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红、露红……,哈哈,老子天杠,通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把手中的两张牛牌重重地往桌上一拍,便姿势十分不雅的将桌上的会子统统搂入怀中。
桌子四周围着不下10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愣愣地看着大汉放在桌上的牌。半晌,一个瘦高汉子挠了挠后脑勺,尖声道:“他娘的,真邪了门了!我说老楚,你这些天来手气怎么这么壮?是不是出老千?”
那络腮胡子大汉将牛眼一瞪,高声道:“愿赌服输,不要输了钱便来找事。”
瘦高汉子闻言一窒,讪讪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起身道:“真他娘的晦气!泉州就在眼前,就是不许咱们上岸快活,不然老子早就拿着钱逛窑子去了,也省得输给你这个莽汉。”
说罢,起身便向舱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门口人影一闪,一名军士急匆匆走了进来,差点和瘦高汉子撞个满怀。瘦高汉子顿时大怒,声音显得更尖:“没长眼睛的东西,走这么急催死呀!”
那军士一呆,急忙行了一礼,惶恐道:“小人该死,冲撞了莫指挥使。”
瘦高汉子冷哼一声,还待不依不饶,却听身后那大汉高声道:“行了,莫老四,不就是输了点钱嘛,拿他们出气做甚!王小七,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叫做王小七的军士看上司给自己解围,急忙岔开话头道:“禀指挥使,在外面巡逻的弟兄们截住了几艘小船,说是市舶司张副使前来拜访各位大人。”
那大汉轻“哦”了一声,一副埋怨的口气道:“是张京那厮亲自来了?操,这厮把我们晾在码头好几日都不闻不问,今日怎的来了?”
话音刚落,那瘦高汉子莫老四便已尖声接道:“别看你与人家是老相识,可现时下人家比你位高权重,能来这一趟就不错喽。”
大汉闻言狠狠地瞪了莫老四一眼,向王小七道:“来人现下到了何处?”
“回指挥使,来船就在不远处泊着,正在等小的回信。”
那大汉点了点头,道:“放行,让张副使所乘的那艘船过来即可。”
话音一顿,转头向旁边的莫老四“嘿嘿”笑道:“莫大指挥使,麻烦您和我一起‘屈尊’去迎接一下吧。”
说罢,紧走几步上前拉住莫老四的手便向舱外走去。等来到舱外,只见一艘小型车船正向自己所在的大船快速行来,片刻的工夫便到了眼前。船头上一大群军士簇拥着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正是市舶司副使张京。
船上二人还未及张口,便听张京“哈哈”大笑道:“楚兄,经年不见,风采依旧呀!”
姓楚的大汉也高声笑道:“张副使可千万别和我咬文嚼字,我楚云要是听不明白咋办?”
大笑声中,张京已经沿着舷梯登上了大船,向着二人拱手道:“二位兄台手下军士真是训练有素,兄弟好话说尽也是不肯放行,着实令人佩服!”
楚云还未及答言,便见莫老四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这可就是张副使的不对了。你带了这么多手下前来,旁人轻易哪敢放行。”
张京闻言一愣,随即颇有深意地望着二人笑道:“兄弟近日一直说海上不大太平,城中也都还在宵禁,再孤身前来岂不是惹人疑心?”
莫老四也是一呆,显然并没想到此处,正尴尬时,却听楚云笑道:“说这些做甚,难道我们还信不过张副使?来,快到舱中说话。”
等进到舱中,桌上的牌九早已收拾了起来,刚刚还在舱中赌钱的几人也已经退了出去。三人便围在桌旁坐下,刚刚坐定,便听楚云笑道:“不知今日张副使前来有何吩咐?”
张京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蒲公并未在城中,张某才偷得浮生半日闲,特来邀请二位到城中小酌。”
楚云闻言一愣,随即面露犹豫之色道:“方大人也是没有回来,楚某如若随张副使前去恐怕不太合适吧。”
话音刚落,莫老四便已抢着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看方大人一时半会也不见得回来,咱们就随张副使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京微微一笑道:“方大人与蒲公在一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再说,就算回来也不见得有事,莫非楚兄在担心这‘海盗’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将楚云说动了心。只见楚云脸色变了几变笑道:“好,我们今日就随张副使上岸痛饮一番,这几日嘴里实在是淡出个鸟了。”
说罢,转头向舱外高声道:“来人,备一艘小船,本官要与莫指挥使到市舶司公干。”
张京闻言一愕,诧异道:“楚兄难道不相信兄弟能护得你们周全,怎的还自备船只?”
