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燃烽火赤眉大起兵
作者:江啟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307

第八回 燃烽火赤眉大起兵

上回说到西域小国钩町王邯不满王莽贬爵,有意与匈奴联手,共抗莽朝。王莽利用奘轲赛马盛会,诳杀钩町王邯,惹起邯之弟承倾钩町国之兵攻破奘轲并连破数城。西域车师、焉耆等小国也先后响应,新朝边境无一不乱,搅得王莽顾此失彼,焦头乱额。

也道是作茧者自缚,好景却难长,没过三月,边境烽烟又起。

原来,乌累若缇单于向莽朝交还了陈良、终带后,便遣使到长安来迎登、助返还匈奴。但王莽早将登、助处死,如何交得出?只得编造谎言,说登、助一月前因瘟疟突然病死长安。

乌累若缇单于将信将疑,便派人潜入长安,细细暗察,方知二子早被王莽所斩,且又受王莽、王歙蒙骗。乌累若缇单于大怒,又欲发兵攻打莽朝。须卜当再劝道:“单于新立,威信虽高,但却还未震摄十五部。今各部居心叵测,皆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单于不得不防。再说莽朝根须虽腐,但枝杆却大,一时难能动摇。单于现应暂时忍让,姑且言和,先以迎回登、助遗骸安葬为重矣!”乌累若缇单于又依须卜当之言,派须卜当子大且渠奢赴长安索要登、助遗骸。

大且渠奢奉乌累若缇单于之命到了长安,得王莽召见,并将乌累若缇单于和亲之意陈述。王莽又高兴起来,好言安抚大且渠奢,封须卜当为后安公,大且渠奢为后安侯,并赠乌累若缇单于黄金千两,锦帛千匹。王莽答应派和亲侯王歙亲送登、助棺柩到塞外,但提出要匈奴改名号为恭奴,改称单于为善于。大且渠奢一一受赏,称谢而返。

乌累若缇单于也非等闲,乃是极会算度之人。乌累若缇单于得了金银、锦帛,又见子登、助遗骸回归,便明里依着王莽之意,暂时改称匈奴为恭奴、单于为善于;暗地里,仍然唆使匈奴之兵照常入塞枪掠。虽然新朝与匈奴互派使节频繁往来,但边境冲突从未停止。

天灾连续不断,**彼起波伏。这年夏秋,泾水猛涨,河道堵塞,堤坝崩溃,水溢四野。百姓淹毙无数,惨不忍睹。灾民流离失所,无处生存,朝野一片怨声载道。王莽惊愕,下旨令大司空王邑赶赴泾水巡视。

王邑回朝如实奏报道;“天灾固然可怕,但**更有甚之。泾水泛滥之因,乃为地方官吏只顾贪脏妄法,作恶舞弊,而疏于维护,导至崩堤。陛下应发布严令,惩治贪官,整修河道,方能安民。”

王莽非但不听王邑息事安边,轻薄赋税,修筑堤坝,防患水害之语,反偏信那几个妄官贼臣图谶之言,一错再错。

国将哀章故技重演,搬出《周易》之‘河图’中“以土填水”一语,断章取义,口若悬河,对王莽奏道:“泾水妄流,乃匈奴所致。而今只有用天朝之土,将其掩之,天下才太平也!”

大司徒王寻也上奏道:“匈奴早为我朝之患,历来有年,若能举兵讨灭,乃一劳永逸之计。应叛则讨之,服则舍之,非好为姑息养奸也。”又感慨道,“西域夷狄之乱,也因匈奴而起,陛下应派兵将其全然荡平,以绝后患。”哀章、王寻之言,正中王莽下怀。

其实,王莽对朝中官吏贪赃枉法之事,早有所闻,心知肚明,常常暗自叹道:“除恶勿尽,已成燃原之势,责不罚众,如何下得了手?”束手无策,只得听之任之。但对匈奴近塞戊兵,蚕食边境,时常警惕,常忧心仲仲,不报与匈奴和亲之望。王莽权衡利弊,暗自定议为“治水莫如先治边”。今正可借哀章、王寻此番上奏,趁势发兵,欲一举荡平匈奴,根除后患。王莽不顾建始将军、执金吾严尤等臣异议,下令重新*匈奴。

焉耆国王满与钩町王邯是儿女亲家,两国相处和睦,往来密切。自邯被莽朝奘轲大尹周钦所害后,焉耆国王满暗自发誓要替其报仇。满闻王骏、李崇率兵来焉耆,觉得有机可趁,便遣使专程到城外五十里迎接,并奉上黄金宝玉,佯装恭敬。

