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七夫人吃吃地笑，“还记得，我爹放出假消息，他得知我死讯的那一晚吗？那晚，他派你来一探究竟，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因为父亲的残忍，拉着你喝酒泄愤，结果，却与你双双喝的酩酊大醉，那一晚，你说我很美……”
“别说了！”
“怕什么呢？这二十年来，我知道你一直在忍，不敢看我，不敢靠近我，哪怕是去云城，也是有部分原因是要躲着我……。如果今晚不是我坚决相邀，你绝不会来。其实，我只是想说，墨儿他……是早产了两个月呢。”
林管家倏地瞪大眼睛，脸色大变，“你是说，你是说……”
七夫人笑了，阴阴地笑了，“没错，墨儿他姓……”
“不要说了！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我不能背叛主人！你该知道，我进沐家，也是受主人所托来保护你，在适当的时候接你和……和少主人离开沐府！”
“不背叛主人？呵呵……呵呵呵……”七夫人娇笑，“你早就背叛了他，从二十年前，你就背叛了他！”
林管家蔫了。
那是他不愿面对的事实，她选择了再一次在他面前残忍地揭开，偏偏，他对她无一点的埋怨，谁叫她是……他唯一珍爱的女人呢。
“我该死，我该死啊。”可怜主人至死都不知道，墨儿竟不是他的孩子……
七夫人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双手勾上他的颈项，在他的耳际吹着气息，哀怨地低喃，“不要再躲着我，好吗？旭哥，我好寂寞……”
“我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旭哥，笙哥他曾抛弃了我，为了那个捡来的小贱人抛弃了我，我早就对他没有那份情了。旭哥，我不能离开你，墨儿也不能离开你，不要再走了，留在我身边，好吗？”
林管家仿若未闻，只是一遍遍地重复，“我不该来的……”
七夫人轻轻勾唇，浅浅一笑，然后主动地吻上那络腮胡间……干涩的唇。
林管家紧紧地握着拳，松了再握，握紧了又再松开，紧闭双目地抗拒，终究，低叹一声压下她的身……
呻、吟声起，无人注意，门外的某处，一颀长身影握紧了拳……
……
“砰！”
脆弱的房门被人不甚怜惜地踢开。
小泛陡然一惊，手足无措地瞪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黑衣人，“夫，夫人……”
正在喝水的晓曼淡淡地抬了抬眼皮，这个阴阳不定的家伙一定是在别处触了霉头，找她泄愤来了。
“小泛，快请贵客入座，上茶……，呃，大半夜的，还是不要喝这种让人亢奋的东西，就白水吧。”
小泛抽了抽嘴角，至今她都无法习惯自家夫人那不可思议的冷静，正在犹豫间，男人却开了口，“你房里的水，我不会喝！”
晓曼已收回了视线，自顾自地饮水，“哦，那正好，省了。”
男人两步欺近她，居高临下地对着她的额际低吼，“我恨你！”
浓重的酒气蔓延开来，晓曼无力地撇撇嘴，原来，是借酒装疯来着。
“我知道，少爷。”
男人似是听不出她的讽刺，一手扯过她的衣领，吓得小泛立时惨白了脸。
晓曼慢吞吞地看向面前的蒙面男人，很识趣地没有去以卵击石地想要扒开他的手，只是语气极轻道，“息怒，有话……慢慢说。”
小泛狂汗，自家夫人居然还可以这么轻松地……，唉！
男人没有暴怒，只是紧紧地揪着晓曼的衣领，齿间似乎发出吱吱地摩擦声，终于，他咬牙切齿地低斥，“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死，如果他不死，我不会成为一个野种！一个甚至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的野种！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儿子，原来……原来……，难怪她那样待我……，原来，我竟不是他的孩子！”
“……”说吧，继续说。
面对女人的无动于衷，男人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恨你！”
男女对视着，女人的视线清冷无波，男人波涛汹涌的视线在那样的盯视下，竟慢慢趋于平静，小泛在一旁看着，大气不敢出。
久久，男人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眼神？幸灾乐祸？还是觉得我很可怜？”
晓曼勾了勾嘴角，“怎样想都随你。”
“不要把问题抛还给我！瞧不起我就明说！”
晓曼轻叹，“想知道身世的真相就去问，问你的娘亲，在这欺负我算什么？……该不会，你没有娘亲？”
