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两情
作者:暗水微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454

() () 【135】、两情

湖中是点点灯光。映的水面犹如红宝石一般笃自流转。

伞下,韩澈漆黑的眼睛也如一面深邃的湖,倒映着方静好的容颜,她仿佛喃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回去,只是……想有个人在身边,韩澈,今天是中秋,中秋节,怎么可以一个人呢。”

她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灯光中一颤一颤的,他伸出手想拂去她纠结的眉心,却在半空落下,他说:“明年……”

两个字、凉到心底。她胡乱地笑了:“明年是什么时候?明年我不知道会在哪里。”抬起头,淡淡一笑,刚才的怅然仿佛不着痕迹,“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真的,我就再看一会,有下人跟着呢。一会就回去。”

韩澈注视她半响,把手中的伞递到她手上,她接过伞,笃自望着那湖面,没再看他一眼,他吸口气转过身,慢慢走到树下,脱下外头的素色披风,对那几个守在一边看灯的下人道:“好好看着四少奶奶,若是回去的时候起了风,便把这个给她披上。”

那几个下人懵懂地点点头。

韩澈沉默片刻,终是快步朝前走去。他知道此刻不能停留,否则,也许便再也舍不得走,他在心底说完刚才的没说完的话:明年……明年,我答应你,明年,我们在一起过,以后的每一个中秋,都一起过。

青石路面积了不少水,一踩一阵湿意,湿到心里。是多少天前,他还曾想过,不知几时才能再与她同在一把伞下。而现在,他却不得不走。

那一刻,方静好正好回过头,看见他没有丝毫停顿的背影。她斜开纸伞,闭着眼,让雨丝打在脸上,那与雨水一同滑落的液体,便似乎了无了痕迹。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挽着啾啾的小女孩与一群孩子追打着跑过来,一头撞入她怀里,什么东西跌落在湿地,她低头看去,竟是一只红色的风车,小女孩弯下身去捡,却哭起来:“风车湿了,化了,不能玩了!”

后面追上来的小男孩便哄她:“回去再叫姨姨买一个呗,你莫哭了好么?”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许怀安,十,容少白不知怎么,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抓住她的手,走到那匹马跟前道:“你没骑过马吧?少字我们骑马回去好不好?”

她还未说话,他已对那两个看好戏的下人摆摆手道:“把马车赶回去吧,我和四少奶奶要逛逛。”

那两个下人本就困了,如获大赦,连忙上了马车,才记起手中的披风,一人道:“算了,四少奶奶现在心头热着呢,不需要这玩意。”随手把那件披风搁在一边。素白的披风在夜色下泛着一丝清冷落寞的颜色。

湖边,方静好被容少白抱上马,然后他一个翻身上来,稳稳地坐在她身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过伞。秋风阵阵,夜凉如水,空气是湿的,他身上是湿的,额前的丝偶尔撩过她的后颈,也是湿的,他的怀抱却是暖的。

这人总是这样,说是风便是雨,好像全世界要围着他转,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本来,她一直讨厌他这种狂妄自大的性子,但这一次,她却不由得笑了。

身体里的酒精被风一吹,似是清醒几分,又似是更恍惚了,仰起头,只觉得天空和两边的树再慢慢地后退。

“为什么会回来?”她听见自己问。

“因为今天是中秋。”他顿了顿,

“今天是中秋,可惜没有月亮。”

“有月亮,只是暂时被乌云遮住了。”他说。

“是暂时的吗?”。

“嗯。”

四周一片静谧,胯下的马儿仿佛也通灵性一般,识趣的放轻了脚步,踢踢踏踏,像一柔和的小曲。

她忽然开口:“你临走前,说回来有话对我说。”

应了声,拖着长长的调,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静好,如果我没有遇见你,现在会是什么样?”

她一愣,他已笑笑:“我知道,如果我没有遇见你,现在依旧是容家的四少爷,一生锦衣玉食、潇洒自由。该笑的时候笑,该生气的时候生气,想喝酒的时候便喝酒,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可是,我遇上了你,一切都没有变,除了……我的心。”

飘飘忽忽的话,由身后传来,颈间还夹带着微微温热的气息,她猛地回过头去,他的眼睛亮的如天边的那颗北斗星,望着她,声音带着一丝暗哑:“之前,我不能确定,或者说,是不敢承认,书淮说的对,我是个胆小鬼,不敢承认心底的感觉。可在北方的二十天,仿佛比一生还长,不是因为北方的菜不如南方精致,不是因为北方的床铺不如家里柔软,是因为……见不到你。”

