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偷了老头救命的宝贝?还给我吧?那二十万老头我不要了,只要还给我苹果!我只要苹果!”
曾治贤显得苍老许多,声嘶力竭地在戒律堂吼叫着。好好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为了一只苹果这样失态,令诸人感叹不已。
“曾老头真是倒霉透顶,六十万买的苹果丢了不算,听他的话,好像还丢了二十万现金呢!哎呀我的妈!这要换成我……就不是发疯了,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阿伦低声向阿强和成彪诉说着,难得地懂得同情人了,继而一头金毛忿忿不平地扬了起来,心里暗妒那个得手的恶贼。
苏灵坐在前边,听到阿伦的话,向曾治贤投去一眼怜悯,有心上前劝慰几句,想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过去的目光,正好与曾治贤布满红丝的眼睛相接,他快步冲到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老头一脸怪异表情。
“小姑娘,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苹果?是不是你偷了我的苹果?”
苏灵愕然道:“我没有,我没有。要是我偷的,还坐在这里吗?再说我得到三个苹果,偷您的干嘛?”
曾治贤激怒的目光软弱下来,喃喃道:“对呀,你有三个不需要偷我的。如果偷了早跑了。”
苏灵暗自摇头心道:“这老爷子八成快疯了,还是不招惹他的好。”
“是呀,你有三个宝贝啊!”曾治贤突然一脸惊喜,重又紧紧抓着苏灵的双肩,用力摇着道,“卖给老头一个吧!你要多少钱?说……”
苏灵被抓得双肩发疼,心里愠怒,看到那双布满老人斑的手,她心中一软,温声道:“老爷子,我的苹果已经吃光了。如果早一步我会送您一个,现在却晚了,我一个也没了。”
“没了?”
“没了。”
“真没了?一个也没了?”
“真的没了。一个也没了。”
曾治贤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头,跌坐在地上。他的四个随从急忙过来,把他扶到蒲团上,又是抚胸又是捶背。
净心摇头叹气,慈声道:“曾施主,切莫生气,一切财钱终究是身外物,想开些吧。即使抓到贼子,恐怕苹果也找不回来了……
“大师这是什么话?方丈要你助我查找失物,你怎么一直劝老头放下呢?放下放下!真能放下老头不就成佛了吗?”曾治贤说得激愤,不由得咳了几声,又道,“苹果找不到,老头的二十万难道也找不到了吗?我要你搜查全寺,给我找!谁都有嫌疑!”
“曾施主冷静一些!”
净心起身上前,一只手握住曾治贤的手,温和真气传入他体内,帮他镇定心神。
“非是老纳想推卸嫌疑,正如你所说,密码箱的密码只有你和你的四位随从知道,那箱子无损,东西不见了,又如此肯定地把自己四位随从划出嫌疑圈外,去怀疑他人,哪有这般道理呢?”
“是呀,曾老施主,我师兄说得极对,您这样做,让贫僧如何好去查问他人呢?”
净心和净福步步紧逼,曾治贤细想一下,也觉不妥,不由得老脸发红,可偏偏丹田中怒气上升冲了心窍,愤然道:“两位大师所言不差,可是老头这四个随从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老头。退一步讲,纵然有一个怀有异心,难道四个会全部背叛老头不成?老头睡在里面,他们四个分成两组轮流守在外屋,互相作证,可以证明不是他们偷的。”
这时四个随从中那位中年汉子等老爷子讲完,诚恳地道:“我们四个轮流守在外屋,虽然有两个睡下,但保护老爷子责任重大,也不曾睡得安稳,兄弟四个从未离开外屋半步,这偷苹果和钱的绝不是我们四个人。我们已经当着老爷子的面,互相搜了身。如果大师信不过我们,可以再搜一次!”
净心望了一眼,站起身准备让搜身的四位,慢慢地道:“你们守在外屋,可曾看见什么人进出?”
“大师说笑了,我们两双眼睛看着,就是耗子也看见了,何况是人?”
“这么说,是没外人进出过内屋了?”
“是。”
“可听到过什么动静?”
“没有……”
四个随从同时摇头。净心吁口气道:“那真是奇怪得很了?这贼的本领很高啊!”
