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回事？！咱们不是谈得挺好的么，怎么变了！！”首富大惊失色。

第三小分队队长冷笑道：“挺好的？可我总觉得您没有诚意。既然没诚意，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平头百姓，跟您这大老板高攀不上，所以还是来个省事的吧。来人，把来之前准备好的麻袋都拿过来。”

对方用上了“您”的敬语，态度也平缓了下来，但首富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刚才被对方直呼“你”的时候明显安全得多，现在的敬语满含嘲讽还有点“人死为大”的味道，所以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等等！！各位兄弟……不对！！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各位爷爷，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可以说啊，我改就是了！！就算要翻脸，至少先把话说清楚，也让我死个明白！！有理不怕讲嘛！！有话不说清楚，直接就下死手，这很容易引起误会，而造成严重的后果，会让所有当事人都追悔莫及！！敝人虽不才，可好歹也是一方首富，我要是死了会影响很大的，牵连到各位就不好了！！”

第三小分队队长对此表示很淡定：“一鸡死，一鸡鸣。您以为首富是什么稀有品种、稀罕东西？得一千年才出一个？不管您是什么地方的首富，只要您前脚一死，消息传出后不到一个小时，另一位首富便新鲜出炉了。首富只是个位置、是个标准，不是绑定锁定的称号。这种排名还容易划分：排在后面的穷人彼此之间财富相差微乎其微，100元之内不知能挤入多少人次；名列前茅的富人则一目了然，往往每个名次之间的财富相差百万。死了一个首富，新的首富很快就会应运而生。请您下辈子一定要记住：首富永不死，只是换新人。”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打个比方而已，证明我确实有支付能力，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咱们还是说正事：咱们谈得好好的您怎么就翻脸了？！有什么想法您尽管说出来，要是有意见您该提就提，我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欢迎您批评指正，但我绝对抱有诚意！！可您毫无征兆就这样突然宣布谈判破裂，这也太坑人了，咱可不带这么欺负老实人的！！”首富披在身上的外套后背都快湿透了，他此时此刻才清醒过来：眼下不是自己向手下的雇员训话，也不是跟那些求着自己的小企业老板或代表谈生意，对方是一伙以杀人为手段达到目的的狂人，而且自己正好落在人家手里！！今晚自己栽在人家手里，所干的事于情于理于法都讲不通，对面似乎是头目的家伙手中操有生杀大权，这时候若还摆谱或讨价还价纯粹是自杀行为！！

第三小分队队长点头道：“行，那我就让您死个明白。我计算每个人需要335万，可您非说200万都用不了，这分歧可就严重了。也许您有诚意，只不过计算的方法不对，那我就给您说说其中的区别。现在的政府部门可不是过去那种为人民服务的地方，谁不知道是有名的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第一为领导服务，第二为老板服务，第三为人民~~~~~~币服务！领导想办什么事最方便，有时都不用打招呼、批条子，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下面的人就把事办了。不仅不要钱，还以此为荣为幸。老板关系硬、路子野、有钱有势，跟许多领导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手下还养着一帮亡命之徒，这样的人也得罪不起。至于平民百姓，想办事就赶紧送红包给钱，一个个都自觉点，别自己找不痛快！所以啊，现在越是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办事越方便、越快捷、越省钱；越是没权没势又没钱的老百姓，办点什么事比登天还难，花的钱反而更多！给领导办事或按领导的意思办事那是求之不得，特事特办务求多快好省；您这样的大老板不能随便得罪，混熟了的话以后能互相帮助，说不定别的方面还会求到您头上；我们这些老百姓嘛……”

首富越听越哆嗦，第三小分队队长一拉长声，拉得他心中的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乱晃悠。

