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霍峥送春枝回到宋宅就没再进去。
宋宅门前的灯盏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灯影浮动。
霍峥看着春枝走进宅门,宋宅小厮将门合上,才吩咐车夫回长安王府。
春枝回到小院的时候,乳娘正在哄孩子睡觉。
小星回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来吧。”春枝洗净双手之后,上前接过孩子。
乳娘说她今天不在,小星回哭了好久。
春枝闻言忍不住心疼起来,她让乳娘下去歇息,抱着小星回同他说:“娘亲今日去见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大舅舅了,他们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娘亲好多年都没见过他们了,所以才多待了一会儿,小星回不要生娘亲的气,好不好……”
小星回听不懂娘亲在说什么,他只知道香香软软的娘亲终于回来了,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
“你是不是饿了?”
春枝解开衣衫,给孩子喂了奶。
孩子吃饱之后就很乖,窝在她怀里很快就有了睡意。
春枝轻轻地拍着小星回的背部,哼唱着童谣哄睡。
而此时,窗外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
春枝听到屋外的声响,不由得坐起来起来往外看去,她正要喊人,就听见宋婉儿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姐……”
“婉儿?”春枝闻声立刻松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道:“大晚上的,你站在窗外做什么?快进来。”
宋婉儿抱着一个枕头,推门而入,走到了春枝榻前。
春枝问她:“婉儿,你这是?”
“我睡不着,想跟姐姐一起睡。”宋婉儿站在榻前,眼巴巴地看着春枝。
春枝笑了一下,“上来。”
宋婉儿闻言,立刻就脱掉鞋袜爬上了床榻,她小心翼翼地在小星回身侧躺下,捏了捏他的小手。
春枝轻声问她:“怎么忽然睡不着了?”
宋婉儿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爹爹和娘亲了,她只是看着春枝,轻声问她:“姐姐今日见到你的爹娘了,他们生的什么模样,对你好不好?”
春枝道:“我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爹爹……从前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哥哥与他有四五分像……”
“那你哥哥岂不是长得很好看?”宋婉儿道:“同我兄长相比,如何?”
春枝笑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那是真的很好看了。”宋婉儿说:“真好,你的爹娘哥哥都还在,我爹娘……”
宋家父母在宋婉儿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她是兄长带大的。
宋安澜当爹又当娘,病重难医的时候,最担心也是她这个妹妹。
春枝听宋婉儿说到这里,就知道她是想爹爹娘亲了。
她温声道:“你爹娘也在天上看着你呢。”
“真的吗?”宋婉儿说这话时已然带了哭腔。
“真的。”春枝递了一张锦帕给宋婉儿。
宋婉儿吸了吸鼻子,“姐姐,你爹娘和哥哥都回来了,你还会一直跟我和兄长住在一起?”
春枝一时间没有说话。
今日娘亲就想她留下,她放心不下小星回才回了宋宅。
等到慕府修缮完毕,爹爹娘亲和哥哥都搬回去住,那她……
宋婉儿见春枝不说话,当即又道:“姐姐是不是要搬回去跟你爹娘一起住?”
春枝和长安王的婚期定在六月,离现在本就没有多少时日了。
宋婉儿本就舍不得姐姐,现在慕家人回来,春枝要是回慕家出嫁,那留在宋宅的时间就更少了。
春枝抬手摸了摸宋婉儿的头,“不管以后我住在哪,你想我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宋婉儿眼眶湿漉漉的,“真的?”
春枝眉眼认真道:“真的。”
好在不管慕府还是长安王府都在京城,宋宅跟他们离得也不远。
宋婉儿得了春枝这话,吸了吸鼻子,“那我可当真了。”
春枝哄睡了孩子,又轻声细语地同宋婉儿说话,夜色渐深,两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慕家人回京之后,春枝开始两头跑,因为婚期将至,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她便时常带着宋婉儿一同去见娘亲。
宋婉儿年幼丧母,慕夫人又同春枝失散多年,两人很是投缘。
春枝便让宋婉儿认慕夫人做干娘,这样她们俩就有了同一个母亲。
宋安澜为此还专门设宴,正儿八经地让宋婉儿认下了这个干娘。
慕青山代领尚书职之后,张尚书便正式退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乡了。
慕青山带着慕开霁去张府,谢过张尚书的大恩。
张尚书却说都是长安王的意思,要谢就谢长安王。
五月中旬,慕府修缮完毕,庭院洒扫一新,慕青山夫妇和慕开霁搬回了慕府居住,也让春枝带着小星回慕府,等到六月婚期,便从慕府发嫁。
宋家兄妹都舍不得送春枝回慕府,霍峥和慕开霁一起去接,才将春枝从宋宅接回了慕府。
时隔十一年之后,慕府再次张灯结彩。
慕夫人邀了宋家兄妹一起来慕府吃饭,算作一家子人团团圆圆。
有不少听闻慕家人搬回慕府的消息,纷纷上门贺喜,慕青山直接吩咐门房将那些人都挡了回去。
连同下帖子请慕家母女、慕家公子赴宴的那些帖子也全部都拒了。
春枝搬回慕府之后,慕夫人对小星回爱不释手。
慕开霁跟宋安澜也颇为投缘。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饭,很是和乐。
只是用晚饭之后,霍峥照旧想送春枝和孩子回房,却被慕青山叫住了。
慕大人说:“天色渐晚,王爷与芷儿尚未正式完婚,婚前还是要重规矩,少见面为好。”
岳父发了话,霍峥自然只能听从。
宋婉儿在一旁偷笑,在宋宅的时候,她兄长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慕大人眼里却容不得沙子。
天色已晚,宋安澜和霍峥都得各自离开。
宋婉儿留宿慕府。
慕开霁送妹夫和宋公子出门,五月已经入夏,夜风也是暖的。
月上枝头,星辰漫天。
春枝站在树下,抬眸看着霍峥离去。
霍峥在经过回廊转角处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夜色渐浓,难掩他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