“当然本领高。来去无踪,悄没声地就偷走了老头的宝贝和钱,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曾治贤这话,明显是有所影射,他又满眼怀疑地从众僧身上扫过,马上便引起众僧的不满。众僧敢怒不敢言,纷纷怒视曾老头儿,浑然忘了曾经吃了多少老头施舍的米粮。
“老纳想不通,外人不知密码,在不破坏箱子的情况下打开密码箱?”
净心话音刚落,曾治贤已然冷笑道:“大师有所不知,这密码箱的密码并非多么复杂,只要有耐心,加上运气好,短时内打开也不是没有可能!”
曾治贤这话有些道理,但苏灵、成彪和阿强几个也是用过密码箱的,清楚要破解密码远非简单的事情。如果真要破解,耐心倒是居次,主要还是靠运气。不过谁也不能否定窃贼运气不好!
净心忽地肃然道:“空见何在?”
一名沉稳的中年僧人唱喏起身,躬身道:“弟子空见候命。”
“曾施主,你还信得过自己的人吧?”净心看向曾治贤。
“这个当然。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请曾施主派两个人,跟着空见去本寺众僧的寮房搜查,留下两个在此搜身。先从老纳师兄弟两个搜起!”
不用曾治贤吩咐,四个随从分做两班,一班两人跟着空见匆匆出了戒律堂去搜众僧住处,一班两人垂手一旁等着吩咐。
“两位大师,老头信得过,用不着搜了,用不搜了。”
曾治贤说着使个眼色,两名随从便向众僧走去。
净心高喝一声道:“法相寺众弟子全体起立!”他声音苍老温和,却透着无比威严,当今法相寺除了圆心辈份最尊,就属他了。净心身为菩提堂首座负责传授门下弟子佛法道艺,门下有多半弟子是他直系弟子,在寺中德高望重,比方丈净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口谕一出,僧众闻声莫敢不从,纷纷从蒲团上站起来,肃立待查。
曾治贤的两个随从道声“得罪”便开始仔细搜起。两百多名僧人虽有人面露不愉,有净心和净福在场,却也没人敢出一点怨言。
苏灵对这种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了,本想起身离去,看到曾治贤眉间拧着疙瘩,望向自己,她便又老实地坐了下来。
搜查很顺利。众僧穿着单薄,僧袍下藏有什么,只需伸手从上抚摸到下,便清楚明了。大约用了近三十分钟方搜查完毕。
那两个随从苦着脸回到曾治贤身边,净心老和尚长眉微抬,问道:“两位施主搜查的怎么样?可从敝寺僧人身上搜出失物?”两个随从摇摇头。
“众弟子坐下。”净心正色朗声道,“等空见他们回来,便知我寺众弟子是否清白了。如果查出确是我寺弟子犯此不法之事,重责不贷!”
众僧一齐重新坐回蒲团,安静无声。曾治贤犹豫一会儿,沉着脸踱到苏灵、成彪几人跟前,打量他们几眼,忽然道:“老头丢了救命的宝贝,二十万现金也丢了,心情,我想大家也能理解吧?”
“果然被怀疑了!这是要搜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了。原本不坏的老头怎么变得像条疯狗,逮谁咬谁呀?”
苏灵心里正在发牢骚,身后的阿强开口说话了:“老爷子的心情我们理解,不过我们可不是贼!就算有嫌疑,您老可以报警,让警察来,但您要搜我们几个的身,却行不通!”
“对,我们可不是这寺里的和尚任由你来骂就骂,说搜就来搜的。老家伙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呀!便是皇帝老子,爷也不尿他……”
阿强的话本来不亢不卑,曾治贤也无话可说,金毛小子的话却惹怒了他:“哪来的黄毛小子?你敢侮辱我老头?来人呀……”
曾治贤那两名随从受了一夜的冤枉气无处撒,听到召唤,横眉冷目地跳了过来。
“老爷子不要生气!”阿强拦到阿伦面前,正容赔礼道,“我这兄弟说话难听得罪了老爷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晚辈们一般见识。”
“年轻人,看你说话处事很精明,可也别来唬弄我老头,曾某一辈子不曾欺负过人,可是今夜吃了大亏,绝不能便宜恶贼!所谓不做亏心不怕鬼敲门!老头还没说要搜你们的身,你们怎么就先怕了呢?”
