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顾不上姜姝仪,姜姝仪同样也顾不上裴琰。
她忙着和妹妹儿子其乐融融,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是被列为毒害钱贵人的嫌犯。
裴琰知道,是钱贵人对她不善在先的。
姜姝仪很害怕,大约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眼睫不停的颤抖,攥着的手指节发白,和之前被淑妃诬陷时两模两样。
裴琰才除去温寰这个毒瘤,心情还算不错,便逗了逗她。
“上次淑妃冤枉你,朕说让刑部介入,事情便真相大白了,不如这次也召刑部入宫,如何?”
姜姝仪顿时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努力做出一副贤妃劝谏模样:“陛下怎能让外臣入内宫啊!臣妾等都是陛下的妃妾,闹出这种事本就不光彩,若再让刑部的大人们审问,臣妾就无颜苟活了!”
裴琰看着她,良久,别开了视线。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用这副口吻和他说话的呢。
若放在之前,她大概会撒个娇,裴琰若应允还罢了,若还不应允,她便会装可怜,委屈巴巴地哭着缠磨到他妥协。
裴琰微微转头,望着窗外枝头上跳跃的雀鸟,忽问起了别的话:“朕近来有闲暇,你还要跟着朕读书吗?”
姜姝仪有些疑惑他为何把话题转的这么猝不及防,但也不敢不回答,垂头道:“陛下恕罪,臣妾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若还被陛下教着,实在有些不成体统,臣妾一介深宫妇人,之前学的已经足用,以后就不劳烦陛下了。”
读不读书的话,裴琰在姜姝仪出月后就问过一次,那时她也是类似的回答,只不过是在他怀里,眼望着案上书卷,语气不舍又别扭。
而如今,她却是跪在地上,态度恭敬警醒,言辞字斟句酌。
裴琰真切的意识到,姜姝仪长大了。
不再是东宫那个拉着自己袖子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不再是初登基时,抱着书卷来找他请教的姜贵嫔,而是皇子的母亲,是能和皇后分庭抗礼的姜妃。
他没说什么,只垂眸温声道:“你回去吧,钱贵人并非善类,人死便罢了,这件事在朕这里永不复言。”
除了召幸,或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姜姝仪没有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过。
裴琰闲暇时,会看昭阳宫那些眼线传来的奏报。
在妹妹的撺掇下,姜姝仪逐渐开始敌对后宫中的每一个人,每日胆战心惊,恨这个恨那个,有时夜半惊醒,会嚷嚷着是不是有人害她的煜儿了。
她有些疯魔了。
裴琰在管与不管之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召了姜姝仪过来。
姜姝仪见到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就扑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
裴琰有一瞬心神恍惚。
直到她哼哼唧唧地央求:“妹妹都入宫这么久了,陛下怎么还没召幸她?如今许多人都笑话她呢,陛下今夜翻她的牌子好不好?”
裴琰面色一点点淡了下来。
他没有说的必要了。
正如当初姜姝仪会在妹妹的撒娇下选择舍弃他,如今在妹妹和他之间,选择的也是妹妹。
自作便该自受,裴琰何必多管闲事。
他只道不喜她妹妹,姜姝仪再劝,他就沉下脸。
姜姝仪有时候还是能看懂眼色的,没敢再提。
斗转星移,光阴似箭。
五年内,钱贵人身死,谨嫔在冷宫自尽,吴贵妃和淑妃被打压得抬不起头。
后宫中姜姝仪称霸,没人敢不顺着她的心意行事。
姜姝仪不满足,宠爱够了,她还想要升位分。
每次侍寝时明示暗示,裴琰都当听不懂。
他已经够纵容她了,若再让她头顶无人,她只怕会把自己的后宫当成她的后宫,如鱼得水,一次都不必来乾清宫讨好了。
姜姝仪在他这儿行不通,回去被妹妹一撺掇,觉得是因为薛淑妃和吴贵妃占了位置,宫中高位妃太多,把她们除掉自己就能晋封上去了。
她继续开始作死。
这次招数新颖,四人商议过后,决定要用苦肉计。
苦的自然是姜姝仪的肉。
柔嫔的父亲在刑部当差时见过一种药,类似假死药,服用后能让人吐血并短暂昏迷,苗昭仪说若姜姝仪服用此药诬陷薛淑妃,定能将其除掉。
姜姝仪同意了。
傻子。
裴琰从没觉得自己为师这么失败过。
她难道看不出,自冯美人死后,苗昭仪对她就没有之前那么忠心了吗。
以苗昭仪的心机城府,轻易就能看出姜婉清的绵里藏针,她只装不知道,自愿为刀去害人,只是在为冯美人报仇罢了。
那药物既然能让人吐血昏迷,就会伤身,她那么怕死怕疼的人,如今却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裴琰冷眼旁观她闹了这么久,头一次插手干预。
他把苗昭仪召了过来,让她跪在乾清宫殿门外思过。
苗昭仪是个聪慧之人,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干脆利落地认了罪。
裴琰晾着她跪了整整三个时辰,才让程守忠送出去一包药。
那是父皇曾在病重时用过的,能让人吐出淤堵于心的积血,而后会昏迷三日,但醒来后身子能轻快很多。
苗昭仪领会了他的意思,回去便将这药奉给了姜姝仪。
姜姝仪在第二天喝了药,打扮得花枝招展来乾清宫求见。
裴琰知她要干什么,同时唤了王院判来请平安脉。
姜姝仪身着姹紫嫣红的绫罗,金簪玉珥,项上还有八宝璎珞圈,像个锦绣裹着的磨喝乐,任旁人摆弄。
她笑着屈膝:“臣妾给陛下请安。”
裴琰让她免礼:“你来的正好,王太医刚好来给朕请平安脉,也让他给你请了。”
姜姝仪立刻吓得色变。
她才服了药,准备在裴琰面前吐血的,哪儿敢让太医号脉。
“不用了不用了!臣妾昨日才让太医请过,身子无恙!”
裴琰笑了笑,不紧不慢摩挲着杯盏:“万一昨日未病,今日就病了呢?”
姜姝仪急得没法子,似是灵机一动,向裴琰走来。
裴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姜姝仪深吸了口气,直接坐到了他怀中,搂着他的脖颈,扬起莹白的脸,眸光颤颤地说:“臣妾想陛下了......”
裴琰半分不信。
姜姝仪又把头埋在他胸口,边蹭边哼咛:“真的好想陛下呀,陛下让他们退下好不好?”
裴琰捏起她的下颌,意味不明地和她对视了良久,看到她发慌,才让王太医和宫人们退下。
他抱起姜姝仪,兴起将她放在堆满奏折的御案上,按倒后想起过会儿要吐血,又松开手。
“自己把奏折收拾到别的地方去,一会儿若弄污了,朕唯你是问。”
姜姝仪的脸上立刻飞了两抹红云,一直红到珍珠似的耳垂。
她低着头羞窘地把奏折搬去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自觉在御案上坐下,眸光盈盈地望来。
裴琰把她重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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