这二十天来,他每天都不期然的想到她,想到她淡然的笑、狡黠的笑,晶莹的泪水,想到她的每一句话,满脑子都在想,回去要怎么该跟她说些什么,要怎么开口,他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年,他爱过人,可那一刻,他想起文娇龙时,只有曾经的那种飘忽的感觉,仿佛是一场梦,梦虽绮丽,终究不过是一场梦,而她却是那么真实的存在于他的心里,甚至可以细细数出与她相处的每一天。紧张、不安、患得患失,这些从未有过的感觉伴随了他二十天,然后,他做了一件连他自己也觉得疯狂的事,骑着马,回来了。

“从小到大,节日对我来说,只是个摆设,越热闹的节日,我便越想逃离,可这一次,我想回来,因为,你一个人在这,你爹不在了,桃心不在了,你只有一个人。”

方静好怔怔地望着他,他是……为了她回来的?

他说:“你爹不在了,桃心不在了,你只有一个人。”

在她昏迷的时候,他说,奶奶走了,我也只有一个人了,我委屈一点,陪着你吧。

原来,他不是说说,他竟全记得。

她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又酸又苦,却又带着一丝丝的甜,混杂在一起,忘了说话。

容少白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在回来之前,他本是那么不安,临走前,怕面子上挂不住,告诉她回来有话会对她说,却还是在后面加了句,希望你也有话对我说。

然后,当他刚才见到她的那一刻,现什么都无所谓了,来不及等她回应,他便想把心底的感觉全部告诉她。

他喉结滑了滑,声音有些沙哑:“静好,我想说的那句话是,我……喜欢你。”

她整个表情是僵硬的,甚至有些滑稽,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又那么迷蒙,总之……竟是那么可爱。他望着她,蓦地低下身,覆上她的唇。

油伞飘落在风中。

她与他已有过肌肤之亲,可此刻的吻却完全不同,不侵略、不霸道,细致绵长,小心地打开她的唇,轻撩她的舌尖,温柔的叫人狂。她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酒精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散开来,没入每一个神经末梢,心跳加,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恨不得把四肢全都打开。浑身软绵绵的,分明那么虚空,却慢慢的、慢慢的有什么东西填满,变得无比充实。

如果此刻有人经过,便会看到细雨绵绵中,一只马儿闲闲地走着,而马上的人儿,却已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忽然,马儿不知踩到了什么,一惊,也顾不得主人的旖旎,撒腿狂奔起来,方静好整个人落入容少白怀中,容少白猛的拉住缰绳,不觉笑道:“看来,它也想快点回府找它的朋友去了。”

一句话说的暧昧,方静好脸微微烫,只听他驾的一声,声音夹着风从身后传过来:“既然这样,静好,抓紧了,我们不妨快点。”

她还未反应过来,马儿已飞驰而去,风刮在耳边,四周飞快地倒退,她竟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策马前行,自由自在,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有一天,容家不在富甲一方,你愿意跟我四处游荡么?”他的声音在风中飘得很远。

她唇边浮起一抹舒心的笑:“你跟着我吧,我养活你。”

“哈哈哈哈哈——”容少白这些年来第一次笑的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开心。

用等待来看清自己的心。当他抱着她,策马狂奔的时候,她忽然便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二十天,不,也许从之前漫长的时光开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住在了她心里。看清自己的心的,不止是他,还有她。

脸上是扑面而来清冷的雨,心里却是温暖如春。夜也仿佛不那么冷了,就连凛冽的风也带着一丝粉红的气息,好像……爱情的颜色。

马儿撒开四蹄,朝容府奔去。

……

而此刻,容府竹苑里,却飘进几丝清冷的雨。

韩澈跪在蒲团上,凝视着上方的灵位:“娘,今儿是中秋,子卿来陪您过中秋了。”

“娘,你曾说过,我背负太多,不能有情,您还说过,我不能带她走,因为她是四少奶奶,是那人的女儿。”他的眼底浮起一丝悲哀,“可是,娘,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灵位和那人一样,供奉在容家祠堂里,然而不像那人那般无名无姓,我要正大光明的刻上您的名字。”

他站起来,打开一封信,信纸仿佛带着北方凛冽的气息,信封很精致,一看便是权贵大户人家的纸笺,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四少已回,二少犹在。天助你我。

那丝悲哀渐渐变得犀利,白莲仿佛变成了一朵曼陀罗:“整整,没有丝毫手软,没有丝毫作假,干净利落。

这便是他的母亲,对他来说,从未看到一丝温情的人,但,却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别无选择,他告诉自己,要忍耐,等他卸下那个沉重的包袱,等一切尘埃落定。

“我会走过去的,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策马前行,泛舟湖上。”他靠在墙角,依旧那么优雅、淡然,眼角却仿佛有一抹亮晶晶的东西闪过。

只是,很多年后,他才知道,有些事,是可以争取的,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永远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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