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川崎名三的回忆(二)
作者:木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86

“我作为川崎家族的代表,也随恩主一同来到中国。鬼井是我的贴身护卫,赖谷是我小时的玩伴,也执意要随我同行,为我挑行李衣物。”

“恩主似乎早有计划,刚来中国,便救下了被追杀的芸使,又收服了风橹公。很快,中土的修行界就发现了我们这股力量。但是当时正当蒙古与南宋交战,世俗的战争也引发了修行道的战争。禅宗和蒙古喇嘛斗得不亦乐乎,正一道和全真道打得难解难分。元军还有大量的萨满巫师,因此中土禅宗的禅师和正一道的术士节节败退,双方都没有余力来过问我们的事情。”

“终南山的列真人在中土道教中地位尊崇,虽然和全真道都出自终南山,但是却非同道,对全真道的行事并不赞成。虽然如此,他也不愿道家一脉分崩离析,因此四处说和。就在他约请全真道和正一道会商之时,恩主登门拜访,那次恩主孤身赴会,我也不知道他和列真人说了什么,竟然令列真人传下道令,命中土道门的修行者不得难为我们。而自那次会商之后,道门的分歧也消失了。全真道和正一道几乎同时不再插手世俗间的事情,都隐入自己的洞天中修炼起来。直到明朝初年,中国的修行界又爆发了一次大战,我猜想,那次会商双方都同时罢手,恐怕就是为了准备来日的这场大战。只是,那时我已经身在阴阵中,只是隐约听到些消息,却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正一道收手后,禅宗独木难支。为了保存实力,也遁入深山。他们自身难保,更加无力过问恩主了。密宗的喇嘛们,忙着邀功请赏,在中土建立寺庙,对我们也并不在意。就趁着这段时间,芸使在Z市成立了莲花会。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因此几餐饱饭就引来了无数信徒。”

“接着,雨樵子在恩主的两名弟子的陪同下,从日本来到中土,他带来了一套阵法。对于雨樵子的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恩主说,雨樵子是佐渡的一个樵夫。”

“雨樵子来后不久,恩主便召集我们所有人,他告诉我们要找到灵山净土,必须要有牺牲。自他以下所有人全部杀身成仁,以赤诚魂魄求得净土现世。我心下骇然,这一定是要施展修鬼之法了,修鬼之法在神道里的阴阳师中流传,一向为佛门所不齿,没想到恩主会出此下策。本想求得恩主放过鬼井和赖谷,让他们回返日本。但是想到恩主的心性,只怕表面会答应我,背地里不知会怎么做,我也只好作罢。”

“我们的住地四周早已布下了定魂阵,当生命离开躯体的时候,我的魂魄却完整地保留在一起。很快,身边就布满了鬼魂。经过一个多月的辛苦经营,阴阵终于完成。我们作为家臣都在外围操控着阴阵的运行,阵内则由恩主和他的六名弟子日清、日虹等人做法。恩主的这六名弟子,被称作六天弓,是恩主入定时的护法。”

“从阴阵的能量波动看,恩主在阴阵内正与一个强大的力量较量。这力量来自于一个强者,显然他事先并没有发现恩主布下的阴阵,等阵法成型,他已经被完全禁锢在其中了。他的力量显然强于恩主,但是为什么居然没有发现我们之前布阵的动作,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恩主不许我们进入阴阵中,我猜想恩主一定是怕我们抢走什么东西。后来久攻不下,恩主的戒备逐渐放松,我才有机会进了阴阵的核心。”

“阴阵的核心有一道血红色的屏障,这道屏障呈圆柱形,围了一块数丈方圆的空间,将内外完全隔离开。平时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是一旦受到攻击,立刻会爆发强烈的反攻。”

“我第一次看到这血红色的屏障时,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道屏障外耗上几百年,我以为会象恩主所说的,不过几年光景我们就能找到灵山净土,衣锦还乡。谁会知道,几百年过去了,我们连灵山净土的边儿都没有挨上。”

“每隔几十年,恩主都会对那血红色的屏障发动一次进攻,尤其是每六十年一次的进攻。这阴阵夺天地造化,几乎改变了Z市的运势流转,因此每过六十年,都会有天灾**降临Z市。恩主只需要利用莲花会因势利导,便能造成一起死亡上万人的事件。”

