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一行人继续西行，半路遇上了个小庙借宿，里头有三十来号僧人。

那庙里的和尚对玄奘一行人十分友善：“此前还要多谢圣僧，让我等从车迟国逃出来，在此出家为僧。”

不用日夜劳作、挨打受难的生活真是太美妙了。

“原来如此。”玄奘笑了笑，只等次日离开那座寺庙之后，八戒才提：“这些人真是想不开，猴哥明明给了他们头发胡子，何苦又剃度受戒遭这苦楚呢？”

“二师兄，此前大师兄不是说过了吗，那些和尚……与佛有缘。”沙悟净接了一句便沉默了。

若没这一遭，这辈子做了和尚来世他们还有得选。

可灵山这一出明显玩的太阴了，以苦难抵罪孽，那这些人就相当于欠了灵山的，只能生生世世继续做和尚了。

悟空听见这话，就知道通臂又要低沉了。

那边八戒也看了玄奘一眼干笑着哄了一句：“这好歹，不还留了五百人嘛！”

“就是就是。”六耳看着通臂低声道：“护教珈蓝和六丁六甲也保他们不死撑到了现在，怎么不算是苦尽甘来呢？”

通臂闻声双手合十皈依，一言未发，只是眉宇有些许舒展。

悟空没有接话，却在心中想着：大抵是这五百人罪孽深重，不在这辈子活着把苦难都受完，来世又怎么做灵山想要的乖和尚呢？

这样的僧人尚不知前头还能遇见多少，那可都是灵山的功德啊……

当晚，悟空和六耳同通臂开了一个私下三人小组座谈会。

“通臂你确定不走是吧？”悟空问他。

“嗯，我确定。”通臂摸了摸头上的金箍：“我不能走。”

“行吧，那咱俩可走了啊。”六耳记挂着回方寸山看看大师姐怎么样了。

“放心去吧，等换班时再来寻我。”通臂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晚点过来也没事。”

他暂时也不想回灵山了，他怕自己什么时候说错了话，菩萨又要念咒了。

太疼了。

悟空同六耳到了方寸山下，仰望着高高的山峰，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只觉得心中百感悲怆。

“走啊，傻站着干什么呢？”六耳见他停了步子便转头看他。

“你去吧，我、我还得回天庭点卯呢。”悟空脚步踌躇，脑子里满是师父逐他出师门时的场景，他若是这时候回去……师父会不会不开心啊？

“你们天庭事儿真多，没劲。”六耳挥了挥手满脸嫌弃：“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可上去了！”

“你、你上去吧。”悟空耷拉着肩膀垂着脑袋，胸口闷呼呼的难受。

总归在方寸山，大师姐的安全绝对是可以保障的。

“啧，真烦你这一出。”六耳抬手抓了抓脑后的猴毛，想起什么似的说：“诶？要不你变小，我带你上去？”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这雕虫小技糊弄糊弄烦人也就算了，你糊弄师、糊弄老祖？”悟空瞥了他一眼又依依不舍地看向那巍峨高山，声音低沉：“我该回去了。”

下一瞬，高山上似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仙风道骨，衣袂飘飘。

只一眼，悟空便认出了那人是谁，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喉咙里像是塞了东西，一声师父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

六耳顺着悟空的视线望过去也瞧见了山上的人影，他张了张嘴，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开口道：“师父，天、天上的仙官奉命来瞧瞧大师姐，让、让他，让他去瞧瞧吧！”

“即是天上仙官奉命而来，便去瞧瞧吧。”说完这话，那道身影便渐渐隐入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走，师父答应了，快走。”六耳眼睛一亮，拉着悟空便往山上跑。

悟空也是欣喜，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快到山顶了他才看向六耳问：“我奉命？奉谁的命？”

“我管你奉谁的命？灵明元帅的命不是命啊？”六耳白了悟空一眼：“平时比谁都机敏怎么在师父跟前儿倒是蠢顿起来了。”

听六耳这么说，悟空才干笑一声，心里知道他们这番谎话可瞒不过师父，说到底不过得是师父怜悯，给了他一个台阶罢了。

六耳和悟空直奔顔悟灵打坐的地方去了，到了那边就瞧见四师姐正在弹琴，顔悟灵依旧紧闭双眼没有出关。

虽然明知道大师姐在这里是不会有问题，但是能亲眼看见她在眼前，六耳和悟空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嗯？”悟空微微眯起眼睛：“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大师姐脑袋后面的功德金轮大了好多啊！”

“好像……是这样的。”六耳观察后也跟着点了点头。

最后二人互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欣赏的神色。

要不怎么说还得是大师姐呢！

一动不动闭着关，都能积这么多的功德。

真棒！

“大师姐这还得多久啊？”悟空小声问。

“不道啊。”六耳摇头：“师父说大师姐这次闭关少说一年半载，多说十年也有可能。”

“真要闭关十年怕是和尚取经都要取完了！”悟空刚说完这话便眼珠子一转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不对劲，大师姐这闭关不对劲啊！”

“怎么了？”六耳看向悟空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我怀疑这是灵山那帮贼秃故意搞事不让大师姐插手取经事项，等玄奘取经完成之后，那些贼秃怕是要到陛下面前告大师姐一个渎职怠慢之罪！”

“啊？”六耳气急：“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现在就回天庭去。”悟空眯起眼睛哼了一声：“可不只灵山那一帮贼秃会告状！”

“那大师姐会不会有事啊？”六耳眉头紧锁。

“师父既然说一切皆有利于她，便不会有事。”悟空看向顔悟灵脑袋后面大了好几圈的功德金轮，心里也有了算计：“哼！敢算计到大师姐的身上，俺老孙定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你快去吧。”六耳推了悟空一把：“有消息随时告诉我，大师姐这边有什么事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好。”悟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了，这事儿莫要与通臂说。”

“知道了。”六耳回忆起通臂受伤的神情点了点头。

那灵山的猴儿一根筋，又太过玻璃心，难哄着呢。

悟空又深深看了一眼顔悟灵才转身离开奔着山门去了，行至半路，悟空瞧见了不远处的人影，仙风道骨，衣袂飘飘。

这一次，他主动靠近行至对方面前，撩开衣摆跪下后便要磕头。

“你不是我的弟子，我没道理承你这一拜。”须菩提老祖说完这话便转向了另一侧。

悟空跪在那一处望着须菩提老祖，泪眼婆娑，也不言语，只使了一个身外化身的法子，念了一声变，又变出三个来，连本体四个从四面围住须菩提老祖，重重磕了三个头，而后便腾云飞走了。

望着悟空的背影，须菩提老祖长叹一口气，末了也只喃喃着念了一声：“悟空……”

另一边，守在顔悟灵身边的六耳听见了这一声叹息，也跟着摇了摇头。

师父若真不想受这一拜，怕那石猴变做成千上万皆无用。

想明白这一点，六耳看向顔悟灵喃喃出声：“大师姐，待你出关之后再帮帮那石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