好在第三小分队队长无心吊别人胃口，接着说正题：“……我们领导是省厅级有关部门一把手，他想给我们这些人全家办户口都不算事，下面抢着效力表忠心的大有人在。您这位大老板也算是个不小的人物，关系人脉四通八达的，连您手下的一些人都跟许多政府部门的中低级干部称兄道弟。积极给您办事是用公家资源为个人铺路，多搭上一条线，将来求您帮忙也方便，何乐而不为？至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惨了，人家看一眼都烦，若是不懂规矩，真是看一眼后悔半年！所以领导办事几乎不花钱，还都是特事特办；面对您这种手眼通天的大老板是公事公办，体现出正常的政府职能效率；轮到我们这些老百姓，本来就是穷X，还得多花钱，各种礼物是必备的，就这样还得赔尽笑脸求爷爷告奶奶说尽拜年的好话，跑断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下来！您刚才说我们这事不插手，这也没什么，您只负责出钱我们就知足了。接下来就跟您一点关系没有，我们自己去跑。对于普通老百姓和相关政府部门来说，户口的事也算是大事了，不仅手续多，要疏通的关节也多。如果您出面给某位负责领导打个电话，正常的办公效率对我们来说就是神速了。可您丝毫不介入，就是我们一帮小老百姓自己蹦跶，就算保守估计，也需要填写和准备七八十份表格和材料，盖一百多个公章！您刚才说为了不引起怀疑拖个一年半载再办，其实用不着，领导根本发现不了。因为就算我们拿到钱以后马上着手运作，一年半载之内也休想办出眉目来。现在还没过年，天气越来越冷，可就算从三九天办到三伏天，再从三伏天办到三九天，户口的事也完不了！要想落户在这座大城市，在本市有一处自己的房产是必须的。我们有一部分人够资格申请保障性住房不假，但您刚才也说过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至于不够资格申请的，那就更得自己掏钱买商品房了！现在捂盘现象严重，期房更是遥遥无期！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去办事，在政府部门负责人员眼里就是送上门来的肥肉，不把你啃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多少不算完！您自己办事只要通过正规渠道和部门就可以了，甚至可以跳过一些，就算送礼送钱也有限，主要是意思意思。我们这些老百姓本来就都是穷X，可除了正规渠道和部门，还要多跑不知多少地方，送钱送礼也得多送！因此您算计着每家200万都用不了，而实际上我们每人必须至少花费335万才能把事办成！”

“哎呀！！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今天晚上受惊过度，脑子有点乱，一时大意忽略了细节，抱歉抱歉！！您说的对，每家每户都办下来是不能少于335万，这个我同意，完全同意！！”这回首富明白过来了，当场一口答应。

没想到第三小分队队长摇头笑道：“还是算了吧。既然您心疼钱，我们也能体谅您赚钱不易，所以咱们的交易就此作罢——您的钱可以省下了，我们还是来点省事的吧。来人，把准备好的麻袋…………”

首富真急了：“等等等等！！咱们已经开始商谈了，只不过金额上出现了一点小分歧，听您解释后我也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已经同意按您说的付款了，您怎么还要……还要这样啊？！每人335万，15人共5025万，这笔钱我一定会出的！！”

第三小分队队长冷笑道：“您以为我们不敢杀人吗？错了，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想回头的！跟您做交易虽然不用杀人，但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忙个不停，我们必须对数不清的混蛋干部点头哈腰、请客送礼！不仅窝心窝火，就算我们竭尽全力不惜低三下四运作，有些关节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疏通！倒不如按领导说的办，今晚一狠心就一劳永逸了，不用笑脸相迎那些贪官污吏的丑恶嘴脸！在这种情况下，您知道为什么刚才我还会考虑您的提议吗？”

“为、为、为什么？！”首富这时候深深感到自己刚才非常失策。

“因为我觉得您也穷过，当年不管是活不下去了，还是渴望赚大钱，您总算是出身寒微、起于贫贱！就算是靠走私捞偏门起家，好歹也知道底层老百姓的苦衷和难处！既然什么都明白，咱们之间就有共同语言，许多话不用明说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我错了！您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出身，现在您的思维方式已经变得高高在上，不管何时何地面对我们这些老百姓都有一种俯视心理，总有那么一种不知所谓的可笑优越感，看问题的角度也完全权贵化！既然两边都令人感到讨厌恶心，我们为什么还要冒着极大风险背叛领导而投向另一个权贵富豪呢？”第三小分队队长最后一句提出的问题耐人寻味。

首富吓得魂飞魄散。他现在才真正搞清楚自己的处境，才明白面前的这些人虽然也只是普通老百姓，但跟以前那些除了讨好自己别无他法的人不一样。这些人有更好的选择，他们选择跟自己合作不是乞求，而是恩赐。自己虽是一方首富，但在这座一线大城市里也没那么耀眼，各方面都远不如省厅级有关部门一把手领导有优势。这伙人虽然也对那老王八感到厌恶反感，可权衡之下没理由拒绝最简单省事的道路，他们肯跟自己合作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自己刚刚却没抓住机会，反而犯傻令对方感到不快，最重要的是如果合作不成自己就会没命。眼下的情况就是：已经有两个人捋胳膊挽袖子步步逼近了。