刘若菡和陶冉对视一眼,脑子里都冒出一个词——“甲子之祸”。

却听川崎名三继续道:“于是,每过六十年,阴阵都能得到大量的冤魂补充能量。恩主利用这每六十年一次的惨剧,都会发动异常猛烈的进攻。但是让人惊讶的是,无论多么强烈的进攻,那血红色的屏障都会同时产生更为激烈的反弹。因此,几乎每一次进攻,恩主都会身受重伤,都会因此闭关很久。”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重复着。直到十几年前的一天,一名道家的强者忽然闯进了阴阵。在此之前,道家的势力似乎一直在避开Z市,甚至连H省都很少进入。而中土佛家虽然在Z市有一些寺院,但是却很少有真正的修行者进驻。佛家的高人似乎也很少有人知道七百年前的往事,也许当年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僧人都在与密宗的争斗中死去了。直到三十年前,才有两名佛家的修行者进驻了秦屿山的晨钟寺。”

说到这里,川崎名三望了陶冉一眼,说道:“陶公子却是认得他们的,那便是本因与本笃。也不知他们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受什么人指使,这才来到秦屿山与我们捣乱。”

陶冉正在猜测他所说的“道家的强者”是否便是师傅飞尘子,却听身后有人道:“阿弥陀佛,川崎先生言重了。本因与本笃本都是修行世家子弟,五十年前,因一个机缘,得人点化,这才皈依佛门,却没有师门可以依靠。之前,两位师弟都是四处云游,到各地的寺院挂单。本笃师弟后来对我说,三十年前他们来到秦屿山,见这里阴气森森、冤魂不断,这才利用多年化缘所得,把山里的一座土地庙改成我佛家的寺院,原意是为了超度山中冤魂。这山中山魈鬼怪层出不穷,本笃师弟之前还未曾想到这是因为山中有一个隐秘的阴阵翼阵。唉,想来这也是本因、本笃两位师弟因果中有此一劫。”陶冉等回头一望,却见法显不知何时坐在了楼梯上,安静地听川崎名三的回忆,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发语。

川崎名三微微一笑道:“几年前,我也曾到秦屿山中偷偷瞧过你这个大和尚。嗯,大和尚处变不惊,心如止水,实在是禅宗高僧。只可惜那次有人闯入阴阵后,恩主一直闭关不出,风橹公又不能擅自离开大芸湖,阴阵中无人能够制住大和尚。若非如此,岂能容得大和尚十年相安无事!”

法显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川崎名三接着道:“就像我刚才所说,中土佛道两家的修行者都不与我们为难。我们所要防备的,不过是你陶家而已。只是陶家历代人物虽然死缠烂打,从未妥协。但是毕竟势单力孤,从未对阴阵造成真正的威胁。因此,这一次这位道家的强者突然闯阵,真得令我们手忙脚乱。”

“他攻破了所有的防卫,一路杀到那血红的屏障前。只不过须臾之间,恩主便追到了,他们两人一番交手,毕竟恩主技高一筹。那道人身受重伤,虽然还是能抵挡住恩主的进攻,杀出阴阵。但是他用力太过,这番厮杀后,若没有十几二十年的苦练,恐怕是难以恢复原本的功力了。”

陶冉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道人是……”

川崎名三思索道:“他与恩主对话时,我听他自称‘飞尘’。”

果然是师傅,陶冉心中一团温暖,师傅为了陶家的事,居然孤身犯险,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是在自己面前,师傅却从来没有提过此事。若不是听父亲和这川崎名三说起,自己也不会知道真相。“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所谓言传身教,不过如此。

陶冉接着道:“多谢川崎先生说明这阴阵的来龙去脉,只是先生提到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川崎名三笑道:“陶公子不必着急,我这便要说到了。那次飞尘道人入侵阵中,阴阵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自那次以后恩主便开始闭关了,他说他要找到一个彻底解决的办法,一次性地攻进红色屏障。翼阵有雨樵子和风橹公,主阵由芸使主持。六天弓为恩主护法,并严令六天弓不得干涉芸使。我们这些家臣都归芸使节制。”

