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倦坐下后。
庄姐念叨了一句:“今天的花还没送来,来晚了呀。”
陈之倦没吭声。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电子病历,扫了一眼,根本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字。
反倒是坐在一边帮忙整理病历车的徐时鹿插了一嘴:“有可能是不打算送了呢。”
这句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庄姐看了一眼陈之倦的表情。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电脑屏幕,但是握着鼠标的手久久没有动过。
庄姐下意识打圆场:“估计是路上太挤了,骑手送晚了,可能再过一会儿就送来了。”
其他同事跟着附和了两句。
然而直到陈之倦关上电脑,进手术室时,都没有人来送。
陈之倦脱下白大褂换上了军绿色的刷手服。
手术室的门开关都在脚边,踩一下就开门,这样在手术开始前刷完手就不会再破坏手上的无菌环境。
他踩开门,进了三号手术室。
里面坐着一个小护士和一个麻醉师。
两人都在刷手机,门开后齐刷刷看过来,异口同声打招呼:“陈医生。”
陈之倦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坐在一边再一次拿出手机翻了翻。
打破枷锁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他又关上了手机。
小护士心思比较细,打量了一眼他的表情。
“陈医生,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啊?”
他们合作过挺多次手术的。
每个医生在手术台上的风格都不一样。
有的医生很爱开玩笑,聊最近热播剧和八卦。有的医生则是很严肃,非必要不说话。
而陈之倦介于两者中间。
他话不多不少,其他人聊起来的时候,他也会跟着聊几句。
陈之倦把手机放在一边的台子上,说:“昨天晚上没睡好。”
“嗷嗷。”小护士应了一声。
安静等了几分钟后,病人被送来了。
陈之倦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的消息提醒。
他关上手机,到了手术室外面的洗手池前按照步骤刷手。
水温适中,不冷不热。
旁边的洗手液和消毒液都是用脚踩开的。
一遍又一遍。
陈之倦垂眼盯着哗啦啦的水流,不急不缓的水将他手上的泡沫全都冲了下去。
他抽出两张吸水纸擦干净手上的水。
心想,可能是有事情耽误了。
刷完手就是穿手术衣戴无菌手套。
这次的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由于病人比较胖,受伤部位是大腿,所以切开清理的时候有点费劲。
血一直在流,止血电刀根本止不住,手术室充满了肉的焦香味。
陈之倦扭头问:“问问那个实习生怎么还不到?”
“好的。”
小护士点了一下头,去旁边打电话叫人。
庄姐挂上电话,离开座位,去了里面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小李呢?”
小李是节目组安排的另一个实习生,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大四在读生。
徐时鹿无所事事,正在帮忙打印临时医嘱。
他说:“小李跟手术去了。”
庄姐愣了一下:“不应该啊。”
徐时鹿:“怎么啦?”
庄姐:“他要是跟手术了,陈医生那边怎么还打电话叫人呢?”
“他好像跟着王医生上手术台了。”徐时鹿想了一下说。
“跟王医生去了?”庄姐问。
“对啊。”徐时鹿点点头。
庄姐为难:“那现在怎么办?陈医生那边缺个助手。”
徐时鹿眼睛亮了亮:“我可以去。”
庄姐:“你有经验吗?”
徐时鹿忙不迭点头:“我在上个科室围观过。”
庄姐放心了:“一楼三号手术室,去吧。”
“好的,麻烦老师啦。”徐时鹿迅速放下手里的活,跑去了手术室。
他在上个科室确实来过好几次手术室,穿刷手服和刷手的流程,他已经会了。
他踩开三号手术室的门。
门缓缓打开。
男人坐在椅子上,戴着医用口罩和帽子,其实没露出多少。
但是徐时鹿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和别人不同的气场。
无法解释。
陈之倦温声道:“过来换上手术衣,撑着钩子。”
“好。”
徐时鹿心脏跳得很快,扑腾扑腾的。
小护士帮他系上手术衣的带子后,徐时鹿坐在了陈之倦对面。
陈之倦目光紧紧盯着伤口处,根本没发现对面这人不是上一个实习生。
“抓住这个就行。”
陈之倦边说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徐时鹿接过去的时候,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
徐时鹿点了一下头,随后应了一声:“好。”
他的任务就是勾住肉,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行。
手术本身难度不大,但是因为大腿处肉多,所以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彻底结束。
这个时候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
小护士和麻醉师的外卖已经来了,两人溜得飞快。
陈之倦脱下手术衣扔进桶里,无菌手套扔进垃圾桶。
他拉开口罩,口罩一共两个结,拉开一个结,剩下那个挂在脖子上,又脱下帽子,头发有点零乱。
他对手术室的这些味道已经熟悉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依然没有消息。
陈之倦点开聊天框。
他尝试着打字,输入了半天又删除了。
没想好怎么问。
“之倦哥哥。”
耳侧响起熟悉的声音。
陈之倦愣了一下,茫然地看向声源处。
徐时鹿慢慢摘下帽子头罩。
陈之倦:“……怎么是你?”
“小李去了其他手术室。”徐时鹿咬着唇,说,“你之前收的那些花,都是沈商年送的吗?”
“问这个干什么?”陈之倦看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手术室灯光很亮,落在他的脸上。
睫毛乌黑,直直挺挺,随着他低头看手机的姿态,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我也是为了你好。”徐时鹿慢吞吞道,“他可能给你送花,就是一时兴趣,等他没兴趣了,也会不送了。”
陈之倦滑动手机的手顿了一下。
看到他这个动作时,徐时鹿眼睛亮了一下,说:“他之前就是个直男啊,可能是觉得男人跟男人谈恋爱挺有意思的。”
“你可千万不要上头啊,不然一定会输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