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通话请求,来自:杨真。.郑兮渊先生请接听——”
郑兮渊睁开朦胧睡眼。
“私人通话请求,来自:杨真。郑兮渊先生请接听——”
靠!这家伙,不会看时间么?!郑兮渊拖着身子爬起来:“接。”
全息投影亮起,杨真那一头松针般的硬直短发出现在面前:“呦!队长!什么事这么急?让我一到家就给你回信,才分开十来天就想兄弟了?”
郑兮渊打着哈欠:“哎,我说你,不会看时间么?现在几点?”
杨真:“是你给我留言说有要紧事——队长有令,哪还顾得上几点?对了,船到手了?”
郑兮渊点头:“到手了。不但船到手,买卖都到手了。哎,你回去,应该也是开个安保公司什么的吧?”
杨真:“那当然,不然我为啥参军?我老爸就指着我,给我家的运输船保驾护航了。怎么,听你这意思,你也开公司了?不当游侠了?”
郑兮渊:“哪能,当然还是当游侠。不过我没找挂靠,自己注册了一个安保货运的小公司——”
杨真:“行啊!这主意不错!好好干啊队长,以你的本事,说不定过几年也能独霸一方呢!”
郑兮渊摆摆手:“没那心思。我找你是有这么个事:咱那六架雏鹰,契将军说到了役龄,要出手,我已经把长机买了下来,其他五架,你有兴趣没?”
杨真:“什么价?”
郑兮渊:“将军委托我出手,给我的那台是50万,其他的55万最低。我也不确定你要不要,就没再砍。他还说卖出去了给我抽1%,所以我顶多能给你降个5500。”
杨真一挥手:“嗨!行了,咱那机子我知道,55万值。装备不卸吧?”
郑兮渊:“当然。”
杨真:“对了,你说的长机,是你开的那架还是6号那架?”
郑兮渊:“我自己那台。子宣的归你,满意吧?”
杨真一拍手:“那更没问题了,这战机小队我就不用操心啦!市场上买二手的没把握,新船又太贵,还得自己组装。这回好了,省钱又省心!275万搞定,给我拉过来吧!”
郑兮渊也笑:“跟你做买**跟将军痛快多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哎,你那公司,啥时候上马?”
杨真:“马上着手。我老爹捅给我五千万,正发愁用呢。就我自个儿,顶多能管一个护卫舰编队;找别人吧,谁又能让我放心地把条船交给他?……反正先办着看吧。说实话,要是队长你能来帮我,我就踏实多啦!”
郑兮渊:“侯六儿不找你凑热闹去?”
杨真:“没信儿呢,谁知道他。他小子的心思我可猜不出。平时又没啥正形,也没见他爱打仗,也没见他爱做生意,也没见他爱泡妞,吃喝玩乐一样不沾,不知道他每天都忙啥。说不定最后啊,得跟着他爹当官去了。”
郑兮渊:“我看够呛,你看他像个搞政治的吗?”
杨真:“搞政治的?抬举他了,也就一混官场的吧。”
郑兮渊:“呵呵,好了,跨星系通讯也挺贵的,咱哥们下回聊吧。你那儿忙不过来了就叫我。”
杨真:“没问题!说实话队长,兄弟羡慕你啊!要是没家里这摊子事,咱就跟着你,闯闯阿史坦去!”
郑兮渊笑道:“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挂了啊,押货过去了咱再聚!”
杨真:“到时候见!——结束通话。”
郑兮渊:“结束通话。”
全息影像散去,房间回到一片黑暗。郑兮渊早已睡意全无,倒在床上,心里升起淡淡的失落。空间站上的所谓“床”,并不是传统的那种平坦硬质板子铺上垫子;也不像航天史初期的那种固定睡袋,而是由记忆材料塑制的“胶囊”、“浴缸”甚至“棺材”状的装置。平时,它们上面的凹槽很浅,完美地贴合着人体曲线,并随着人的翻身而调节;还能凝出薄薄的不透明保温层,来充当被子。如果空间站有危险,床上的凹槽就会变深,人藏进去,保温层一封,“床”自带的独立维生系统开启,这个“床”就成了救生舱,是每个房间最安全的地方。
退役十二天了,弟兄们也该陆续到家了。侯陆杨真这两人不必说,身为太空人,他们自由得很。自己做了游侠,以后也有机会再相聚。可其他三位,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见面了。郑兮渊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不过一想到自己漂浮在这星海虚空之中,有一条上百米的大船等着去开,有几百光年的空间等着去飞,有无数未知的危险等着去闯,心中也难免升起“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在太空里,朋友是最大的财富,而能够同生共死的兄弟,更是无价珍宝。
想到这里,郑兮渊心中一动,伸手到胸前,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护身符——再简单不过的一条颈饰,细细的坚韧的丝线,蓝色,缀着一枚小巧的贝壳。这贝壳是新天鹅世界为数不多的与地球物种十分相似的海洋贝类动物的甲壳:白色,曲面,里面光滑外面是柔和的波浪起伏。在光滑的那一面上,镌着一个英文词组:“RbrAfar”以及一个中文词语:“遥忆”——都是代表地球的海蓝色。
这是杭采萧送给他的,就在不久之前。这对词语是1700年前圣乔尔的一篇文章的标题,在文中他呼吁最初的开拓者们谨记地球家园的美好,谨记道德人性,不要被贪欲与恐惧所吞噬,不要让生存的压力将人打回动物状态。圣乔尔是新天鹅世界近两千年文明的灵魂之父,不过这个头衔可没法让他摆脱商业规律。千年多来无数类似的纪念品被持续生产,而其含义早已偏离了圣人初衷。
郑兮渊不想费心猜测杭采萧送他这个东西的“初衷”。实际上,他不想再与任何一个女孩有任何难以理清的瓜葛。在地面上生活时,他已经有了近十年的感情经历,结果……只能说一团乱麻而已,到现在都没理清。如今他终于成功脱离地面,飞上太空,可不想再在这片自由空间里给自己绑上什么束缚。他是太空游侠,他不需要这些。——也不能允许自己拥有这些。
——可是,她送我这个的时候,我怎么没拒绝呢……郑兮渊不禁又一次问自己。随即他便又一次想到,杭采萧把这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戴在他脖子上时的那种专注神情——要拒绝那样的她,可能比对付一艘巡洋舰还难吧。
“算了。这种事,顺其自然吧——”于是他放弃了,“还有更要紧的事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