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节 肯定与疑惑
作者:陈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048

回到旗舰舰桥指挥室,理查德夸张地半跪在诸葛面前说道:“诸葛你干得太好了!”

坐在位子上的诸葛顿时慌了手脚:“上尉您这是……”

霍克曼大校笑道:“好了,理查德不要作怪了,我们还是听听诸葛完整的计划吧?”

理查德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什么作怪,我这话是真心的。像我们步兵这种兵种,如果遇到一个瞎指挥的上司,那简直就是进了屠宰场。诸葛现在就看你的了,我相信你,我绝对服从你的安排。”

“这话倒也实在,”霍克曼不自觉地又抬起了咖啡杯,每次当自己凝视着杯中这褐色的液体时,就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之情,“战争就是一场赌博,对于参加战争的最小单元——士兵也是如此。在战场上每一个士兵都是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了自己的上级,但如果这个掌握自己生命的人,把自己的托付当作一种儿戏的话,那么对于这个士兵来说,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件世上最悲哀的事。……我怎么话也多起来了。诸葛,大家对你期望很高呀,你现在就具体说说你的计划吧。”

“这……”诸葛实在没料到教官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你们……”

约尔娜仍在紧张地完成系统恢复最后的工序,不过她显然也很关心诸葛的计策:“你们别给诸葛太大压力了,我这还需要至少40分钟,诸葛你就先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家说说。”

“说吧,你有这个能力的,”霍克曼作为一个总指挥这时征求一个学员的意见看起来有些可笑,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此从梅丽莎离开自己以后,他曾经很消沉,但诸葛的父亲,也就是自己后来的上司——联邦赫赫有名的诸葛云峰将军,毫不夸张地说正是这位将军给了自己新生。现在霍克曼捧着咖啡杯的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他从眼前这个孩子身上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站在一旁的弗里德里也忽然涌动出一种感觉,一种自己对诸葛从没有过的感觉,他也说不清这是不是一种嫉妒:“哎——不得不服呀,既然教官们都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了你,作为你的铁杆好友又怎么会不支持你呢?你快说说你的计划吧,也许我们还能为你的宏伟计划添一点微薄之力。保罗你呢?”

“啊?啊!坚决拥护!”保罗似乎刚回过神来,看到比自己小两岁的诸葛获得大家这样的信任,自己也有一种酸酸的味道。

“好吧,既然时间不多了……我就先把我的想法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大家可不要对我期望太高了。”

现在的形势其实非常严峻,对方是北星域最擅长高速远距离攻击斯特法埃宇宙海盗集团的船队,他们这次袭击联邦本特里斯军校船队的全是该集团所研制的最新型高速舰“黑狼之獠”。该舰种配备两门双联装120mm远程轨道炮,这种轨道炮配备超导加速启动器,120倍炮管,其弹丸初弹速可以达到亚光速。不过这种战舰最让人头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这种高速舰的反冲力减速引擎可以提供18倍重力的加速度的极限值。

(在星际时代影响战舰速度的最主要因素是加速度负荷,通常人类可以达到的加速度过载最大值一般在8倍重力值,超过这个值,人体就会出现身体承受压力太大,血管血流不平衡导致休克甚至死亡。为了解决舰船在星际加速极限值8倍重力加速度的问题,人类根据人体磁场学的原理研究出反冲力减速引擎。其原理就是提供一种逆向场动力流,来减缓人体因为高加速度而造成的不良反应。这一项人体工程领域的重大突破的意义不亚于亚空间跳跃技术。不过这个引擎十分庞大,所以为了提高自身的加速度负荷,星际舰船不得不为此作些载重量和空间占有量上的牺牲。换句话说,这种设备还无法小型化。)

碧海摇篮5E型舰船虽然是联邦最先进的电子对抗实验船,但在反冲力减速引擎和远程火炮方面远不是“黑狼之獠”的对手。正如诸葛所说的和海盗船队用常规方法实行正面对抗胜算很小。所以取胜的关键在于怎样扬长避短。