楚姓汉子大笑道:“非是我楚云不相信张副使,只是手下人使唤惯了,用起来顺手些。好了,不说这些,张副使,咱们几时出发?”
张京嘿嘿一笑,道:“现在就走如何?”
……
李弈穿着军士的衣服混在人群中,看着慢慢上得船来的张京,眼中满是笑意。等张京进了舱中,急忙闪身跟进去笑道:“幸好有张副使助我,不然这事还真是有些棘手。”
张京苦笑一声,道:“时势如此,他们二人绝对想不到下官是在骗他们,只是此事难免有些缺憾。”
抬眼望了望李弈,接着道:“澎湖水师共有五营,而方仲平只带来两营,如今我们将楚、莫二人诳去,也只是控制现在刺桐港的两艘战船不敢轻举妄动而已,并不能帮上我们什么忙,岂不可惜。”
李弈本以为真有什么缺憾,见张京如此说,不禁笑道:“无妨,只要今晚他们不给咱们添乱即可。等事情办完,将蒲寿庚等人的尸首往他们二人面前一放,他们自然会做出抉择,。”
****************************************
皎洁的月光洒落海面,阵阵海浪轻拍水门城墙,眼前的美景实在让人感到陶醉。李弈静静地坐在城楼上,想着从昨晚到现在的际遇,只觉得甚是不可思议。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自己便已经有了翻盘的机会,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可谁知一直静坐到月上中天,远方的海面上还是不见船的影子。李弈不禁有些焦躁,抬头望着如银盘一般的月亮喃喃道:“都说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难道今晚这么好的天气就不能杀人了吗?”
正在喃喃自语,一阵脚步声响起,尚义一脸严肃地登上了城楼。李弈转头看向尚义,不禁感到非常欣慰,这个尚义生怕埋伏在河道两旁的军士们有丝毫懈怠,已经不知道下去查看几次了,确实是个干事的好材料。正想着,尚义已经走到身前,低声道:“大人先去歇息一会儿吧,卑职在这里守着,有情况立时去叫醒大人。”
李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睡的下?还是在这里守着踏实一些。”
尚义闻言还待再劝,忽然看到远方海面上似乎有灯光闪烁,不禁惊呼道:“大人快看,似乎有船。”
李弈急忙回头望去,只见远方确实有昏黄的灯光在闪烁。待稍稍近了一些,便已经能够看出船的轮廓。李弈不禁大喜过望,低声对身旁的尚义道:“传本官的命令,待城头火把一熄,弓箭手立时射击。”
说罢,再也无心理会别的,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远处的大船。又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大船已经渐渐停住,从船上放下几艘小船直奔水门而来。待小船靠近水门之后,大船才缓缓地向刺桐港方向驶去。
只片刻的工夫,小船便已经来到水关之前。李弈定睛望去,只见小船共有三艘,均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护卫,显然有重要人物在船上。不及细想,便听小船上有人高声喊道:“市舶司使蒲大人现在船上,快快打开闸门。”
事到临头,李弈心中反而变得平静起来,侧脸向身旁的童柱使了一个眼色。童柱立时会意,高声道:“可有凭证?”
船上那人立时高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昨日我们刚刚出城,今日就不认得蒲大人的座船了?”
童柱侧头看向李弈,见李弈点了点头,急忙高声道:“小人确实瞎了狗眼,这就打开闸门,还请大人稍待片刻。”
……
“咯吱”声中,闸门已经缓缓打开,三艘小船快速地向城中驶来,片刻的工夫,便已经行到了城内的河道上。李弈低声对童柱道:“关闸门,本官要关门打狗。”
注:刺桐港是深水港,供船只停靠。为防走私,进城必须经过旁边的水门水关至市舶司报关,因此水门是进城的必经之路。
明晚还要到医院,因此今晚再码出一章,留到明天傍晚发,请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