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华说着坐起了身,紫音也跟着坐起来。
“您要讲故事吗?”
“……不算故事吧?比较接近忏悔。”
“忏悔?”
“如果你做了一个恶作剧……”幽华挑挑眉毛:“却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个恶作剧,是不是无趣得很?”
“……是……啊?”
“所以说,在结束后向身陷其中的人们夸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然后看着他们的表情哈哈大笑,那才是最精华的时刻呢。若缺少这一段,恶作剧就根本不算完成。”
“……这怎么听都不像有什么悔意啊。还说是忏悔呢?”
“因为我要跟你讲,却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向众人夸耀或哈哈大笑之类的步骤只得省略了,所以比较像在忏悔。”幽华微笑道:“要是传出去,一定会被杀掉。
我这么说可不只是开玩笑喔。”
“既是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是别跟我说吧。”紫音吐吐舌头。
“傻丫头,我都说这么多了,你就当个故事姑且听吧。当别人的事情好了,听完就忘记,别想太多。”
“既然您坚持……”
“那么,”幽华眼神微移,飘向紫音身旁的远方:
“从前从前,京城闹了一个很严重的瘟疫……”
其实说瘟疫,不如说是妖怪骚乱更加正确,只不过这妖物是阴阳师无法对付的。
或许是因为它们属于某个层级更高的境界控管吧,总之人力束手无策,穷尽各种手段,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们持续不断地死去。
此时,因缘际会地,有个女孩插手了这件事情。
其实她没什么救世的热忱,更没有太多把握,唯一称得上是把握的,只有偶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可以与这种妖怪互通一些讯息吧。虽然这么说,当时她知道的也就仅止于“似乎可以”而已,连为何会如此,是的话又该如何使用都还不知道呢……傻傻的,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就答应要试看看。
或许,她只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日常,无法指望会有变化的未来,这种人生远景让她感到窒息。或许,她只是希望自己是不凡的,正如每个人都曾暗暗希望证明自己的独特般,却没有方式能证明这一点。她想做些不同的事情,她渴望不寻常的冒险,她说服了自己的恐惧,让自己相信即使冒险的终点是死亡,那也不会比平淡地关在深闺中等待年华老去要更糟一些。
结果她真的成功了。竟然抓住那少许的机会,控制了这群妖怪。
能让她操控它们的关键,在于她与这些妖怪订定了契约。那妖怪上附着未能享有生之苦乐便被扼杀之生命的遗恨,察觉这一点后,她同意把自己的心作为交换,与妖怪建立更强烈的连结。她可以循此连结以心意去控制妖怪的行动,而妖怪也可以藉由这个连结分享她的经历与感情。
她原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阻止了瘟疫呢!她从来没有完成过任何一件真正值得一提的事情,而生平首次的冒险,便以意料之外的大丰收做结。在那一刻,她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她没想到的是,或许不是阻止,而只是“延缓”了而已。
那些妖怪来到这里,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有它们想要的食物,而它们还没吃饱以前,绝对不会离开。
女孩看起来可以用心意控制它们的行动,但所谓的控制是两面的,当它们分享了女孩的心时,也把自己的感受传了回去。女孩慢慢体会到这种妖物的饥渴,它们作为像猎犬一般的存在,却永远不会分到足够吃的食物,而它们又不会被饿死,所以只能永远饥饿地骚动着,等待万物的死亡。那种几乎被逼到临界的饥饿感,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地、深深地蚀了进去,成了女孩心中的一部份。
她渐渐发现,这契约不是这么简单,自己似乎答应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越来越渴求死亡,她的耳目就是妖怪的耳目,她可以轻易听见这城中任何一个角落的话语或喘息,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让那个声音永远安静。死亡是一个选择,她每一刻接触的每个生命,妖怪都会问她:要或不要?她一直选择不要,但每次选择不要,更强烈的痛苦与饥饿就会袭上她的心。她一直抗衡,但她还可以抗衡多久呢?还要多久她才会控制不住,让饥饿突破理智,放任妖怪尽情杀戮?
