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王文统战前分析的一样，岳海大败之后海沙帮内部迅速开始分裂。为了应付即将而来的危机，一部分人主张投靠地盘和己方毗邻的丐帮，这是从地理角度考虑的，也有一部分人主张找刘正风谈判，两帮重新合并，这样众人待遇肯定能比投靠丐帮好上一些。但这两种观点都无例外地选择性地忘记了岳海的处境问题，因为无论是投靠丐帮还是同长乐帮合并，岳海都会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按照传统的政权斗争理论，多半会闲置一段时间，或从此销声匿迹，或被秘密处理。

当然，也有一部分主张投靠或者联合蒋穿林的，但这种说法市场不大，因为大部分人仍旧没有弄明白海战到底是怎么输的，很多人都认为是岳海指挥失误的原因，而绝非蒋穿林厉害，至于当时蒋穿林到底使用了什么远程武器，岳海懒得出来强调，众人也跟着选择性忘记了。主张投靠蒋穿林的，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此战中蒋穿林一方俘虏了己方大量水军，这些人都是可以和赵宋王牌水军相媲美的精锐，一旦被蒋穿林收服，此消彼涨之下很难有人可以和蒋穿林抗衡。而以蒋穿林一贯的性格和手段来看，他不光会这么做，且一定能够做到。

也有一小部分人是因为蒋穿林对待手下的态度。传统的帮会，例如海沙帮、丐帮、陆家庄、甚至刚刚组建数年的长乐帮，全都是组建一个大的集团，帮中头目只是拥有一部分股份的分红，很少拥有或者只能拥有很少的个人产业。

这种做法在建帮之初看不出有什么缺点，因为大部分头目都是贫农或者中小地主出身，很少拥有或只拥有很少的个人资金，不可能组建什么像样的产业，而且这种做法还能将个人和帮会紧紧绑在一起，迫使帮众全都努力工作。

但时间一长这种制度就逐渐暴露出许多缺点来。退休的帮主和大头目一般都积攒了很多的资金，他们日后的生活方式只能依靠让钱生钱，但这种制度下他们唯一的方式就是通过在集团投资来获取分红，而很多时候他们的子侄要么是不擅长要么是不愿意继续在帮中做事，这就造成了股东不能影响集团经营的问题。

大部分退休的元老都不愿意让别人盘剥自己的利益，而且也都对自己无法影响的帮会缺乏足够的信心，最终都选择了拿钱买地做个乡下土财主（这是帮会唯一不禁止的个人产业）。这也是陆家庄海沙帮巨鲸帮三个帮派后来都走家族路线的缘故，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迅速积累足够的资金进行壮大。

蒋穿林那边却又不同，只要你不违反他所制定的法律，你可以用自己的钱去投资任何生意，而且不必象其他帮会的退休人员那样担心被“新人”欺负。他们不是不想模仿蒋穿林，实在是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因为蒋穿林凭借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地理优势——税收。

但抱这种想法的始终只是极小一部分，这个时代资讯极不发达，再加上上位者的故意封锁，很少有人能及时地对当前形势做出正确判断。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太重要了，就在海沙帮的残余头目仍旧在互相争吵着到底该投靠谁的时候，丐帮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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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沙帮虽然屡遭重创，积蓄却还是非常可观的，蒋穿林一行人不是不想上岸捞上一票，他的陆军连捕捉土人充做奴隶这种事情都做了不知多少，更何况客串一下海盗的角色？实在是这一战太出风头，蒋穿林不得不低调行事。

据知情人士分析，战前海沙帮的海军实力已经称得上天下第一，虽然在人数上没有办法和赵宋的整个海军相比，但综合实力却是只高不低，赵宋政府高层之所以能够容忍他的存在，除了海沙帮每年都能创造大量的税收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海沙帮众的家属全都在政府的控制之下，一旦岳海有什么异心，政府可以随手将其击垮。

如今蒋穿林大败海沙帮，说明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海沙帮。更严重的是蒋穿林同海沙帮不同，他的老巢孤悬海外，所有部下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赵宋政府根本拿它没有办法，别说理宗皇帝，就是他手下大臣都放心不下。

蒋穿林倒不是害怕抵挡不住赵宋的进攻，而是一旦发生战争，无论胜负自己都不可能再从内地移民，赵宋政府肯定是宁愿自己百姓饿死也不会再让他们出海，这绝对是蒋穿林无法忍受的事情。整个琉球加上今年到麻逸开办农场的汉人不超过一百万，撑死了能够征召七八万的军队，再扣下海军和后勤人员，陆军中的战斗人员恐怕不能超过三万！

