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高悬,再次醒来后,身体已然较往日清净许多。
然,那人却又不在。
秋阳中,光影斑驳,彩叶若蝶纷飞。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虽人生短短二十多载,吾生亦尽仁尽忠。仁义既得,良人交心,此生,何求?何求?只是,欧阳,我之命难保朝夕,为何你不肯留在身边。
虽只时日可数,但若与可与他相对,人生,亦无所憾。
待回过神之际,却见一袭白衣来到窗前。
“他已无事了吧。”见那人至此便知欧阳已替那孩子疗伤。
“已无事……”慕容懿轩还想说些什么,却……
“既已确认无事,皇兄还是早些回宫的事。朝中这几日应是压了不少折子。”
“臣弟,你……”
“多谢皇兄关心。我今日好多了……”
“我……”
“还是尽早回宫吧。国事为重。”故意把最后那四个字说的很重,相信那个人是明白的。
“你可怨恨我?”待出门时,那人问道。
“不恨。真的不恨。”
白衣人轻轻松口气,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回来看你。”
一袭白衣落寞离去,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破碎一地。只是慕容懿轩此时一别,自此天人永别。只是他没听见慕容仪德最后一句话,“皇兄,我其实真的不恨你。只是从此,再无瓜葛。”至此皇家对我养鱼之恩已报,再无牵挂。
把命还给慕容家族,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两清?
安然坐在湖畔抚琴。琴音萧然,不知主人何思。
“欧阳,若不在了,你如何?”
记得以前也曾问过他类似问题,那人总喜欢在粗暴的吻中结束这个极度不高兴的话题。
萍水相逢,桃花深处真情现。欧阳,此生有你曾相伴,我已知足。只是我太自私,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伴你一生,还执意与你相知。
琴断,心中所想亦有定论。
“欧阳,若我不在,唯希望你好好过。替我看遍千山万水,大江南北。”
两天过后的王府,就在我倚香偎绿与两名美少年卿卿我我之时,怒气冲冲的欧阳水天站在床前,一袭冷剑袭来。
剑至,青丝断。
若这剑锋再偏半分,那我已若那两名少年,血溅当场。
“你没有什么像我解释的?”
“你!”看着慕容仪德看着他不屑的眼神,不由得愤怒到双手颤抖。前几日便有长老把慕容懿轩与慕容仪德密谋之事详述,当时还斥责他们挑拨离间,看今日情景,自己弃棋的待遇昭然若揭。
“你可真对我无情?”
“何必再相逼,不是许过你一夜?”
“你!”
“难道报酬不够?”
沉压压的房间内再也没有人声,只听一声裂帛声和一声低吟。
粗暴的进入,没丝毫怜惜抽动。毫无快/感的欢/情,只有无边的痛苦相伴。
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他宁愿自己就这样死去。
但,我不能死,至少不愿死在他的面前。无关尊严,但求相忘……
神智渐渐昏迷,无边的苦痛伴随着野兽的喘息在黑夜里。
他走的时候,我已昏迷。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全身撕裂般酸痛。而床上的狼籍的深浅不一的血痕和身体上下紫色的於痕告诉我到底曾经发生什么。
抬头,窗外秋风萧瑟。
而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至少在我死前,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开始的一见钟情到如今,缘来缘去,不过六个月,而这六个月。却比二十多年更让人印象深刻。只是如今,我身行将休矣。
闲挑琴音又忆君。
恍惚间,他又看见那衫青衣踏浪而来。
把酒当歌,罗衫轻解,犹记多情。那日也如今日这般落红满地,光影朦胧。
欧阳,若有来世,宁袖手天下绝不负卿。
欧阳,若有来生,可愿与我放牧南山下?