她终于发现,瘟疫并没退去,只是收入了她心里,她自己成了会走路的瘟疫。
紫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幽华继续,轻声地说下去。
嗯,当女孩发现这事实时,可真是受到不小打击。如果妖怪爱去吃谁就去吃谁,那也就不关她的事;但现在却变成她必须命令妖怪去吃人,如果拒绝这么做,她迟早会发狂,这可一点也不好玩。
碰巧,这时她父亲被派去打仗……她答应了请求,前去保护父亲。除了血亲的羁绊外,也或许,她心里的另外一面暗暗地说着,打仗一定会有死亡嘛,只要有死亡……或许这无边无底的饥饿就得以稍稍解除了。
尽管如此,她仍不打算全面投降,她跟自己约定,只杀必要的、足以让父亲获胜的人,让战争得以迅速结束。如此一来,她或许可以说服自己,自己并不只是个会以他人死亡为乐的怪物而已。她努力为她的际遇找寻正面的意义。
可惜,尽管咬牙切齿,她还是得承认,死亡能够取悦她的程度远超过她的想像。
与妖怪的感觉深深连结,让她分享它们饥饿的同时,也在它们被允许吃人时感到极大的欢欣,甚至难以压抑那种喜悦……她在别人眼中,看见自己脸上竟有着无比愉悦的笑意,在那一刻,简直无法更厌恶自己。若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那时她深刻地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能称作人了。
她考虑过一些解决方法,最简单的方法是结束自己的性命,让契约因此失效。她想得很周全,比如为了防止契约失效的同时妖怪又开始暴乱,最好是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解决之类的,她把这方法的前前后后都考虑过了,却没有实际去做。
倒不是怕死什么的,她已经看过太多死亡,一点都不怕那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又是什么阻止了她呢?
或许,只是不甘心而已吧。
如果就这么结束性命,那就像她被逼着跪伏在妖怪面前,承认自己全然失败了。
她不甘心这么做,不甘心让它们成为结束生命的原因。她死在谁的手上都行,就是不要窝囊地自我了断。
时间过得很快,父亲的征战接近尾声了,也就是说,食物来源快要断了。
而她也快要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了。
说起来,不就是把之前瘟疫中不足的数额再补回去嘛?差别只在瘟疫是无差别的袭击,不论正邪之分,纯看各人机运;而现在……则是取决于她的心,她的决定。
而她决定,今后只杀值得杀的人。但茫茫人海中,怎么知道谁是值得杀的人呢?
罪犯当然很多,难道她从此变成在京城里追逐犯罪者的无名猎人?凭着道听途说便动手追猎?这作法显然容易出错、不实际、还缓不济急。
所以她需要一个更大、更宏伟的计划,最好有着大义名分的支撑,可以顺带解决身旁幽灵们过剩的精力,顺便把全京城的幽灵一同扯进来,如此规模才够大,才足以一次解决她难以控制与忍受的、对死亡的渴望。
那就是白玉楼计划。
“她骗了他们……?”紫音的声音如一丝脆弱丝线:“骗了他们全部……?”
“是啊,之后才好玩呢。”幽华淡淡地说。
要骗倒别人,得先骗倒自己。要若要以一己之力掀起滔天巨浪,首先自己得先比任何人都入戏。
要作到这一点,倒不困难。
毕竟一直以来,她便不断找寻自己得到这力量的理由。现在她只需要说服自己,不用再找了,这个就是了。
过程中,她刻意忽略自己对死亡的渴望,虽然收集那些死亡本身就是她的目的,但她宁可相信那些死亡是为了一个更崇高的目的而存在。这话欺骗别人很有用,用来骗自己效果也还不错。大义名分这种东西,其实说它真或假都行,而她此时打从心底深信自己主张的大义名分是真的,并用许多事实与推测去辅助这说法,藉此,让自己能全力以赴。
她渐渐深陷在自己制造出来的庞大迷局,几乎要确信自己真的是在替天行道了。
真假界线非常难辨,经常只是看要选哪一边相信而已;而她选择能让自己安心的那边,不为什么,只为了方便行事。
总算有了忙碌的目标与有效的手段,她的心也终于平静下来。
尽管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念头提醒她:除了“亏欠”的心态之外,还有一个不能言说的理由驱使她不能退后。那是无法摆脱的念头,虽然声音微弱,却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她是谁,她做过什么事,她现在又在做什么事,以及那不能被提及的幽暗动机。
或许也因如此,她有时会与附在身上的妖怪玩些附加的小游戏。看看这场白玉楼游戏会不会因此被导向不同的结局。
比如,她与妖怪订定规则,如果被擒而身份败露,她就会死亡。
在规则确立后,她又限定自己不能只躲在安全的远处,夺命的最后一步必须绕过对方所有防备,在她与夺命的目标人物共处一室时,才能允许执行。