“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所以一开始我们都未曾在意。但是越到后来大家越觉得不对劲。恩主以前闭关最长的时间也不过三年,可是这一次居然超过了十年。这其间,陶建国伉俪被诱进阴阵主阵,法显禅师攻进秦屿山的翼阵,恩主都未曾露面。时间久了,有一些家臣便渐渐不受芸使的管制了。他们跟在恩主的时间比芸使要长,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忍受一个外人指手画脚?若非我做出俯首称臣的样子,只怕芸使早就被架空了。”

“这些年我几次想要拜见恩主,都被六天弓阻止了。次数多了,我也起了疑心。后来雨樵子被你们打得魂飞魄散,芸使和我在恩主闭关处待了三天,苦苦哀求,但是仍然没有见到恩主。前几天连风橹公也被掳走了,风橹公可是除了恩主以外,阴阵中的最强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恩主仍然不露面。”

“恩主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置身事外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恩主早就已经不在阴阵之内了!”

“什么?你说日莲已经不在阴阵了?”陶冉一惊。

“正是如此,自从芸使发现你到了Z市之后,我不止一次地在阴阵的各个角落寻找恩主的气息,但是全都失败了。现在回想起来,恩主当初所说的要找到彻底解决的方法,只怕并非虚言。他肯定已经离开了阴阵,去外界寻找解决之道了。”

刘若菡问道:“除此之外,难道不会有其他的解释了吗?”

川崎名三望了望她,说道:“刘小姐要相信我的判断力。我跟随了恩主这么久,对他的脾性熟悉之极,他若在阵中,不可能坐看雨樵子和风橹公遭遇不幸。在阴阵中,只有恩主能够掌控全局,来去自如,他不出手相救,我们都无能为力。所以这只能证明他已经不在了。”看到刘若菡脸上还带有奇怪的笑容,心下恍然,又道:“难道刘小姐以为恩主已经魂飞魄散了吗?那是您太小看恩主了,恩主是不世出的强者,在日本的修行者中,也可称前无古人,胆识、毅力、功法都堪称遗世独立。虽然并没有达到不生不死的境地,但是像他这样的强者,若是寂灭时,必会引发惊天动地的震动,我们都会知道的。”

“所以这一切都证明,恩主暂时离开了阴阵,去找寻彻底解决之道了。而这是你们破解阴阵最好的机会,没有了恩主,阴阵就像失去了魂魄一样,所以你们需要尽快破阵,如果等恩主回归,你们将不会有任何机会。”

“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如果只是为了保住鬼井、赖谷和钟芸霓,你只要保证我们不在日莲回来之前破阵就可以了。我们不知虚实,或许这样,你成功的可能更大。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的恩主,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这些外人身上?”陶冉仍然不能完全相信川崎名三。

川崎名三缩在沙发里,像影子一样虚幻,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隔了许久,他才开口:“我是日本武士的最强者,我是以武入道的修行者,虽然我活着的时候也杀人如麻,但是从来光明磊落。这几百年窝在阴阵中,我看到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太多的猥琐卑劣。可是我的魂魄已经和阴阵合为一体,我根本无法离开阴阵。我希望你们破除阴阵,这样我才能解脱。”

“恩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日莲宗对川崎家族有庇护之功,但是七百年来,这份恩情也算报完了。”

刘若菡说道:“无论有没有川崎先生的这个消息,我们都要攻进阴阵。所以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川崎名三随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一道道灰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慢慢凝结,形成了许多奇怪的图形。川崎名三看着路伯阳道:“你是阵法中的强者,你应该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不待川崎名三的提醒,路伯阳已经在凝神细看灰色烟雾形成的图形了,直到烟雾由浓转淡,慢慢重新隐没在空气中,路伯阳闭上眼睛,细细思索。终于,路伯阳睁开眼睛,笑道:“多谢川崎先生指点,我已明白了阴阵的阵理。”

川崎名三点头道:“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芸使的实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恩主的家臣们只剩下鬼井、赖谷和我,我们不会阻挡你们。阴阵中能够对你们构成威胁的只有六天弓了,而六天弓中的日轮已经在A市被你们的朋友所杀。因此现在攻进阴阵,你们所面对的抵抗将是最弱的。陶公子,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记得对我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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