两方舰船除了以上两点差距外,还在载员人数上有很大的不同。在星际时代,高度自动化和星际舰船自身必须装配的不断增加,使星际舰船设计工程师在减少星际舰船乘员这一方面作了很大的努力。

碧海摇篮现在总载员360名,这个数字对于同体积的星际舰船来说已经是很多的了。在大规模配备电子机械修理工,改善了自感近程火控和防空系统,还有一体化自动填装系统之后,星际战舰的乘员人数有了大幅度地减少,一般一艘标准战舰的乘员数量都可以控制在100人到200人之间。对于“黑狼之獠”高速海盗舰,斯特法埃在设计该舰的时候,为了使这一型战舰能达到18倍重力加速度,在乘员数量上又作了进一步的精简,使乘员人数最终减至40人,换句话说该型战舰载员人数还少于体积比自己小的护卫舰的乘员数量。

于是大家不难发现,海盗高速舰队和联邦实习舰队虽然在战舰数量上是16:6,但载员人数比却是640:2160,再加上对方没有考虑到登艇战这一因素,那么这次取胜的关键就在诱敌分散和出其不意。

当指挥舰桥霍克曼等人正在制定应敌战术的时候,布朗上校一等教官都被排除在外。不过通过在会场上诸葛所说的那些话,布朗大概可以猜到霍克曼他们的行动计划细节究竟是什么。按道理他理应将这一情报通知海盗船队,不过这时上校正对要采取第几套方案作着最后的抉择。

从霍克曼对行动细节制定保密程度来看,似乎他们对自己是不信任的,布朗看似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正在忙碌的学员和官兵们,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想着:现在通知海盗船队难度颇大,何况“祭祀”曾经说过如果两次袭击诸葛和弗里德里都失败的话,自己就没必要再行动了,不过现在自己似乎还该做点什么。

布朗在算计做点什么的时候,脑子里不由浮现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使他再次感到很困惑。被“选定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诸葛和弗里德里从亚空间引擎被破坏事件回来后,也有了“生命之核”这种晶体?诸葛和弗里德里为什么被称为选出来的孩子?他们又是谁选出来的?上层又怎么知道他俩会有这种晶体,还有祭祀何以断定两次袭击不能得手后,短期就再没有袭击诸葛和弗里德里的机会?难道上头有能掐会算的神人?还有那个庞大的渗透侵蚀计划到底有多大把握?要准备十几年的计划变数是不是太多了,这么久以后的事情谁有把握能控制好?还是这只是拿来糊弄我的一个借口?

吐了一口烟圈,布朗似乎在蒙蒙的烟雾中看见一样东西,就是它了,虽然上头没要我做这些事,我还是尽点责吧。

又一次大丢面子的克莱希奇现在正在生着自己的闷气,他捡了一个一个人干的活独自忙着,其实这活也不用他自己亲手干,所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是督促保养机械人对两艘“金甲虫”登陆艇作最后的调试维修。

今天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现在克莱希奇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想法很可笑,什么一群“乌合之众”,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有这可笑的“以我们的气势和素质,一定能压倒这群星际杂牌军”。数次败在诸葛手上,自己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或者是自己这个好胜之心已经有所收敛。东方智慧——那个拥有这种智慧的诸葛似乎并没有那么让人生厌,克莱希奇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他会有这种想法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呆呆注视着忙碌的机械人,克莱希奇忽然笑了,他忽然觉得以前自己鄙视非白色人种同学的想法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曾经会有那样的想法呢?当然作为一个孩子,克莱希奇还不太能理解种族歧视出现的社会原因,不过对于他这样刚开始用自己眼睛审视世界的孩子来说,改变自己对世界的一些看法还不是很难。他开始怀疑父亲和他灌输的那些理念是否正确。

“那是谁?”正当克莱希奇脑海里刚刚有一些新的想法的时候,一个人影打断了他的思路,那是谁?