像这类小游戏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她可以对别人这么解释:亲眼见到目标人物,会比单从资料去理解来得透彻,而她必须以此作为是否要夺命的最后判断依据;或者:这种作法是另一个误导的陷阱,可以让追捕者误判白玉楼主的杀人方式,在关键时刻,这种误导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这类半真半假的说法,要多少就有多少。你想挑哪个相信都行。
但真正的理由,或许只是她想看看有没有人能阻止她,看透她的思考模式,击破她或妖怪设下的重重迷雾而逮到她。那是她自己认定的对决,只要有人能做到,那她也可以接受因此失去性命。可惜的是,那人终究没有出现。最接近的人仅仅能碰到她布置的假饵,也就心满意足了。一切都是如此顺利。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吧。她告诉自己,起码最初的目的达到了……或许数量终于足够了。妖怪被喂饱后慢慢散去,而她的力量也随着越来越弱了。
原本能轻易地听见京城任何一个角落的声音,无论远近地夺取任何一条她想要的人命;现在却仅能顾及一些她想要的范围,只能夺取特定距离内的生命,而那股对死亡的渴望,也随着她的力量一起,渐渐弱了下来。
而在她确认那渴望已弱到她可以完全控制后,终于能放心宣告游戏正式结束。
于是,这就是故事的尾声了,是讽刺而空洞的结局。
她渴望非凡而放手一搏,也确实得到了非凡的能力,却发现必须支付难以承受的代价。而后来,又费尽不可胜数的时间与心血,多此与死亡面对面,却只为了让自己回归最初那平凡、没有能力的状态。
尽管明知不可能回到过去,她早已满手血腥,而平凡生活成了无法负担的奢侈……她也希望能与那更近一些。
幽华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声音有点沙哑。她挤出一抹微笑,却掩饰不住脸上缺乏血色的苍白。
紫音呆坐着宛若石像,嘴巴张得开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幽华用指尖轻戳她的额头,笑说:“这……正是一个恶作剧的人最想看到的表情。”
“这就是我了。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择手段地欺骗了身边所有的人,牺牲了许多无论是否无辜的生命,也不愿自我了断,甚至不惜赌上自己与身旁所有人的一切……就只为了我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说:“这就是真正的我了。”
紫音捧住自己的头,仿佛一放手就会碎了似的,然后烦躁地搓揉头发。
许久,她用虚弱的声音问:“您……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您可以不要跟我说的。”
“我可以。但我不想瞒你。”
“瞒我?但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您讲这么多,并不是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根本不想考虑你的感受,难道还需要解释我是个多么自私到无可救药的人吗?”
紫音默然,幽华也无话可说。
“……您想告诉我,是因为您非找一个人说不可。”紫音勉强开口:“……而我刚好在这里,所以您就告诉我了。”
“前面是对的,后面错了。”幽华说:“你是我唯一会想讲这些事情的人。如果你不知道,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而您瞒这么久,却觉得现在非说不可?您认为挑这个我累到没力气对您发脾气的时刻,正是讲这件事的绝妙时机?”
“我几时怕过你发脾气了?”幽华原本凝重的表情,也忍不住微微笑了:“……挑现在讲,是因为我已经厌倦瞒着你了。在一切都即将结束的这个夜晚,实在没有继续在你面前假装的必要。虚伪也好,丑陋也好,我都不怕展现在你面前。”
“……即使,那意味着你将厌恨我,想要离开我,我也必须接受。”
许久,紫音不满的嘟哝:“……太奸诈了啦!”
“自己不想扛着沉重的伪装,就把那全都丢给我来扛,您要我怎么相信以后跟您出去旅行会有好日子过?我看行囊大概全都是我在背吧。”
听紫音这么说,幽华好像全身都放松下来。许多意在言外的传递,在一度紧缩又舒张开来的眉眼间,在日常碎碎念的口吻中,她知道紫音已经原谅了她。
“……嘛,起码这解释了许多事情。”紫音继续碎碎念:“我的主人悠悠哉哉活了十几年,竟突然萌发出拯救苍生、斩遍天下恶人的情操?说来,刚开始我还真是很难接受啊。要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幽华小姐,即使她真的知道京城百多年后会发生毁灭性的大难,大概也会耸耸肩说:‘关我什么事啊~?’”
