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更始并非愚笨,自尊位洛阳后,为控制军队调动,亦沿用秦时“兵符”、“阴书”之律。
“兵符”,乃调兵遣将之凭证,用金、玉、铜、木等,分别制成其型如龙、虎、豹、狗之符。其金龙可调动五万以上军队,玉虎为五万军以下,铜豹为五千师,木狗为千旅等等。“兵符”分为两半,所遣主帅与各军主将各执一半,此乃称为“一合而再离,二发而一知,”以检验真假。有此合二为一之“兵符”,才能调动军队。而“阴书”乃是特设专用文字,将完整军事文书裁成三份,分写三只竹简,遣三吏分别持简送及,合三为一,只有军中专遣监军才能通读文书原章,以防军机泄密,盗用,伪传。
邓禹听了,迥然正色道:“无有‘兵符’、不识‘阴书’,确受其制。但樊崇、隗嚣、公孙述、延岑等有无‘兵符’否?公与伯升春陵之举时识得‘阴书’焉?今明公身为大将军,又行大司马事,位不可谓不高,权不可谓不重,正可借此节仗及大司马印绶之利,代‘兵符’、 ‘阴书’ 之权,降伏各郡、县官府,兴利除弊,布施恩蕙,延揽人才,使天下向服。若谋策有道,占据一隅,再伺机逐鹿中原,南下西进,横扫楚越,讨平陇蜀,华夏威震,九州惊恐,天下可定也!”
“仲华果是如此超然,知我者,邓禹也!”刘秀心中大悦。
邓禹接着道:“王莽乱政,天下分崩,战祸不至,民不聊生。万民终日盼望汉兴,却又逢更始无道,百姓失依。现今民众,如人当饥渴,一遇饮食,容易充饱。我等若以此为当务之急,先分遣官吏属从,即刻赴各地郡县徇行,废地方苛政,革赋税,减徭役,与民休养生息,人心必收,万众必拥护也!”邓禹见刘秀默然点首,又道:“使君借以大司马之誉,行先帝文、景‘无为而治’,后使武帝文治武攻,可一举成霸业也!”
俩人指点江山,安排乾坤,推心置腹,长谈至天明。
三日后,刘秀率众人从邺城出发,继续北进至邯郸。
邯郸,乃汉景帝时所封赵王刘昕之旧都,又称赵都。
时值骑都尉耿纯正在邯郸整备军伍,忽闻更始帝遣大将军、武信侯刘秀持节来邯郸巡行,焉敢怠慢?便领部从到城外迎谒。刘秀曾听李轶、谢躬称道过济南太守耿艾之子耿纯,今日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英俊刚毅,眉浓眼明,一表人才,心中暗自称赞。
刘秀随耿纯进城后,留其在寓馆中问话。问及军事,查询政务,耿纯有条不紊,一一作答。刘秀见其谈吐不凡,甚有见地,且又谦恭诚肯,朴实无华,很是满意,有意收拢。便对耿纯温颜和色,嘉勉勤奋,好生夸奖。耿纯为表心意,特献几匹从幽州所得骏马于使君。刘秀笑道:“我有‘奔宵’,日行千里,何须再据良驹?”婉言不受,反赠其盔甲一幅,战靴两双,令耿纯感恩声声。
耿纯早闻刘秀乃汉室高祖之后,心有敬意。又见其浩然正气,威严和善,部从邓禹、冯异、铫期、苗萌、祭遵、王霸、马飞艳、臧宫、傅俊等,个个豪情满怀,人人各守法度,心中越加敬服,乃一见如故,有心相从。这乃是,真君惜良将,呵护有加,爱到深处情无价;壮士保主公,献身疆场,许以永年,不惧生死惧忠心。往后二十余年里,耿纯随刘秀南征北战,叱咤风云,屡建奇功。二人风雨同舟,无论艰难困苦,荣华富贵,始终如一。
至汉平帝时,赵王刘昕之孙赵缪王刘元故去后,其子刘林尚未分封,乃为平民。刘秀与赵缪王刘元同属汉景帝一脉所存,皆为六世孙,按辈而论,刘林乃为刘秀之侄。刘林虽有汉家血脉,却无高祖神智,不学无术,仅依赖祖上分封所留家业,专好结交一帮闲仕杂客,酒肉朋友,整日无所事事,飞鹰跑马,斗鸡走狗,惹是生非。
这日,刘林闻朝廷使君刘秀持节来邯郸巡行,也想攀亲论辈,有意交结,便到寓馆求见。
刘秀与刘林寒暄一阵,谈及赤眉窥视河北,拙拙逼人之势时,刘林自以为是,泫然献计道:“赤眉有何难破?侄有一计,定可使其难避灭顶之灾哩!”刘秀惊诧,愿听其详。
刘林洋洋得意,道:“赤眉虽有数十万之众,现大部驻扎黄河之东数郡。河东乃低凹之处,若使君决黄河之水而灌之,赤眉纵有千万,岂不皆为鱼鳖也?”
刘秀听毕,浑身透凉,失色道:“水火无情,何分**,岂不皆而淹毙乎?”
刘林正色道:“为军之帅,只知能胜敌,何顾其它也!”
刘秀觉刘林此计太过残忍,心中徒生恼怒,不再去理他,顿足而起,甩袖便走。
刘秀出寓馆到都尉府去找耿纯,要其陪同巡察了一番邯郸城牢狱、粮库及军营,并去城内南、北大街上巡视了一圈,然后二人登上鼓楼。刘秀放眼四顾,见昔日繁华赵都如今满目沧痍,既忧虑且伤感,便对耿纯叹道:“自古赵国多战乱。今汉廷初复,百业待兴,骑都尉责任重大,要保邯郸安宁,救民于水火矣!”
耿纯顿感艰巨,诚然道:“在下悉听刘使君教诲,兢兢业业,不敢半点疏忽。”
刘秀又道:“邯郸乃大汉疆域南北东西之接合部,得此城,可东拒赤眉,北卫汉都,战略位置甚重。骑都尉欲建功立业,应整顿军备,改革弊制,轻赋养民,宽待百姓,唤奋民心。将军可曾所闻‘得民心者得天下焉?’”
耿纯慨然道:“大将军之嘱,在下已谨记。”
刘秀手指不远处残桓班驳之赵王旧宫,忧然道:“更始临朝,天下未必皆服,各故汉王其势不可小视,机关算尽,成败都在其中矣!”耿纯谨然在心。
回到寓馆,刘秀唤来邓禹,命其发出文告到真定、信都、下曲阳、幽州、渔阳、上谷、蓟州等地,令各郡、县恢复汉制,听命使君,减轻徭税,扶持农桑。并分别遣臧宫、傅俊、叔寿、段建、左隆等,专程送达。
过了数日,刘秀觉邯郸事毕,便命耿纯继续留守邯郸,自率邓禹、冯异等再向北出巡。耿纯一直送到北门外十里,方依依惜别。
这正是,安排乾坤点江山,推心置腹长夜谈。
谁只风云多变幻,妖魔鬼怪闹邯郸。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