自王骏,李崇率军进西域以来,诸多小国惧新朝势大,奉礼相迎,不敢联络匈奴。今王骏、李崇不仅没费一兵一卒就入焉耆国境,反而得了不少金银财宝,不禁心高气盛起来。心想,“西域各国虽众,皆莫过如此,何况区区焉耆乎?”王骏、李崇趾高气扬,率军大模大样开进焉耆国。

茫茫戈壁,漫漫黄沙;天气易变,风云难测。王骏、李崇进至焉耆城外,还未站稳脚跟,便猛然听得战鼓擂响,四处重重叠叠,铺天盖地,杀出无数焉耆兵来,把王骏、李崇兵马团团围住。王骏、李崇正在惊骇之时,突见旌旗开起,一将出在阵前,只见其头大如斗,双眼似灯,阔嘴鼻塌,胡须翘起,好似西域妖魔一般。此将戴卷云观,两侧坠戴火狐尾,披挂龙鳞甲,身穿蓝白宽格长袍,左挂弓,右悬箭,骑有匹黄鬃马,手使一口泼风刀,拦在前面。原来这将不是别人,正是焉耆国王满。

猛士不言勇,良将不易怒。王骏仗着几分武艺,自以为无所不为,恃才傲气,未把焉耆国王满放在眼里,大声怒道:“汝这夷王,今天兵到此,竟敢施以奸计围我,不知死活么?看本将军斩你!”大吼一声,挺枪纵马上前,与满交战。焉耆国王满也不答理,拍马舞刀迎敌,两人杀作一团。一时间,黄尘扬起,沙粒裹绕,战骑嘶叫,兵器碰击,杀得天昏地暗。各自军士摇旗擂鼓,呐喊助威。

战至约三十余回合,焉耆国王满越战越勇,王骏渐渐不支,只有招架之功,且无还手之力,不由心虚胆怯起来。王骏暗自悔道:“未料这焉耆偏僻之域,还有夷王这等神力,怨我轻敌也!此王武艺了得,我战他不过,得尽快突围,以免杀生之祸。”王骏舞枪左戳右刺,东闯西突,欲一走了之。怎奈焉耆国王满看穿其意,岂肯放过?一刀紧似一刀,刀刀致命。王骏双臂酸麻,大汗淋漓,勉强又招架了几个回合,已是力竭,被焉耆国王满一刀斩落马下。

李崇见王骏被斩,吓得胆战心惊,不敢再战,领军拼命冲出重围,往东溃去。焉耆国王满那里肯舍?率焉耆兵在后紧紧追赶,一口气追了百余里。眼看李崇在劫难逃,幸得何钦、郭封领兵赶到,二将力战焉耆国王满,救下李崇,奋力杀退焉耆国兵马后,退兵十里下寨,与焉耆国兵对峙数月。

平蛮将军冯茂自率军五万进攻车师时,先有部将陈良、终带反叛,投奔匈奴,军力元气本就大伤。后又久战车师国不胜,与其相持数月,进退难定。眼看冬季临近,冯茂不去谋划撤离之策,反倒打起去掠钩町国的主意。冯茂妄自以为钩町王邯被周钦设计斩杀后,定是群龙无首,不堪一击,以为新王承年青可欺,又转战钩町,欲占其利。

智者不露锋芒,愚者不自量力。冯茂哪里知道,钩町王邯弟承比其王兄邯更有谋略。承探得冯茂进军钩町后,却不与其正面交战,而利用广阔戈壁不断游击莽军。冯茂领兵四处追击,疲于奔命,无甚斩获,战事又拖了数月,不能取胜。此时正是冬春之季,西域北风凛冽,异常寒冷,冯茂兵多为中原人氏,不服水土,更惧天寒,冻死冻伤无数,丢盔弃甲,不战自溃,退至敦煌。

王莽闻讯,大怒,即遣宁始将军廉丹接替冯茂,并将冯茂召回,下狱论罪,并处斩首。

宁始将军廉丹乃前朝名将,善用军事,素有才干。廉丹率陇西骑士及巴蜀吏勇共计十万余众入钩町后,调整战法,采用首尾相交,左右策动之术,大队浩荡前进。起先廉丹军进展颇感顺利,击败钩町王承,斩首万余,重夺奘轲城,然后挥军直逼钩町城下。钩町王承胆识过人,不愿死守待毙,弃城而转战西部山中,东游西击,与廉丹周旋数月。廉丹不能速歼钩町王承,又因道路崎岖,粮道困难,将士渐渐疲惫,军力难以持久,仍落得偃旗息鼓,收兵休战,无功而返。

