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是疼痛,是悲愤,是窒息。
她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当年也是在一个雨夜被妈妈抛弃了。
她接受不了知知和她有着相同的命运。
襁褓中的知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心痛窒息的蓝桉,居然还裂开小嘴笑了。
蓝桉再也绷不住。
将知知紧紧抱进怀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痛哭。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把孩子托付给她,她很放心,可是她要死了啊……
一种痛苦的无能为力将她紧紧束缚,当年她被抛弃,遇到了心善的小叔,过了十几年温暖的生活,可知知怎么办?
把她托付给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今后谁来照顾她?
她又如何能安心的死去?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惧怕死亡,可当你又不得不死时,那将是一种怎样无奈痛苦的绝望。
窒息的无力感摧残着这个已经被命运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女孩。
在这样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她抱着年幼的知知,就像抱着当年的自己,哭成了狗。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天。
赵文怡真的再也没回来。
在蓝桉想着如何安顿知知时,一天傍晚,隔壁的邻居突然敲响了孙家的大门。
邻居还不知道赵文怡已经走了,面露喜色说,“小赵在家吗?有好消息嘞,她听说了没有啊?”
“大婶,什么好消息?”
蓝桉没有多说别的。
“你们没看新闻啊,老孙的案子翻案嘞,据说有许多病人联名上书,证明老孙的药方可以治人救命,请求放了孙神医和他儿子,现在法院那边已经下通知了,三个月后放人。”
这对蓝桉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大婶,这是真的吗?”
“那新闻都播了,能是假的噢。”
邻居说着又望院子里瞅了两眼,“咦,孙家媳妇呢?咋没看到人?”
蓝桉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赵姐姐出去买东西去了。”
送走了隔壁邻居,蓝桉欣喜的抱紧了知知,“太好了,知知,太好了,你爸爸要出来了,以后你就有人照顾了。”
她喜极而泣。
经过一番打听,孙启元的儿子孙岳平如今关在c城监狱。
c城离这里几百公里的距离,在他们祖籍老家,蓝桉思来想去,怕自己熬不到那时候,她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与其带着知知在这里死等,不如先带孩子去c城。
到了那里,倘若哪天自己突然不行了,也可以及时将孩子送去监狱,送到孩子爸爸身边。
最重要的,蓝桉也想死的离小叔远一点。
之前给自己买了墓地,想着离小叔近一点,他可以偶尔买束鲜花去看看自己。
但是,现在这一切念想都幻灭了。
小叔说了,此生再也不想见到她。
打定主意,蓝桉去给自己销了户,抹灭了她在晏城的全部痕迹。
磕磕绊绊的二十年,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在她抱着知知踏上了去c城大巴的那一刻……
从此世间再无蓝桉。
……
熏觅酒吧。
荆释川坐在包厢里,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李承修坐在他对面,除了朝他翻白眼,也一句话不想说。
“喝吧,喝吧,喝死你最好,我认识了你二十多年,倒是不知道,你是如此心狠的一个人,居然把小蓝桉给赶走了。”
“那丫头从小被你养在身边,对你感情有多深,你是不知道吗?不相信她没害人就算了,大雨天的把人扫地出门,你这是杀人诛心啊!”
荆释川痛苦的闭上眼,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不是我赶她走,是她自己想离开我,她蓄谋已久的早就打算离开我了,你知道什么?”
“好,就算你要娶苏南了,她感情受挫,打算离开,那你也不能盲目的怀疑她是杀人凶手啊,我觉得蓝桉不是这样的人,她不至于连这点理智都没有,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你还是查查清楚吧!”
荆释川继续往喉咙里灌酒。
他的隐忍李承修全都看在了眼里。
“你很想她吧?”
一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捅进了荆释川的心脏。
十几年前的那天晚上,当他对她说出,以后小叔养你这句话时,她就像个黏皮糖一样,一直黏在自己身边。
在长久而又寂寥的岁月里,他们慢慢的长进了彼此的生命。
当如今想要剥离时,才发现那是怎样的一种痛。
而他也终于能直面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滋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他爱她,喜欢她,超出了叔侄该有的亲情,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男女之情。
这样的贪念一直深深折磨着他,伦理道理也无时无刻不在警醒他,不能越过雷池一步。
他比她大了整整十岁,他们在外人眼里,就是叔侄关系,他一直将她视若珍宝,怕她受到一丁点伤害,他怕舆论会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直到不久后,荆释川才明白,原来真正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爱苏南,却逼着自己和她走近。
他想保护蓝桉,却又逼迫自己对她日益疏远。
只是怕她被人诟病。
他知道如果遵循自己内心的情感,那将会掀起怎样一场惊涛骇浪,他不敢想象她要面对世俗多少的压力。
他甚至会失去她。
比起拥有,他更害怕失去。
一想到会失去她,他就感到无比的恐慌,仿佛人生再无任何意义。
所以他情愿她恨他,埋怨他,也不想堵上失去她的风险,拥有她……
爱情会让一切消散。
但亲情永远不会。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他放在了心尖上的人,现在却被他亲手赶走了。
想到如今躺在病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荆希玥,想到那刺眼的离开合同,他的心痛的一直滴血。
他已经一周没有回荆园了,他不敢回去,那是她和他的家,他怕那个家里还有她的气息。
他怕自己会发了疯的想她。
“荆释川,你tmd的就是一个忍者神龟,人在的时候你不敢爱,人走了你又想,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李承修懊恼的话说完。
再不想搭理他,甩手走人了。
荆释川摇摇晃晃的也出了酒吧,外面还在下大雨,他摸出手机刚要给黎阳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他。
一对在酒吧角落里拥吻的男女这时分开,女人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突然唤了声,“小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