欧阳……
此心独忆是卿卿。
当生命穷途末路之时,原来,我忘不了的竟是你。
爱与执念,原来都如此身不由己。
此生最念是君,只是,这一切,欧阳,你可知晓……
“王爷……”
“你跟随多年,一直任劳任怨,我现在有个不情之请……”
“老奴是王爷救下的,若没有王爷,也不会有林易今日。王爷若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好了,林易自当万死不辞。”
“易,我走后……青华就劳烦您照顾了。虽然他……也是我靖王最后血脉。你一定要……”
“王爷放心,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保护少主人安康!”林易看着那个常面带微笑的青年,突然有空不详的预感,只是,此刻他却不想多想。
“咳咳……”有一口鲜血吐在雪白的罗帕上,染成一幅凄绝的嫣红。
“王爷……”
“林易,我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我想独自休息一下……”
斜躺在锦塌之上,任天光云影徘徊眸中。往事纷叠而至。一幅幅逝去的图画在脑海中徘徊,春雨夏花秋叶冬雪。而这一切风景,都不及桃花深处,那人一身红衣傲然独立的身影。
“云舒,‘云水禅心,闲看花开云舒’。这名字果然适合你。”
“云舒,桃花落时,我们一起去塞北牧马可好?”
“既见君,如何不喜?云舒,我爱你。不论男女,我此生所爱的,唯你而已。”
……
清风拂面,回忆滥觞。仿佛间,又嗅到红如焰火的梅息。
欧阳,人生若相逢,惟愿只若初见……
后记:
《天朝实录--大庆卷》
大庆十六年秋,靖王慕容仪德瓮,谥曰,“贤”。禁歌舞,举国同丧,按帝王规格礼葬。葬礼间,靖王妃哀其逝,自缢相随。清和帝念起生前功勋,接其独子慕容青华入住皇宫,同太子慕容天泽共同教养。
大庆十六年冬,清和帝慕容懿轩崩。临终前望皇陵之向,含泪大呼靖王之名。
《天朝纪实--清和帝卷》
得知靖王慕容仪德瓮于府,帝不顾仪容策马驰而奔之。见靖王一袭白衣安然似伏在琴弦安睡,若旧事情貌,嗤笑将其抱往湖心小亭,不饮不食对其谈笑一日一夜。众人惧帝之威严,莫敢相扰。皇后恐帝伤身不利社稷,率朝中元老亲往劝之。帝始神清,抚靖王之尸,念自此阴阳相隔,不禁抚尸恸哭,哀声所及之处,闻着莫不落泪。
后举国葬,念其无人守灵,帝为之。其是时,大凡有官衔者莫不前往吊之。靖王贤德之名,自此亦传遍大江南北。
靖王早逝,陵墓未完。帝念其忠信贤良,择己陵旁重地置之,并亲刻其碑文。
靖王葬后,帝令府内之人常扫亭之内外,一切如靖王生前模样。
帝自幼与其相伴,两人常游御花园。自靖王去后,帝鲜至之。每遇与旧日相仿之景,莫不垂泪哀叹。皇后常劝之,无果,帝犹于半睡间常唤靖王之名。
靖王去世三月后,帝因郁而终。
《天朝闲娱--慕容仪德卷》
慕容仪德,字云舒。晟宇帝幼子,长于宫廷,宿亲与清和帝--慕容懿轩。
云舒才情绝世,五岁能文,七岁能诗。十岁便读天下书,十三岁天下学问尽入其肺腑,泱泱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其文既出世,武亦有所成。曾师与天机老人,医武无双。纵观其人,内秀于世,而相貌绝伦,犹若九天月华,不比凡间数。云舒幼时尝抚琴于山野,得白鸟朝拜。又尝弄箫于湖畔,天雨阵阵,群鱼喜而跃水。帝常慨叹曰,天下之华,尽归其子。
云舒虽长于权谋,然爱民如子,贤德之名盛于斯世。然,一友曾听见对月慨叹曰,‘既自以身为形役,惟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山野其志,奈何居于朝野,终日碌碌,不得善终。
大庆十六年,云舒既殁,天下人莫不未为之哀泣。及其葬,万万人聚京城送之。
待其归后数十年间,清明时节陵寝前常去拜祭者不可胜数。常有一红衣人于陵寝外对月抚箫,箫声凄然悲怆,闻者心悲。
云舒下葬年余,有人与其陵外五里内便种植桃花。春来花开盎然,常引无数少年踏春而去。然陌上游者,无人可比其昔日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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