*匈奴和西域的战争持续数年,耗资巨大,国库早已捉襟见肘,新朝国力日竭。人民生灵涂炭,早已刮尽,无力供养,举国上下,哀嚎遍野。各地官府军需钱粮,难以筹集,叫苦不跌。若王莽能识时务,此时收兵罢战,休养生息,倒还再能苟延残喘,应付数年。但此君却逆水行舟,不去思过,反倒变本加厉,强征暴敛,不断派出锈衣使四处催督。

国有暴君,朝有恶吏。王莽所遣锈衣使乃穷凶极恶,为虎作伥,借督办之机,到处索贿,大刮地皮。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断民活路,各地饥民被逼无奈,纷纷揭杆而起,一时如野火春风,竟成燃源之势。其中数山东琅琊郡内饥民暴动最为猛烈,以致爆发赤眉大举义,直接撼动新朝根基。此事何起何从,还须得慢慢道来。

起先,山东青州琅琊郡海曲县有一县吏叫樊成,在县衙任承运掾,主粮运输之职。因樊成祖上几代经商,家境较为殷实,祖上曾所传一青玉双龙杯,其杯底雕有两条青龙,沏上茶后,青龙亦活影活现,乃一宝物,樊成视如命根。

是年春,琅琊郡受新朝旨收缴粮食调往西域军前,因海曲县连年天灾,军粮一时催收不齐,锈衣使魏表便亲到海曲督办。县令周发恐魏表问罪,意欲向魏表行贿,但海曲民脂民膏早已搜刮干净,有何物可拿来讨好魏表?周发苦思冥想,突然想起樊成家中那青玉双龙杯,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周发把樊成叫到县衙,好言哄骗樊成取来玉杯与魏表一赏。樊成不知是计,又忌得罪县令周发,便回家将玉杯取出借于周发。周发捧玉杯来见魏表,用滚水倒入杯中,果见杯中两条青龙显现,时而追逐嬉耍,时而随热尘腾云驾雾,甚是奇妙。魏表一见这奇物,就知乃是稀世之宝,怎不欢喜?爱不择手,当即收入囊中。

次日,樊成向县令讨要玉杯,周发说是已献于魏表,要他自己向魏表讨要。樊成不依,便与周发争执。魏表耳闻,对周发奸笑道:“承运掾不识时务,本使此次到本县是来追究粮运失期之因,而握有生杀之权。今海曲军粮上缴失期,本使正要追责问罪哩!”县令周发一听,心照不宣,明白应该如何作为,便将军粮催收不齐之责,统皆推卸在樊成身上。魏表便以运输失职,延误军粮之罪,将樊成打进死牢。

樊成尚未婚娶,家中仅有一母与其度日。樊成母姓吕,名三娘,中年丧夫,吃尽千辛万苦,将樊成抚养成人,本指望将来儿子养老送终,谁曾料到突然因玉杯之事,惹下如此大祸?真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吕三娘到县衙与县令周发说理,反被周发乱棍赶出。吕三娘无奈,欲再到琅琊郡告状,但人且还未去琅玡,樊成便被魏表、周发斩首于海曲西郊。吕三娘悲愤欲绝,索性卖掉田地房舍,招募乡里百余血性壮士,趁夜攻进海曲。吕三娘杀死县令周发,又一把火点燃县衙,将其烧了个精光后,逃到东海,做起专与官府作对的女强人来。

樊成有一族兄姓樊名崇,身高力大,从小习武,功夫出众,徒人甚多,且一向豪勇,若遇不平之事,常拔刀相助,为众人敬服。樊崇闻族弟樊成遭恶吏陷害而亡,族婶吕三娘被逼造反后,即召弟樊参及同郡人逢安等,聚集数百人在莒县起兵响应。不日,樊崇率众攻下莒县,杀死县令,一时声威大振,先后又有东海人徐宣、谢禄、扬音;梁郡人董宪;五莲人扬宝、公秉歙等众多豪杰率众呼应,人马数月内骤增至万余,并占据五、六个县城。