“我有！”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下一瞬，他阴阳不定地笑了，“差一点着了你的道，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借机试探我，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吗？想看看面具下的这张脸吗？”
晓曼无力地翻翻白眼，这男人真是跳跃性思维，外加点点精神质，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在这样的家庭下成长，明知道自己不姓沐，已是一种无奈和痛苦，如今竟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真相，也是假的……
见她不言不语，他轻轻挑眉，“怎么不说话？”
晓曼凝视他的眼睛，“我想，你现在的心情应该恢复了。”居然开始调侃她，说明身世问题已经有些释然。
他闻言微微一滞，不可否认，她说的对，只是短短的几句对白之后，他之前抑郁于胸的闷气竟奇异而解，不过，他不会承认。
“我心情好坏你看得出？”
晓曼摇头，一脸兴致缺缺，“你心情好坏与我无关，我只是想给少爷你一个建议，能否在你心中不顺的时候去找能给你解惑的那个人？而不是来……欺负我。”
男人轻哼，哼声中带着笑意，“很难。”
晓曼再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有不顺心的事，我还是会第一个来找你、欺负你！”不同于暴怒而来，男人脚步颇为悠哉地离开，只是在离开房门的那一瞬，他几不可闻地轻声道了句，“谢谢你。”
他走了。
虽然，他更想说的是：他不是要欺负她，他只是突然发现，除了她，他没有可以倾诉的人……，种种复杂的情感，终是凝结成了感谢。
她却因为那句“谢谢”而蹙起了眉。
小泛对着门口傻看了半响，才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家夫人，“夫人，他、他转性了？”
晓曼兴致缺缺地走回床边，径自躺下，“转性也好，不转也罢，与我无关，其实……，我更希望他不要变。”
小泛不解，“呃……，为什么？”
晓曼掀开被子，慵懒地躺了下去，答非所问，“好困。”
小泛瞪着眼睛看见她就那样地倒床睡去，满腔的好奇卡在喉咙里，为什么？强暴男变得客气了不好吗？
翻身向内侧的晓曼再次拢起了眉。
那个男人变得客气了……，当然不好！
那只能说明他不是恶贯满盈，只能说明他心有善良的一面。从他话语的字里行间，她也知道，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并非毫无道理，可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难保证在她怀有身孕曝光的那一日，无法猜测出他的所作所为，或许，那时的他想要站出来承认，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到底是谁？
晓曼闭了闭眼。
她不敢想，虽然某种答案已经跃跃欲试，哪怕只是用用排除法，她就可以猜出个**不离十，可是，偏偏距离真相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却步了，她宁愿他就是那个凌辱她、欺负她的恶男人！
她不想和他有所瓜葛，她的孩子就只是她的孩子，她不会让他干涉一点点。
就让他，继续恨她吧……
……
夜，彻底地沉寂下来。
七夫人的厢房内，烛灯如在风雨飘摇中一般，微弱地忽闪。
林旭只手托着后脑，眼睛如同痴傻似的看着那飘忽的烛火，他的另一只手臂里，环抱着一个女人，那是七夫人。
女人面带绯红，显然是经过了某种暧昧的剧烈运动，她睡得沉，嘴角挂着笑意和餍足。
林旭的嘴角也挂着笑，可是那笑，是苦笑。
他怎么就会信了她呢？
他怎么就会那么自作多情地认为她爱的是他呢？
**的时候，女人嘴里清晰吐出的“笙哥”二字生生打断了他的所有念想，也拉回了他的所有理智，自始至终，她爱的只有那个人，他的主人。
可是，能够以替身的方式拥有她，他已无悔。
更何况，他和她之间并非毫无瓜葛，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儿子，——墨儿。
……
婚期将至，各位有子嗣的夫人的脸上红光满面，尤其是七夫人，娇美如昔的她更显妩媚许多，四少冷眼旁观着她忙里忙外的张罗，那视线或许太过冰冷，终于，她回头看向他。
“言墨，你和天儿的新人衣裳是同款式，你看着还喜欢吗？”
沐四少尚未说话，沐五少抢着回道，“娘，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