“但您都已经摆出准备排除万难往前冲的姿态,幽灵们也都热情澎湃,一副要跟您到天涯海角的样子,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不然岂不是成了那个妨碍主人奋发向前的佞臣了吗?也只能舍命陪您这么玩下去啦……”
“现在听您这么说完,虽然生气,多少也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紫音微笑道:
“老实说,我一直都无法了解是什么把您逼得这么厉害,让您只能不断往前冲,丝毫不考虑回头。因为您从来没有跟我解释过这些……而我又想起以前那悠哉闲散的幽华小姐,便觉得不认识现在的您了。但现在知道您没有变,一切异常也都有合理解释,说真的,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这么安心了。”
幽华叹了口气。“紫音,你对我真好,或许太好了些。”
“没办法啊。您可以欺骗全天下的人,却始终骗不了自己;您可以解决所有与您为敌的人,却赢不过自己心中的折磨。刚刚听您叙述时,尽管您不断讲着自己的过恶,我却也看到了您满身疮痍、遍体鳞伤。我想,您的惩罚也不该是我来给。”
她摇摇头:“您对自己太苛刻了,所以我只能对您好一些。”
幽华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头发散乱、身裁瘦小的女孩,感到她温暖的笑意,觉得难以回应她的柔和与包容,仿佛这个在她身边已久到仿若变成她影子的少女,突然变成了另一个无法理解的神秘存在,像春天的风化为具体显在面前。
然后,那暖风突然下起了雨,幽华惊讶地发现泪水滑落了紫音的脸颊。
“呀……没事,没事啦,只是感觉安心了,就……突然……”紫音慌乱解释,擦去泪珠,勉强压住声音。
“……当您担忧某件事情时,总是连一点内情也不肯透露,把什么都往肚子里吞……所以,当您可以这样毫无保留地向我说明时,我才开始有真的即将结束的感觉……昨天听您说到白玉楼将结束时,还觉得像梦一般难以置信呢……”
“真的能结束吗?这个已经做得太长的恶梦……真的看到尽头了吗?”
她再也忍不住,也放弃拭去泪水了,就这么放任它流。
然后幽华轻轻抱住她,向她保证,是的,恶梦已经醒了,不要怕,黎明近了。
“所以,我们该去哪呢?”
像一群即将出游的孩子般,白玉楼的幽灵们热切地讨论之后的下一步。已经几乎没有心情做正事了。
“关于这个,果然还是该问有远行经验的大师呢。”他们嚷嚷,空寂无奈地被拱出来,尽管他那次长途旅行的见闻多年来已被一再传颂,还是被迫再对大家复习了一遍重点,并重温了一次赞叹。
“大师当初是往西边走的,那我们这次是否该往极东方向前进呢?”
“不要吧,东方听说除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外什么都没有啊。这块我们所居住的土地,说不定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极东之处呢。”
“那是其他老幽灵跟你讲的吧?这传闻很可能有误喔。我们行动虽然比活人方便又迅速,却只能沿着人们认知的世界进行探索,无法像活人那样自由地远探未知的大地啊。现在幽华大人既然要跟我们一起动身,不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
会这么说,是因为幽灵长程移动时,习惯使用幽冥道,从一点直接跨到另一点,而要用这方式至少必须对目的地有些概念,如果是远在认知范围之外的地方,便无法到达。而他们若在人界“飘流”,则只容许近距离,因为幽灵的方向感普遍是比人类差的,眼中日月星辰也与人类看到的不同,如果没有熟悉的标的,根本无从得知自己往哪里走。但若跟着幽华一起同行,就没有这些困扰了。
“但活人也有活人的问题啊。她要吃要睡,也没办法在海面行走,难道你要幽华大人搭船去航海吗?”
“她不是会飞?”
“会飞也不表示就能飞越无尽的海面啊,连海鸟都做不到那种事咧。说起来她的持续力比我们还要差,更别提还要带着紫音姑娘了……”
“那也不是哪都能去嘛……”那幽灵好像看见远方无法跨越的障碍,有些气馁。
“你太贪心了啦。世界尽头或许去不了,但光是已知的世界,已经广阔得够我们探索好多好多年了。何况有幽华大人相伴,就表示我们能去许多其他幽灵到不了的地方,这就够其他幽灵羡慕到眼珠掉下来啦。”
“这话也是……与其担心到不了世界尽头,倒不如担心她生命的尽头呢……”
那幽灵一说,立刻遭到其他幽灵极为严厉的目光,吓得他立刻闭嘴。这在白玉楼是谁都不愿提起的禁忌话题。
而幽华刚好便在此刻走来。
“即将远行让你们心情开朗,讨论热烈,这是好事。但在把工作告一段落之前,我们可也无法成行喔。”
这么一说,热烈讨论的幽灵们便一哄而散了。
“多谢解围。我已经快被那群小伙子烦死了。”空寂苦笑道。
“真像带了一群小孩子吧?”幽华笑着摇头。
空寂注意到她的表情是未曾见过的轻松,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看过她这种表情了。
“您好像很开心嘛?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幽华的脸颊红润,眼神发亮。这感觉令人有些熟悉,令空寂想起初识她的时分。
“是因为秀麻吕那边一切都很顺利吗?”
“关于那个,嗯,是很顺利啊。”
提起这话题,让她表情又变深沉了,刚刚的喜悦消失无踪。
――看来秀麻吕进行顺利,并不是她心目中的“好事”啊。空寂想着,又待追问时,爷爷出现了,有趣的是,脸上的表情与幽华很类似,抿嘴皱眉,仿佛不知该不该高兴似的。
“成了。”爷爷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