徐宣善谋,见樊崇所部皆为饥民,对其进言道:“大智之人,善于顺依民心。今大帅所聚之众,大都饥民。大帅若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众有所盼,焉四海能不呼应?可立于不败之地也。并荐以首领不立旗号,不封官爵,只号“三老”最尊,次“从事”,次“率史”为排位,皆以“巨人”相称谓。

樊崇听了,也觉可行,便以采纳。分别以“天”、“地”、“三桓”、“四象”命名,称已为擎天巨人,逢安为大地巨人,徐宣为紫薇巨人、谢禄为太微巨人,扬音为天市巨人,樊参为苍龙巨人,扬宝为朱雀巨人,董宪为*巨人,公秉歙为玄武巨人等。为使将卒同心,军威振奋,有别他人,众人皆用朱色涂眉,人称赤眉军。樊崇与吕三娘遥相呼应,转战青、徐二州,横行东海沿岸,官军望风而遁,天下大震。

绿林、赤眉等各地暴动如**,风起云涌,各地警报雪片般飞到长安。王莽闻之,焦头烂额,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召公卿于甘泉宫,日夕会议,共商平乱之策。

王莽对众臣忧心忡忡道:“自新朝开基以来,为图社稷巩固,朕弃汉制,改田赋,实行‘五均六管’;讨匈奴、伐西域,呕心沥血,皆是为国为民矣!百姓何故不识好歹,一哄而起呢?”众臣都垂首呆立,默然不语。

太子王临有师四人,即;师疑马宫、师丞宗伯风、阿辅袁圣、保拂王嘉,四人同心辅佐太子,相互十分友善。师丞宗伯风为人忠厚,性情最直,误以为王莽不知其道,便出班奏道:“陛下,恕老臣直言。今百姓因法禁烦苛,不得安居;力作所得,又不敷重税。贪官恶吏强取豪夺,狼狈为奸,民不聊生,叫苦连天,无有活路,只得被逼去做强盗了。”宗伯风的话本来是实,但却刺在王莽心里。

王莽见他出言不逊,心中不悦,大声呵斥道:“宗伯风妖言惑众,难道做强盗,反抗朝廷也是有理乎?”

“百姓哀嚎遍地,不为有理,但为无奈矣!”宗伯风不顾王莽发怒,继续分辩道,“食色,人之性也;权欲,人之常也。譬之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臣只知‘当取之有道,持之有度,用之有益,使之利已且又利众生,乃为善哉!’此乃古训也!”

王莽大怒,当即革去宗伯风太子师丞职,并用乱棍将其打出大殿。众臣无不惊骇,更不敢直言。

稍顷,大司徒王寻小心翼翼奏道:“陛下,御患者于攻劫窃盗,则必诛戮斩杀之;有背叛而逃亡者,则必追擒而得之,然后可无患。今最为紧要的是诛斩盗贼,捕获叛亡,此乃平贼之大策也。”

王莽点首,问道:“卿有何议?可祥细奏来。”

王寻道:“孙子曰,‘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当下绿林、赤眉祸乱天下,皆因生活艰难,衣食银钱而已。圣上若对首要许诺封官,多赏银钱,收买其心,乌合之众岂不瓦解也!”

王莽无计可施,只得依了王寻所奏,分别派遣朝使到荆州、青州等处招抚绿林、赤眉首领。

王莽君臣自以为得计,只待长安坐等佳音。岂知区区诡计如何胡弄得了各地豪杰?派去的朝吏不是被斩,便是驱逐回来,王莽更是一筹莫展。

国将哀章又献一策,奏道:“陛下,臣观星象,见鸠稚、北斗错位,乃外扰内乱之由。若镇住北斗,方可消除内忧外患也!”

王莽别无良策,只得听哀章之言,便耐着性子问道:“如何镇之?卿且快快道来。”

哀章哗众取宠,故弄玄虚,玄然道:“陛下可遣人采办金、银、铜、铁、锡共五种药石,代其为赤、白、黄、青、黑五彩之色,填入炉中溶炼七七四十九天,将五石铸成一长宽二尺五寸,形如北斗,重至千斤大斗。斗铸成后,应取名号为‘威斗’,供于‘星月庙’内,可厌胜众盗。陛下每月初五卯时去敬香,半年之后,匪患自然可消也。”

王莽早觉图谶不灵,以为“星月教”乃为巫觋之术,不甚可取,且渐渐对道家产生浓厚兴趣,崇信“金、木、水、火、土”阴阳五行及“日、月、星、辰”四象之说。王莽听哀章说完,突发奇想,暗自道:“自古巫道势不两立,我今何不借巫术溶入道,而驾于其上,岂不更好?”于是对哀章下诏道:“威斗非供于‘星月庙’而应供于‘紫云观’也。国将快快照章办理,不得有误!”

