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玛德我已经写不出来之前那种感觉了,悲
并不是所有染病的士兵都有坐船离开的资格,尤其是外墙作战的士兵。
准确来说,是未染病的士兵优先上船,染病的士兵则要延后。
对于陪伴在科莱博左右的卡勒来说,他心知肚明这就是防止守军溃逃的幌子。
因为三天时间完全不够运走所有人,只能运走大多数的士兵、工匠与市民。
剩下的,就只能是那些染病的,签运最差的士兵了。
只是卡勒从来没有想过,其中居然包含了老拉弗。
戴着鸟嘴面具,卡勒站在三角堡露台的铁栅门后呼喊着老拉弗的名字:“老拉弗!”
在墙垛下的一堆被褥中,有一个动了一下。
随后,披着半截衣服,脑袋上系着浸过冷水的手帕的老拉弗坐起身。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才见到了铁栅栏后带着鸟嘴面具的卡勒。
“哟,骑士大人来了。”撑着短矛,老拉弗步履蹒跚地来到了卡勒面前。
卡勒五指抓着黑色的栅格,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面色发红手脚发颤的老拉弗。
“什么时候变成鸟嘴医生了?”
面孔藏在鸟嘴面具后头,老拉弗看不到卡勒的脸,只看到他在原地站了半天不说话。
“药剂吧说啥赶紧说,冷死了。”
“我不是骑士。”卡勒的声音从焦炭、羊毛与草药的缝隙间传出。
“你跟着圣杯骑兵团在外征战了五天,嘉奖信都送到了战团长手里,等回去受了勋,你就真要成军官了。”
“我不是骑士。”面具后的卡勒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你不是骑士,你是军官了,那不是和骑士老爷一样吗?”
“但那不是骑士。”
老拉弗无语地摇摇头:“你找我做什么?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厚障壁了。”
“我可以向科莱博阁下求求情,让你提早登船,插一个人进去,不声张就没什么事。”
“你现在是军官晋升的关键期。”老拉弗扯过探子裹在身上,“没必要,叫科莱博小瞧了你,我家小子还指望你这个叔叔提携呢。”
“你是后天的船,可这两天西郊的王国军队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敢确定。
这话我只和你说,欧斯拉家族的军队最晚今天晚上就该到……”
“呜哕呜噫呜噫!”老拉弗赶紧大叫着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泄露军情,不要命啦!”
卡勒这才安静下来。
“为了我这个不沾亲不带故的人,这么做值得吗?”
“我们是朋友,如果我未来有了孩子,那你一定会是他的教父。”
老拉弗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份殊荣还是让给别人吧,我享受不到了。”
“说真的……”
老拉弗正色起来:“我说了,没必要。”
卡勒没有说话,只是盘腿坐下,他将一个油纸包从栅格中塞了过去。
老拉弗打开一看,却是一份烤过的猪颈肉。
先前在夏绿城吃过一次后,这种便宜的肉就成了老拉弗和卡勒等士兵酒桌上的常客。
他愣了半晌,却是失笑一声:“喝一杯?”
在老拉弗说出喝这个单词时,卡勒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小酒壶。
“你这是有备而来啊。”捏起一块猪头肉,老拉弗丢进了嘴里,“打了这么久的仗,奖励一块猪颈肉,嗯,好吃!”
“老拉弗,你出来打仗不是为了钱吗?”透过玻璃镜片,卡勒的目光直视着老拉弗,“这命都没了,钱有什么用?我相信你的妻子,宁愿看到你伤残归来,也不想收到抚恤。”
“哎呀,钱是个好东西。”老拉弗喝了酒,原先沉郁的脸色都好看了几分,“但我手里的钱不一定是我的。
你知道,我就是个山地猎户,靠着几亩薄田,过着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的日子。
后来村子里来了个修士叫安塞尔,他是个好人,带着大家织羊毛发财。
还教我们怎么用五亩地挣一家人的口粮还有剩余,大家和以前一样穷,但都有盼头。
然后碎石原人就禁止了羊毛,盼头一下子就没了。
所以咱们参军,跑去把碎石原打了,我家婆娘写信过来,说又有羊毛了,让我赶紧回去。
当时我在想,等打完碎石原之战,我就故意摔断腿,正好回老家当个护教军队长。
结果翼巢公爵挖了个大坝,又没羊毛了,羊毛啊,又没了哈哈哈。
你说,我挣点钱过个好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灌了一大口酒,老拉弗拿湿手帕裹了一团雪,擦了擦脸。
“这病得了,我烧了三天,却是把我烧通透了。”他嚼着香脆的猪颈肉,“如果不打败这些莱亚人,有了钱有什么用?