阿强久在Y市,深知曾氏集团在本市根深蒂固,不能轻易得罪这曾老头,言下便忍着火气,虽然一向口才不坏,此时遇到这急红了眼的疯老头,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成彪偷偷横了一眼穿着一身僧袍的女孩,见她端坐蒲团上,好似全然与她无关,便冷哼一声,捏了捏拳头坐回了蒲团。
眼看双方一个要强行搜身,一个据理拒搜,僵持起来。净心也怕两方动手结仇,忙起身来到近前道:“曾施主,你们都是敝寺贵客,容老纳说句公道话。”
“大师请说。”曾治贤眉头紧锁,冷视着阿伦,并不去看净心。
“敝寺众僧老纳可以作主,任由曾施主搜查、审问,可是这几位贵客虽有嫌疑,却不应当被曾施主强行搜身,理应人家自愿才行,老纳说得可还在理?”
曾治贤撇头望了眼净心,笑道:“这个道理老头还不明白吗?可是那个黄毛小子,大师您看他耳朵上穿着耳钉,染着黄毛,贼眉鼠眼,这时节穿着皮夹克,一条裤子全是补丁,这样流里流气,不是流氓便是贼!”
曾治贤的话还没说完,苏灵已经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阿伦被气红了脸,戟指要骂,被阿强捂住了嘴。
“老爷子,晚辈敬你年长,一再忍让,你若再欺侮我们兄弟,我们也不憷你!”
阿强终于忍不住了,成彪也觉得老头评价阿伦很是恰当,可是不是笑的时候,自己小弟被人欺负,自己不也很没面子?他重哼一声,便立了起来,横在阿强面前,冷视着曾治贤的两个随从。
“大师看到了吧?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搜下身落个清白,他们至于这样吗?”
曾治贤不紧不慢地说着,净心长眉一挑细细打量下阿伦,温声道:“这位小施主气色不佳,可否上前让老纳给把下脉呢?”
阿伦极不情愿地被阿强推到净心面前,他虽愣却也不傻,知道这老僧是要代那姓的老头搜身。净心轻轻抬手抓住阿伦左腕,阿伦浑身上下的衣服便膨胀起来,原本发瘦的的他好像泡胀的干油条。苏灵秀目看过,便知道老和尚用一股凌厉劲气贴着这黄毛小子的肌肤,迅速游遍全身,顷刻就能查知衣服下是否藏私,而并不伤他一根毫毛。
“这净心老和尚拿捏力道这么准,我现在是‘化气’初期了,比他还差着好远,或许这老僧跟师父一样都是‘元婴’的境界吧。”
苏灵心里猜度着,那里净心已经含笑收手,向曾治贤道:“这位小施主身体还不错,虽说瘦了点儿,阳气很旺盛。”
阿伦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突然一股温和的气流走遍全身,暖融融的十分受用,心里对这老僧有了几分佩服。听他夸自己阳气旺盛,暧昧地一笑,退回阿强和成彪身边。
曾治贤有些失望地瞅了两眼阿强和成彪,刚要说什么。净福说着话走了过来:“老施主,不用急,空色他们想必也快回来了。”
苏灵这时跳起身,抖着宽大的僧袍蹦了两蹦道:“老爷子,你瞧好了,我身上可没藏东西!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二十万我都懒得偷。”
曾治贤冲着苏灵尴尬地笑一下道:“小姑娘,我还信得过。”
苏灵甜甜一笑,重新坐回蒲团。阿强和成彪心说:“好个色老头,感情还是信不过我们了。怎么着也不会让你的人搜咱们。”两人都做好让和尚搜身准备,这时殿门外响起脚步声,是空色他们回来了。
只见空见双手合十躬身向净心和净福施礼道:“禀告师父师叔,弟子带着两位施主查遍了本寺僧房,未曾发现曾施主的失物。”
不用听空见禀告,净心、净福和曾治贤都是老人精,早已从三人神色上瞧了出来。净心和净福齐声念道:“阿弥陀佛。”暗自庆幸与本寺僧众无染,寺院清誉得保。
曾治贤这边却心火陡然升高,强忍怒火向净心道:“不知道贵寺共有多少僧人?”
“全寺包括方丈在内共二百七十八人……”净福很熟练地答出数字,胖脸含笑地问道,“老施主这是?”
曾治贤扫一眼众僧道:“那贵寺僧人全在这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