众臣闻所未闻,无不惊异,面面相觑,不知所云。但哀章非同寻常,极会善变,自知王莽正弃巫信道,己已信赖渐失,为了投其所好,便若无其事一般,高声应诺道:“陛下英明,将威斗供于‘紫云观’云霄殿内,天神遵命,众盗莫不忌讳胆怯,纷纷逃避。臣遵旨,即去全力操理,请陛下放心。”王莽心中稍悦。

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威斗果然铸成,四四方方,三角鼎立,形如巨缸,供奉在“紫云观”云霄殿中。王莽照哀章所说,按初五之日到“紫云观”为威斗庆典揭彩,并由道士焚香作法,祈求显灵。

七月初五平旦之时,“紫云观”道长太康真人早早起床,细细梳洗后,便殿前殿后寻视一番。两日前,朝廷已派人将威斗搬入“紫云观”云霄殿内,又有宫吏向道长太康真人颁下旨谕,称新朝皇帝要在云霄殿祭祀。

圣上要来“紫云观”祭祀此乃是天大的事了,太康真人岂敢怠慢?处处大意不得,须得精心安排。太康真人见天未破晓,催众道把院落殿堂再仔细打扫一遍,然后抽空静下心来,把准备的道场,前后思量斟酌一番,看有无疏漏。掂来想去,觉得无有所漏,只是有一小事则是放心不下。

此为何事而让太康真人难以放心?原来早起点卯时,龙虎殿主持告曰;“少了新来的求燕居士。”这求燕居士太康真人也是不久前才识得,乃是燕山道长,师兄太乾真人书简所荐,前来“紫云观”学道。求燕居士二十岁上下年纪,眉目清秀,身材匀健,道场法事也还熟练。虽然此人平日不太言语,但太康真人细心观察,似觉此人眉宇间隐隐约约透着豪气,恐非等闲之辈。求燕居士来“紫云观”后,严谨道规,从不缺卯,但不知今日何故未见其影?太康真人命人在观中四处找寻,还是未果。后来事情也多,渐渐忘却。

日出时分,建始将军、执金吾严尤便率御林军开进“紫云观”,将龙虎殿、云霄殿、太常观、四方堂等围了个水泻不通。并重兵把守玄岳门,禁止一切香客入内,连“紫云观”的道众也须遵令,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出入。严尤令太康真人将做法事的道人聚集起来,按册点卯,一一亲自审看。并发下严令,除太康真人及法事道童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接近皇帝,也不得在殿内走动、喧哗,违者,格杀勿论。

隅中之时,王莽在哀章、王寻、王邑、刘歆等文武百官簇拥下,由立国将军孙建亲率锦衣校卫护卫左右,直至“紫云观”玄岳门前下舆。太康真人率众道在“紫云观”门前跪迎,恭恭敬敬将王莽迎至云霄殿内。

王莽走近威斗,先睹为快。见其斗高约一丈,通体坳黑,三支虎爪腿离地二尺,成三角而立,威武大气,的确有如“威斗“此名,心中甚悦。王莽接过太康真人手中木槌而轻轻敲击之,威斗发音悦耳,殿内声轻如风,清脆绕梁,环宇不散;殿外却似钟声袅袅,余韵缭缭,音趋逐远。王莽乘兴换上祭祀袍服,头戴青冕,跪在威斗前,听由太康真人主持法事。

随着道乐飘然而起,道童颂诵声朗朗,只见太康真人身着八挂阴阳太极袍,一面轻轻念唱,一面梵起檀香,并插入威斗里。一时高香燎燃,冉冉青烟,逐渐蔓延。不一刻,殿中烟雾弥漫,熏目难张。随后,太康真人双眼微闭,摇着法铃,绕着王莽和威斗转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喃喃有语,似在与天交言。

稍顷,法事结束,王莽立起身来,接过哀章所呈祭文,扯开沙哑粗嗓,高声颂读。其内容无非是苍天在上,迄盼国泰民安;社稷安然,消驱内忧外患,福降众生等等陈词滥调。

王莽的祭文正念着念着,蓦然间从殿梁上跳下一个人来。

这正是: 绿林赤眉揭杆起,剑拔弩张指祸首。

罪魁不去自悔过,妄图威斗镇北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