禁了我们的羊毛,再把我拼命得来的钱抢走,何其容易?”
老拉弗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你活吧,我不活了,这样其他人都能活。”
卡勒鸟嘴面具的玻璃镜片上出现了雾痕,他慌忙伸手去擦,但手指却是伸不到面具里面。
摸着铁戒指项链,老拉弗咳嗽了两声,呢喃着:“我们跑了,莱亚人就看出来了,我们不跑,才有更多的士兵可以跑。
……他们,你们,都能保护我的小拉弗,保护我的家。”
抬头看了眼铅云密布的天空,寒鸦张开双翅在风中盘旋。
几片雪花落在了老拉弗的手心。
才放晴了两天,雪还没化完这又要下雪了。
雪花飒飒地落下,落在两人的肩头,片刻间便积了一层薄雪。
“下雪了……”
一场连夜的大雪,将先前的战壕掩埋大半,也掩护了最后一批船队带着物资离开。
与欧斯拉家族会合后的西郊军队,此时才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们迅速派出了骑士进攻,才发现栅栏后的民兵在见到他们后一哄而散。
尤利安努斯立即意识到他被耍了,马上派出了敕令连进攻城门。
唯一不散的居然是一批站都站不稳的伤兵,他们孤身拦在洞开的城门前。
城门后则是远远观瞧,试图投降又不敢靠近的留守城内居民。
站在这些被抛弃的残兵败将面前,这些敕令骑士却莫名感到心悸。
一名连夜出城投靠的小吏在为首骑士耳畔说了几句,那金发骑士才冷笑一声:“你们这群得了疫病的士兵,倒还有几分骨气,滚开,不杀你们。”
老拉弗还有这些染病的士兵站在一起,摇摇晃晃,却是一言不发。
“我说了,滚开!”
“听不懂人话吗?骑士长叫你们滚开!”
为首的金发骑士皱着眉,倨傲地俯视着士兵们:“我最后重复一遍,滚开……你们疯了?”
“胜利!”随着这些士兵们的咆哮,他们端着发颤的长枪向着金发骑士冲去。
害怕被传染疫病,金发骑士只好又惊又怒地避让。
马蹄踩着马蹄,马头与盔甲相撞,猝不及防下居然有好几个骑士被金发骑士撞落马。
在他们耳畔的却是疫病士兵们哈哈的大笑声:“该滚的,应该是你们吧!”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飞雪溅起,战马嘶鸣,敕令骑士们奔出一百来米后重新整队。
这一次,他们掏出了弓箭。
摸着脸颊上不知道是雪花还是飞沫的冰冷痕迹,金发骑士的脸色由红转青。
“放箭,放箭!”
箭矢肆意地调戏着这群跑不太动的疫病士兵,滚烫的鲜血从血管中流出洒在了银白的雪地上。
没用半个小时,城门前的雪地上便胡乱倒下了近百具滚烫的尸体。
金发骑士骑着马缓步来到先前那个吐痰的疫病士兵面前,用骑枪挑起了他。
“你刚刚……怕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呃——”
浓烈的鲜血从枪杆滴落,金发骑士铁青着脸将那士兵甩飞,沉默地向夏绿城进发。
尽管城内的平原郡居民是投降之人,可当他们看到这些士兵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哭泣起来。
他们不知道为谁而哭,为何而哭,只是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