当然了，即便这样，蒋穿林照样有翻身的机会。一是冒险从山东登陆，利用防御工事苦战三年，积蓄实力的同时消耗蒙古人大量有生力量，但此行动太过冒险，因为三万兵力确实太少了一些。二是彻底和赵宋翻脸，强行劫掠人口，但此行势必会摧垮赵宋经济，若是让蒙古人突破襄淮防线，必定是生灵涂炭，蒋穿林以后恐怕会很难进入中原。这个时候蒋穿林是恨不得别人能把自己完全忘掉，又怎么可能为了些许浮财而去刺激赵宋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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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召大家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蒋穿林在主位上坐下，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想必大家最近也都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打算将官府的一些产业卖掉，现在我就告诉大家，这个传闻是真的，我打算将官府手中的所有产业全部卖掉。”

会议室中一阵窃窃私语，蒋穿林好整以暇地喝了几口茶水，过了半响才问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

崔孝遂举了一下手，会议室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他的身上：“我个人觉得，官府卖掉一些产业是件好事。有些话可能非常老套了，但我在这里还想再说一下，想必大家都非常清楚，赵宋朝廷所用的兵器大部分都是官府自己生产的，只有极少一小部分是从民间作坊采购而来，但官府自己生产的不光成本极高，做工也极其粗糙，民间作坊所产却又不同，成本低上许多不说，做工也精细许多。现在我们的官府刚刚组建，这些问题尚不是很明显，但时间一长，这些问题会变得非常严重，兵工厂的事情我不敢说，拿纺织厂炼铁炼钢厂来讲，一旦大总管顾及不上，十年后就会变得不怎么盈利，再过十年恐怕就要等着亏损倒闭了。”

国有企业的理论蒋穿林也给崔孝遂提到过一些，而且崔孝遂主管经济，对各方势力都有所关注，对此理解更加深刻一些。

众人也连连点头，表示颇为认同。从某种意义上讲，蒋穿林还算不得这片土地上的完全主人，加上他施政非常开放，不光不禁锢言论和消息，反而以开启民智为己任，手下人思考问题和说话做事都非常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太过顾及的地方。

“属下有一事不明，”王文统举了举手说道：“政府的产业目前来说都是比较赚钱的，大总管将他们全部卖了出去，以后财政岂非要少上一大笔收入？这对我们的扩张可不是非常有利。”

蒋穿林呵呵笑了两声，笑容里充满了得意，转头道：“小郭，你来说。”

郭贤齐切了一声：“我又不是你的丫鬟或者跟班，用不着这样陪着你作秀吧？”

蒋穿林尴尬地笑了一下，其他人脸上也都浮上了一丝笑意，只有姚枢窦默许衡三人暗暗摇头，对此颇为不满。

“呵呵，以前我和王先生，也是认为把工厂卖了，岂非就成了一堆死钱，哪里有会下蛋的母鸡划算？但现在想象，当时的想法的确有些小家子气了。小崔，你是主管财政的，你告诉大家，如今商铺和工厂哪个更加赚钱？”

崔孝遂道：“当然是工厂赚钱，十个卖刀具的商铺的成本就足以开一家生产刀具的作坊，但利润却连一半都达不到。”

蒋穿林点了点头，问道：“如果让你做生意，你现在手中已经有了十家商铺，你是会一直等到赚够了钱再去开工厂，还是直接将商铺全部卖了立即去开工厂？”

崔孝遂笑着答道：“当然是直接卖了商铺去开工厂，有大钱可赚怎可守在家里赚那一点小钱？”

蒋穿林跟着笑了笑，不再说话。众人呆呆望着蒋穿林，仿佛想起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崔孝遂毕竟是主管经济的，反应也比别人更快一些，首先开口道：“大总管是不是有什么大的工程要做，需要更多的资金？”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崔孝遂身上，心道果然如此。但随后目光又很快聚集在了蒋穿林身上。整个官府所有产业加起来的价值恐怕有数千万两，单单其中一些民用产业至少也有两三千万两，需要这么多的资金，到底是什么行当？

蒋穿林点头正要回答，却见王文统连连摇头，便开口问道：“王先生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王文统点头答道：“如果真的像崔处长说的那样，人事变得**，无论多么大的产业，多么赚钱的行业都没有用，该亏损他照样会亏损，该倒闭照样会倒闭。”

