三个国师敬拜三清，这本是好的，可他们为表忠心，就迫害和尚秃子，多少是过了些，您定然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吧？”

“不错。”太上老君的眼中的笑意更甚，耳畔好似又回响起了太白金星的话。

“老君，要不俺帮您处置了那三个国师？”悟空凑到太上老君身边，等了一会儿不见太上老君接话，便了然一笑又补上一句：“定让他们改邪归正，修道向善，不辱三清门楣，如何啊？”

“既然如此，就有劳元帅了。”太上老君拱了拱手，又笑问：“不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悟空连忙说：“正好陛下命我护送玄奘法师西行，顺手的事儿，老君多次帮衬，俺老孙感激还来不及呢~”

太上老君满意一笑，将腰间的拂尘拿到手中轻轻一挥，悟空便被一阵风吹醒了过来。

他一坐起来就对上了一张猪脸。

“猴哥儿，你魇着啦？怎么睡这里了？”八戒连忙扶起悟空道：“我说怎么打早上起就没瞧见你，猴哥，你现在清醒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昨晚上梦游了啊？”

【注：本章出现的经文节选自《洞玄灵宝定观经》，经文约出於南北朝末或隋唐之际，记录了道教静心定观的修行方法，具体作者不详，经文也没题天尊名讳，但道教中人普遍认为该经为灵宝天尊所传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