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衡是夜和任之侠谈至深夜,互相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任之侠年方十七,乃晋北布政使任明辉之子,月前因为父亲不允许他参加科考而离家出走,此子颇有机心,走时用州府大印给自己写了封荐书,又给父亲留书说明自己的动向,造成既成事实。任明辉鞭长莫及了,只好把他加入了推荐名单。
看小任同志有些害怕回家,宗衡立刻充分施展魅力,劝说他留在京城,情愿托秦王给他父亲写信。布政使不会连大皇子的面子都不给吧。于是任之侠暂时留在了宗衡家里,负责记录、整理、分析各地汇总上来的情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宗衡睡眼惺忪地被可可叫了起来。看可可得兴奋劲儿就知道她在悟剑上有了突破。可是真看到女孩用烟雨剑创造的满天星雨时,宗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可谓之天外飞仙呀!女孩窈窕的身影隐藏在剑光里真象从早晨第一朵云彩后面溜出来的精灵,美丽而神秘。也许该给可可换身衣服……宗衡连忙制止自己的发散性思维,凝神看女孩把剑法使完。
“可可,你舞剑时真是漂亮呀。”宗衡情不自禁地抱着女孩亲了一口。
可可虽然有些害羞,还是作出一副被你打败的样子,噘嘴道:“少爷只看到可可使得漂亮吗?”言语中透出了不满。
宗衡见风使舵的本领绝对一流,忙道:“绝对不是!可可这套剑法使起来既美若天仙,又杀气腾腾呀!”
可可嘻嘻一笑,道:“谢谢少爷夸奖,此剑法一共三式:第一式为群战时用,剑意重在杀气四溢;第二式为二人对决时用,剑意重在以快制快,如影随形;第三式为偷袭时用,剑意重在收声潜行,一击致命。不过剑法虽为三式,用起来可随敌人攻击而千变万化。少爷要的都有了吧?”
看着少女一向天真明媚的面庞上的憔悴之色,宗衡感到深深的内疚,让可可这样刚出道的新手创出新剑法,这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想到她竟然真做到了,这一方面证明少女的天赋才智,另一方面也可知少女付出的代价!
宗衡温柔地抱起可可,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可可乖,现在别提什么剑法了,你躺床上休息一会儿,少爷给你熬一些粥喝。”
可可甜甜地看着宗衡,乖巧地没有做声。
宗衡真想整天在家陪着可可,但中秋已过,在入冬前各国必须达成合纵协议,不然下步计划会受到很大损失。吃过早饭宗衡匆匆来到秦王府,椅子没坐热,就直言朝廷应该加快合纵步伐。
秦王对宗衡的心情当然理解,解释道:“除了齐国,各国的使者都已启程来华。齐国朝廷目前分成两派,有主张联楚攻华趁火打劫的,有主张联华图楚的,齐王一直在犹豫。”
宗衡心里一阵烦闷,他清楚如果齐国不参加合纵,那么合纵就是一个儿戏。怎么办?他看着秦王府书房壁上挂的各国地图,沉思良久。
秦王也一直沉默着。
终于,宗衡相通了所有的关节,对秦王道:“朝廷又派使者去齐国了吗?”
秦王看宗衡已是成竹在胸,目露欣慰之意,道:“明日胜王将亲自入齐。衡少可是有意随行?”
宗衡微笑,两人同生知己之感。
翌日,宗衡在匆匆安排了各项准备事宜之后,踏上了前去齐国的楼船。此次出行,为避人耳目,宗衡没有听周先的劝说,只带了可可一人上路。跟着胜王,安全问题应该能保证吧。当然,隐阁齐国分舵要全力配合此次行动。
在舱房刚安置妥当,下人来报说胜王有情。宗衡只好交待可可一声,来到胜王的房间。胜王的舱房要宽敞许多,房里装饰华贵,四角放有暖炉,进来顿生舒适之感。
“不知王爷招卑职有何吩咐?”宗衡施礼道。
胜王招呼宗衡坐下上茶后,才淡淡道:“明晚才能到齐都临城,既有闲暇,本王想听听你对此次出使的想法。”
宗衡道:“齐国现在内部不意见不一,才造成迟迟对合纵没有表态。此事短时看来对我国不利,其实将来定成齐国亡国之因。胜王此次出使,若只为促成和议,难度并不大,只需帮齐国下了这个决心即可。”
胜王奇道:“难道本王出使还有别的用意?”
宗衡拱手道:“其实要让齐王下决心,一封书信即可。皇上既然派您这样的国家重臣出使,定是有其它的原因。”
胜王流露出玩味的神情,微笑道:“那你看会有什么原因呢?”
“天威难测,岂是卑职这样的小臣能窥测的。”对着一直对自己有莫明其妙恶感的胜王,宗衡哪敢实话实说。
胜王哈哈大笑,道:“你这样一个狂生,在本王面前还要玩什么韬晦之道吗?”
宗衡不为所动,淡然道:“卑职不敢。卑职一山野之人,就学不及一载,跟随王爷,不过是秦王想让卑职见一见世面罢了。”
胜王冷冷一笑,道:“那你敢大言一封书信让齐国来就,还不算狂生吗?”
宗衡苦笑,思忖实话是不能说了,道:“卑职曾听秦王言道,齐国虽然一时难决,但我华朝独特地势决定了齐国必定会先图楚国或渤海。既然如此,合纵这样对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赞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胜王凝视宗衡片刻,道:“明皇来时口谕,此次出使本王在明,你在暗,如有异常情况,本王要听你这个翰林学士的!”
宗衡大汗,忙跪伏于地道:“卑职有罪!”
胜王淡淡道:“你本不知,又有什么错?不过明皇既然如此信任你的才能,本王自然要谨遵圣谕了。”
宗衡连忙谦让,心里把秦王骂了个狗血喷头。
房间静了好大时候,两人都是默默地品茶。
胜王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对着宗衡的双眼,沉声问道:“以你之才,来日必是朝廷栋梁之材。如果真如你所愿,我华朝吞并六国,重现大汉雄风,你当如何自处?”
宗衡开始被胜王锐目一逼,脑中是一片空白。接着他感觉一股真气提起,一切恢复正常,胜王的眼神依然锐利,但已没有了逼人之势。他不知胜王为何问这样的问题,他也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毕竟那是很遥远的事。但现在看来,胜王明显是知道这个全盘计划的,刚才却装得好象一无所知一样,到底他想知道什么?
宗衡脑中飞转,口中却是缓缓道:“卑职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秦汉以来为人臣者立不赏之功者,得善终者鲜矣。卑职反复思量,觉得这是个心态问题。”
胜王追问道:“什么心态?”
宗衡疑惑地看着胜王,他如此诚意地下问,肯定不是自己要求教什么道理,他位极人臣还能得明皇信任就很说明问题。但若说是关心吧,他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很关心,不过不象善意的关心罢了。沉默良久,宗衡答道:“才高非智,智者弗显也。位尊实危,智者不就也。大智知止,小智惟谋,智有穷而道无尽哉。所谓势极无让者疑,位尊弗恭者忌,卑职以为只有两句话才能安享余生。”
胜王面色微霁,欣赏地看着宗衡,示意他继续。
宗衡面色变得郑重,用立保证书的口气沉声道:“创造不占有,成功不自居!人生一世,得施展才华之位,创济世安民之功,足矣。至于富贵荣华,要知道知足者常乐,活着时不管占有多少,到死不过三尺之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