细长的身影鬼鬼祟祟,他到底是谁?克莱希奇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黑影最终来到了模拟诱导舰边,克莱希奇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他是教官布朗上校。布朗上校他想干什么呢?怀着好奇的念头,克莱希奇没有马上靠上去,他想在远处看看这个布朗上校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有气无力的布朗上校忽然想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他很好奇。

两个机械师正在对一架模拟诱导舰作着最后的调试,布朗缓缓走到他们身边。

碧海摇篮5E型战舰一般配备两架最新式的模拟诱导舰——蓝色精灵630型。

蓝色精灵630型模拟诱导舰,与其用舰来称呼他,还不如称之为模拟诱导吊舱,或者称之为模拟诱导无人机比较合适,不过别看这只有5米长,重4吨左右的蓝色精灵,他能完美地模拟一艘战舰的电子场,重力场,能量辐射场……总之一句话,把它放到空间里去,除了用肉眼直接观察外,用其他任何监视仪器来侦测它的话,都很难将他和战舰所发出的讯号区分开来。

“上校!”机械师们看到布朗走近,连忙起身行礼。

距离太远,克莱希奇听不太清楚布朗上校和机械师具体讨论什么,不过从他们举动来看似乎是在讨论关于各种讯号的设定。看来没什么特别的,当克莱希奇正想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布朗上校身上发出一阵奇怪的紫光,平时看起来弱不经风的上校瞬间施展诡异的身手,两只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闪了一下,然后两个机械师倒在地上……

克莱希奇吓了一跳,失声叫了一声:“啊!”

“谁在那?”一向冷冰冰的布朗给人的感觉就已经很渗人了,这时再参杂少许诡异的声音,让克莱希奇全身汗毛倒数。克莱希奇这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溜之大吉。

那个布朗,他刚才在干什么?他杀了那两个机械师?我为什么要逃?我克莱希奇怎么会落荒而逃?奔出去许久,克莱希奇终于稳住了脚步,刚才的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莱希奇你怎么了?”

惊魂未定的克莱希奇心差点蹦出胸口,当他看清说话人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罗尼海特,是你呀——吓了我一跳。呵——呵……”

罗尼海特扶住了克莱希奇:“你怎么了?”

当听完克莱希奇的陈述后,罗尼海特脑子里闪现了几个念头,不过他说话的声音仍很平静:“布朗上校会格斗?你不会看错了吧?要不我们再回去看看?”

“回去?你疯了?难道你想被灭口。”克莱希奇可不傻。

正当两人还在讨论要不要通知其他人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们在这干什么?”

“布朗上校!”当克莱希奇看清来人的时候,他差点叫出声来,不过当他看见和上校一起走来的那两个机械师时,此时的他这时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他这时的反应。

“大家都在为马上到来的战斗作着准备,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布朗还是那冷冰冰的表情,不过这时在克莱希奇眼里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这时最吃惊的却是罗尼海特,因为他又一次发觉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个鬼诈的布朗上校。

“好了,你俩不要愣在这里了,快干自己的活去吧。”布朗还是那冷冰冰的表情。

看到这时布朗的反应,克莱希奇不由感到自己背心一阵透凉,他实在搞不清楚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难道真得看错了?

第一次,这就是常说的初阵,如果说哪一位在参加自己第一次战斗时不紧张,那就只能说这位兄弟不是神经迟钝,就是一个嗜血狂人。

三号重型机库里再一次塞满了人头,不过这次不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战斗。

“哈……哈,怎么?我们的弗里德里在发抖?你也会发抖吗?呃……”保罗本来想调侃一下学弟,可没想到自己干涩的笑声同样暴露了自己的底气。

“保罗冯幸茨。”弗里德里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终于少许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嗯~嗯”保罗狠狠咽了一口水,干涩的喉咙里恢复了少许湿润。

“你脸怎么更白了?真不错!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偷了那一位漂亮舞伴的化妆品,是什么牌子的,让我们也了解一下小白脸的秘密。”弗里德里故作严肃的表情和他恶毒的报复搭配得是那么的完美。

又一次耍嘴皮子输给弗里德里,保罗只有再一次搬出这三个字:“去死吧……”

理查德上尉现在的神色异常严肃,因为他现在感到自己的责任十分重大,登艇战从模拟对抗中的运用到实兵演练,现在最后到了今天真的要实战运用了这节奏是不是太快了?为了这次行动还不得不动用这些孩子,这如果要出个什么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战术配合上已经作了最大限度的调整,但零伤亡这……他实在不愿再想下去:“大家不要闹了,快点整理装备。”

“是!”