同姚枢许衡等人一样，王文统自己并无多少产业，再加上他的做事手法颇有些“惟利是图”，平素也就多多少少表现的有些喜欢附和上意。因为他知道蒋穿林一贯都希望能够制定出一个更加合理的制度来，平素也就在这方面格外留心，至于合不合传统，他并非理学弟子，也就对此没有多少顾忌。

蒋穿林哈哈笑了两声，说道：“王先生说的不错，但这个行当与普通行当颇有不同。官府虽有官府的弱点，但也有普通生意人无法拥有的优势，这个行当既不会与民争利，而且也是一劳永逸的行当，收入颇为稳定。”

“土地，人口？”留梦炎突然问道：“大总管是不是打算扩军，然后开疆辟土？”见别人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连忙解释道：“开疆辟土普通生意人的确做不来，只有官府才能做到。不会与民争利是当然的。疆土扩大，人口自然也会增多，税收肯定也会跟着增多。世上的确没有什么行当比税收更加一劳永逸，收入稳定的了。”

众人初时有些吃惊，很快又变得有些欣喜若狂。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殖民地的概念，但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一些建功立业封候拜相的思想，尤其是姚枢等没有许多产业的人，更是希望将来凭借开国元勋的身份来获取富贵。

蒋穿林心中暗暗惊奇，心道以前没有发现这个留梦炎思维如此敏捷？点头答道：“留处长说的没错，我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此刻北方蒙古人元气仍在，所以我们处事一定要低调再低调，不要刺激到周围的邻居。”

众人嘿嘿笑了数下，嘴上虽然没说，心中却是笑开了花。

“大总管，下官还有些疑问。”留梦炎再次举了举手问道：“目前官府名下的许多产业，例如炼铁炼钢，收益虽然算不上暴利，但技术却都属于军事秘密，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泄漏给我们的对手？”

这的确是个很恼人的问题，比如说炼铁，琉球本岛并不产铁，将炼铁厂直接建在海南或者内地会更加赚钱，工厂主肯定会更加愿意这样做，但如此一来就不免将技术泄漏了出去，而且会大大影响本岛的税收，和资敌没有太大的分别。

蒋穿林向着留梦炎点点头表示同意，转头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这也是今天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如果我现在提议将生产钢刀弩箭的兵工厂全部卖掉，相信在座的各位全都不会反对，因为事实上只有能够买到好钢，就是用手臂抡大锤都能造出那些东西来，更何况琉球如今有许多生产铁器的工厂，他们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生产出不亚于官府的兵器来。”

在座的人士都是各部的部长或副部长，当然明白这中间的道理。事实上的确没有人能完全保证这些工厂不私下里生产兵器，但全部由官府经营这些行业显然是不可能，因此他们只能如此。

“对此我们也只能命令禁止私下里生产兵器，虽然不可能完全禁止，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世上绝对没有害怕跌倒而不走路，害怕噎着而不吃饭的道理。再者说了，只要我们的警察侦察得力，惩罚力度够大，想必冒险去作奸犯科的不会很多。对于和军事有关的工厂和技术我也打算如此处理，只允许在规定的范围内建厂，绝不允许在其他帮派或者国家的势力地盘上建厂，也不允许私自出卖技术秘密给其他人，所有和军事有关的技术秘密必须经过政府同意才能转卖。”

“对于购买和军事有关的工厂及技术的资格，购买人必须拥有十年以上的我方户籍。当然了，目前这点没有人能够做到，包括我在内，在这居住的时间也才六七年的时间。或者自己拥有足够的财产做担保，或者有一个拥有足够财产的朋友愿意做担保。至于担保人的职责问题，可以参照钱庄的处理方法。”

留梦炎道：“官府官员可不可以做担保？”

立时有人竖起了耳朵。毕竟替人担保也是一个不小的收入。

蒋穿林摇头道：“不行，不可以。不是我信不过大家，实在是这种事情和做生意一样有赚有赔，我可不希望大家为了这点小事把自己的前途赔进去。”

有人略略露出失望之色，留梦炎却只是哦了一声，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作为第一批在琉球做官的人士，留梦炎积攒了不少银两，加上长期在财政处工作，私下里搭了不少的顺风车，家里已有不少的积蓄，基本上不需要别人担保。

“那就这样吧，具体细则会在三天后贴出布告，大家回去可以准备一下，只要有兴趣的都可以玩玩试试，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