感到生命受到威胁，首富赶紧高声辩解：“不、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有话好说…………”

第三小分队队长似乎已经失去耐心了：“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咱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放心吧，我们不会让您有太多痛苦的。”

这位首富当年干走私生意时生猛得很，现在身体素质也不错，但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绝对不是这帮人的对手。被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制住，他感觉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一般，身上的力气半点也使不出来。出于求生的本能，首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做最后的努力：“咱们再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我愿意给钱，给多少钱都行，我是有诚意的！！那老王八不能信，如今当官的言而无信的先例太多了！！他为了避嫌，未必会认真给你们办事兑现诺言，这种事还是自己去跑更有把握！！你们还是跟我合作更有保障，我是真心的，我是有诚意的！！”

第三小分队队长好像被说动了，他一挥手，那两名大汉就放开首富退到一边，但他的声音中仍然充满着不信任感：“你真有诚意跟我们合作？”

重新坐回小板凳的首富感觉自己就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掉了般无力，但他还是及时拼命点头回应：“有诚意，有诚意！！刚才是我错了，现在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既然如此，鉴于你刚才的表现伤害了我们的感情，所以要对你作出处罚。赔付的钱款一并算在补偿金内，合在一起同时支付。”

“应该的，应该的！！一共多少钱，您明说就是了！！”

“每人600万，15个人的总金额为9000万。”

“这么多？！我、我不是不想付，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增长为这个数字的细账。当然，您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还是会付，我一定会付！！”

“哼，若不说清楚，你还以为我是漫天要价，心里也不会服气。好，我给你算算细账：房子方面，保障性住房是不用想了，只能买商品房。本来我们只想随便买处二手房，你给的钱用来交清首付再支付一段时间的分期付款。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要是跟你合作，那我们就买好一点的房子，付款方式选择首付多缴纳一些的方式，并且负担装修费用和几个月的分期付款。这个你没有异议吧？”

“没有没有！！应该的，应该的！！”

“不要以为领导那么好骗。就算他一时不察，几年以后呢？真要是将来露馅了，你可以去别的城市发展，出国都没问题，而我们只能一直扎根在这里。假如有一天领导起了疑心，就算没有证据，我们能有好日子过吗？虽然我们不是给他私人工作，而是给国家工作，可现在社会就这样，公器私用的现象太普遍了！不光是我们，我们家人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你对那老王八可以不屑一顾，因为惹不起你还可以走。但我们不行，我们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落户于此，岂能说走就走？他的存在本身或者说他的官位就足以在全市产生无形的压力，令许多政府部门趋之若鹜或投鼠忌器。如此一来，我们这些不能离开的人，恐怕会在一夜之间全家失业，彻底断了生活来源！我承认这方面我刚才忽略了，因此风险比之前要大得多，所以补偿金必须增加！考虑到我们是离开这座城市，还是撑一段时间看有没有转机，至少为了表示一下自身的清白短时间内不能离开，还要应付各种麻烦，所以你应该预支我们各家几年的生活费。要是有些政府部门找上门来以莫须有的罪名要罚款什么的，也应该由你出吧？”

“是是是！！是该我出，是该我出！！”

“现在政府的许多领导干部整天迷迷糊糊的，搂钱捞钱和享受生活都是宗师级，干工作全都不入流！也许在某个部门办得差不多了，人家一指让去下一个部门，但却漏了某个或某几个部门。事情办不成，人家还不明说，全都拿着架子，等着我们自己明白过来主动去磕头请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问题出在哪了，是哪个部门的干部不愿意了，但人家已经非常不高兴，事情也不好办了。不要以为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些部门就这样：干活的时候躲得快、撇得干干净净，有油水的时候就像苍蝇闻见血腥味一样扑过来！再加上你刚才的表现，我已经能够预感到中间真的很可能会因为某办事人员一时大意漏掉什么环节。人家都是自己人，嘻嘻哈哈点支烟、喝杯酒、吃顿饭就过去了，全都怪我们这些穷X老百姓‘不长眼’、‘没脑子’，更得大把花钱去填窟窿弥补‘我们的过错’！这一系列过程都要花钱，连每个细节都要花钱，就算是弄明白哪位领导干部不高兴了导致事情卡在哪里都要花钱，这些钱也不能让我们出吧？”

“不能不能！！我出，都由我来出！！”