本来已经练习过数次的简单动作,这时想要完成它却变得十分困难,沉闷的沙沙声混杂着急促的呼吸,动作变得异常僵硬。

“保罗你不觉得大家都太紧张了?”弗里德里终于完成了全副武装的每一个细节。

“是呀……嗯——通讯器没问题。”

弗里德里忽然想起父亲曾经和他讲过的战斗情形,脑子里瞬间有了一个主意:“我们唱首歌吧!”

“好呀!你先起头吧。”

弗里德里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伙计们!来!大家跟我一起唱!”

“好!”回荡在通讯器里的共鸣声嗡嗡作响。

弗里德里吐了吐舌头:“好家伙,看来大家都很有精神,好!风暴在袭,风浪卷地,滚滚飞沙卷天地……”

“风暴在袭,风浪卷地,滚滚飞沙卷天地。我——们是星际精英,不畏星璇,不畏飞星,我们是新一代的航天兵,怎会袪怕小小风雨。畅游天际,驰骋星宇,将我们的声音远远传递,前进!前进!……”

事情通常就是这样,越想一件事情,越担心一件事情,反而让自己越紧张所忧心的问题越容易出差错。然而放松一下心情通常都会得到不错的效果,军歌作为一种鼓舞士气的手段之所以经久不衰,其原因也正在于此吧。

雄壮的歌声很快在舰船内激荡,每一听到这歌声的人都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T02,指挥舰桥。

“弗里德里?这小子……”诸葛挠了挠自己的黑发,也跟着哼了起来

“怎么?有些紧张了?”霍克曼大校走到了诸葛身边。

“啊!是的!是有一些紧张……”诸葛连忙坐直身体,又问一一遍:“我在这合适吗?”

霍克曼微微一笑,拍了拍诸葛的肩膀:“把你安排到指挥舰桥是因为这里更需要你的应变能力,你就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是……”

“怎么,心里海又有顾虑。”霍克曼悠闲地靠在指挥台边。

“大校……我……”

“诸葛,你知道作为你父亲的部下是一种什么感觉?”霍克曼收敛了笑容,微微晃动着手中的咖啡杯。

诸葛连忙抬起了自己的头:“嗯?长官,您能告诉我?”

抿了一口咖啡,霍克曼继续说道:“一种踏实,一种可以完全将自己生命交于那个人的感觉,这时自己是不会有任何一丝恐惧的,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

“完全将生命交于那人的感觉……”诸葛缓缓低下了头,用仔细体会这句话的深藏的含意。

“是的,战争是残酷的,如果把战争看作是一种以杀人多少来衡量功勋的方法是可悲的。这就是你父亲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霍克曼在说这句话时显得有些动情。

“是吗……父亲……”诸葛端起了茶杯,双手在杯壁寻找那一丝久别的温存——父亲那亲切的体温——有多久没有见到你了,父亲……

霍克曼把玩着手中咖啡杯,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知道吗?诸葛……”

“什么?”诸葛有些不太适应大校这种大喘气,“您想说什么?”

霍克曼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还没有成人但已初露锋芒的少年:“诸葛你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比你父亲还出色的将军。”

“您说笑了,我比父亲差远……”诸葛忽然听到大校这番话,心中忽然涌动出一种奇怪的激动。诸葛的母亲过早的离开人间,自己的父亲就是影响自己最深的人,不过自己和这个长年在外征战的父亲也很少见面,父亲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直在忙碌的约尔娜中校打断了两人的闲谈:“不好意思,打扰诸位了,告诉诸位两个坏消息。野狗已经上门,但我们这里还没有准备好。”

宇宙历255年,4月24日,联邦直辖星域中一场小小的遭遇战,被后人戏称为“郊游夜餐”的战斗,在史册上留下了它永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