……

第三小分队队长一条一条分析，首富的头点得像鸡啄碎米。眼下首富不敢反驳任何一条，但他头脑清醒，发现任何一条也反驳不了。这次对话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整个过程心惊肉跳，但首富感到自己似乎突然豁然开朗，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心胸也开阔了许多，眼光也一下子看透了许多东西。以前很长时间身在迷雾中而不自知，现在瞬间看通看透才知道自己忘记了许多也忽略了许多，甚至也许还是自己有意为之。就是第三小分队队长要的钱太多，令首富心中暗暗肉疼不已。

回头想来，首富都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讨价还价。当时如果一口答应，不仅关系和气氛不会这么紧张，更不会让第三小分队队长又想起许多事情而把价码加得这么高。细细想来，这是一种惯性思维：面对的是老百姓，上来就狠狠一刀斩下，能少给钱就少给钱！恨不得一分不给白拿，倒贴钱更好，有钱也给有权有势有路子的！可忘了这回刀枪都在人家手里，结果就成了：五千多万的生意，想出价三千万拿下，结果做成了九千万，还是拼命求来的。

首富再仔细回想，最终认定是因为抽雪茄令自己麻痹大意——甭管真相是不是如此，反正他目前能想到的原因就这一个。痛苦悔恨之下，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是能活着度过此劫，这辈子也不抽雪茄了！！

“就是这些，你觉得能不能接受？”第三小分队队长最终收尾问道。

“能能能能能能能！！就照您说的，九千万，咱们说定了！！”首富赶紧敲定。

第三小分队队长点头道：“那好，你现在就打电话，让手下人把钱凑齐，全都要现金。准备好之后，我们安排人去取，确认钱到手后你就可以走了。”

首富一愕：“什么，今晚就要？！还、还都是现金！！”

第三小分队队长微微一笑：“您当年也是道上混的，应该知道一千赊不如八百现的道理。再说咱们即使合作，我们也没打算让您知道我们的真面目，这样以后大家才能放心的相安无事。不给钱就放您走，我们找谁要钱去？您虽然现在转做正行，但暗中的实力和势力仍然不小，再加上私营企业的高级员工都是24小时随叫随到，您筹钱也方便。今晚您把钱给我们，我们回去报告就说在别墅周围蹲点一个晚上也没发现异常，快天亮了只好按预定计划仅把现金转走，整个晚上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这样大家相安无事都能交待。因此一切都要在今晚结束，绝对不能拖延。还是说您筹不到九千万，或者您想看看我的真面目？”

“能筹到，能筹到！！无压力，没问题！！我也不想看任何人的真面目，咱们将来各走各路！！好好好，我这就打电话！！那个……麻烦您把我的手机还给我，这么大一笔钱，我得用自己的专用手机号码拨打才不会让手下人感到奇怪，为了提高效率所以…………”首富吓得差点心脏停跳，赶紧表态，同时索要手机。现在他可不愿意听对方敬语相称，那会让他感到巨大的恐惧。

第三小分队队长点头道：“没问题就好。您稍等片刻，号码是您的，手机用我的，很快就换好。”

首富算是暂时放心了一点，他等待手机换号的时候，由于放松下来而不自觉喃喃自语：“九千万……九千万……这可不少啊，这九千万能…………”

“首富永不死，只是换新人。”第三小分队队长在旁边似笑非笑。

“我、我没说不给呀！！我就是计算一下金额多少，想想怎么筹钱更快，没别的意思！！换好了吗？！拿、拿来，我这就打！！”首富再次大惊失色，拼命辩白的同时，眼看换好了，一把抢过手机开始拨打。

……………………

二号守护神问道：“你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吧？”

独毅浩似乎不明白：“什么？您指什么？”

“少装蒜了。先说一个比较低的价码，其实你的胃口不止于此，但你算准了那个笨蛋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他肯定无理杀价。这时候你再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随即很顺利地把总金额加到9000万，而那个首富这时只能真心认可，连一丝不满都没有。这样不仅大笔钱款到手，由于这一番风波令他已失反抗之心，整个过程都会很顺利。虽然事前说了不少废话，但还是物有所值。”

“是吗？有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也许是客观凑巧了吧。您有什么证据？”

“算了，当我没说。可屋里的那个老王八越来越嚣张，您打算怎么办？”

……………………

此时的有关部门领导显得无比热情亲切、和蔼可亲：“你们的口音我听出来了！你们几人的家乡都是好地方，人杰地灵啊，其实很适合成为首都的！还有这位，你们家乡更重要——如果没有你们的家乡，大陆得饿死一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