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袍断义,恩断义绝!”当范阳一字一句吐出最后八个字时,诸葛云已是面如死灰,浑身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范阳将佩剑收回剑鞘,圆睁双目,盯着诸葛云和“猎鹰”,愤怒的道:“朝廷指责的三罪,毫无道理!都是莫须有的罪名,都是冤枉的!”
“西军北伐,战略目标有三,第一便是在辽东占据立足之地。”范阳大声辩驳道,“你们也看到了,这雄伟的安东城塞虽然一直在持续的修筑,尚未最后完工,但是这座城塞城墙高大坚厚,能够容纳十万雄师,只要在这里驻扎十万大军,既能威胁北汉后方,还能监控邻近的邦兹!因此这首要的战略目标已经完成!”
“范都督说得对!”范阳的话得到了西军诸将的赞同,“太傅是冤枉的!”
“第二便是夺取北汉的马场,俘获北汉马匹为我所用。”范阳继续辩驳道,“虽然我军未能最终占据辽东府和落日府,但是俘获了十数万的马匹,已经全数运送到了江陵,太傅还向朝廷上了《战马策》,详述了在何地设置养马场,培育战马,因此这第二个目标已经完成。”
“第三个目标便是破坏北汉后方经济,消耗北汉国力,”范阳怒极而笑道,“如今,居然用这一既定的战略来指责太傅,这不可笑吗?你们也看到了,安东城塞有北汉的百姓,他们如今已经是我大唐的子民。太傅率军每占一座城池,主要夺取的是官府府库的财物,而并不针对百姓,这能说是烧杀掳掠,大失民心吗?”
“至于孤军深入晋阳,”范阳厉声道,“你们高居朝堂之上,知道前线的实情吗?西军北伐只有不足八万的兵力,安东城塞绝对不能失,因此安东城塞必须有三万的兵力留守,太傅北上只有五万的兵力!”
“你们知道楚云亭在这安东城下部署了多少兵力?”范阳手指着诸葛云“猎鹰”怒斥道,“三万皇室重装步军,三万‘鹰扬游骑’,还有三万余地方军,这差不多十万了!这还不包括部署在辽东府,落日府,北平府,榆林府等犬齿交错地带的地方军,总兵力高达十数万!如果太傅要分兵固守辽东府落日府,那岂不是会被分割包围,逐一蚕食?!如果率军回师安东,岂不是会被十数万大军给围困?汉军日夜轮番攻城,安东还会在我们手中吗?”
“你们回答我?”范阳大吼道,“你们高居朝堂之上,不明前线实情,妄加猜测,竟然诬陷太傅弃守国土,这天理何在啊?”
“天理何在!”西军诸将以及汇聚过来的西军士卒皆跪伏在地,齐声怒吼。
西军将士的怒吼声不仅惊骇了诸葛云,连拥有鬼神莫测般武艺的“猎鹰”也不禁心惊肉跳,“猎鹰”甚至在想,当年商阳军营抓捕李沐大概也是这副情形了。
范阳环顾四周,怒视着禁军,每一个禁军士卒被范阳怒视之后都不由低垂了手中的兵刃。
范阳厉声道:“若不是太傅殚精竭虑,决心以自己和麾下五万大军为饵,出乎汉军的意料,通过一连串迷惑汉军的动作,迂回千里,突然奔袭北汉都城晋阳城下,我西军八万人只怕早已经全军覆灭了!”
“太傅率军迂回千里奔袭,迫使楚云亭因为不明敌情而不敢全力进攻安东城塞,也迫使汉军兵力分散,因此取得了晋阳大捷!”范阳以一种极为钦服的口吻辩驳道,“这可是我大唐立国数百年来第一次兵临北汉京城城墙下!也是我大唐第一次击破了北汉皇室重甲骑兵!晋阳大捷,不仅仅重创北汉皇室精锐,还斩杀了两员大将。通过晋阳大捷,也成功的调动了楚云亭。若不是楚云亭命大,侥幸从沙河谷伏击中突围,我大唐并吞北汉指日可待!”
“千里奔袭晋阳,是我大唐军事史上最为绚丽的一页,”范阳怒啸道,“你们这般朝堂腐儒,竟然给扣上了丢失国土的罪责!”
见诸葛云毫无反应,“猎鹰”只能自己站出来道:“不管这两条罪名是否成立,皇上的旨意是不容有违的,到了京城会审时,辩驳清楚,相信皇上会还李将军一个清白!”
“太傅无罪!”石彪和燕飞挣开霍登云的手,几步跨到前面挡在李霄身前,怒道,“谁敢带太傅走,得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对!”其余诸将也站起来怒道,“太傅无罪,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太傅,让太傅到牢狱里受罪!”
“你们想造反吗?”“猎鹰”大喝一声,猛的一跺足,地面上立时出现一个寸许的坑来,让西军诸将给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
“猎鹰”见取得了效果,这才又道:“纵然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是私自释放敌国大将,藐视朝廷,这一罪是免不了的!”
“阿霄,”范阳向李霄道,“你来告诉他们,我们都相信你的这一决定是肯定有道理的。”
听了诸葛云宣的旨,也耳闻目睹了西军诸将的反应,李霄心中也是五味陈杂。虽然早有所料,李正明不会坐视自己因功而军权越来越大,也不会坐视自己在军中的威信越来越大,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朝堂上第一个攻讦他的竟然是结义的二哥,而且罪名是如此的荒谬可笑,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范阳割袍断义的举动,以及仗义执言辩驳,让李霄心里十分感动,自己的大哥对自己还真是没的说。想想自己对大哥也并不是毫无保留,有些事也有所隐瞒,心里不自禁的有些愧疚。
李霄越众而出,淡然的道:“施均义胆小怕死,放他回去要么被北汉朝廷自己清理,要么还在军中。将来再在沙场上遇到,他早已经被我军给下破了胆,到时候必然畏首畏尾,对我军来说反而会创造出意想不到的战机!放了此人有这么多的好处,为什么不放?”
“我就知道三弟每个举动都有深意,”范阳瞪视着诸葛云和“猎鹰”,“你们指责的这条罪名也不成立!”
李霄面向西军诸将道:“清者自清!朝廷的确充斥着奸佞小人,不过我李霄自问无愧天地,真相自然有大白之时。若我李霄不肯去京城受审,洗刷罪名,这拥兵造反的罪名便是坐实了!这样以来,我李霄历代先祖积累下的英明也将蒙上尘垢!而且,诸位也将为我李霄所连累!有范都督直言辩驳,我李霄相信,皇帝是英明的,京城受审定能洗刷冤屈!我李霄也相信,将来还有那么一天,与诸位兄弟驰骋沙场,并吞北汉西秦,横扫邦兹桑绥,决战西域古斯!”
“太傅!”西军将士齐齐跪伏在地,三军顿时痛哭失声,李霄也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也面向三军将士跪在了地上。
“三弟!”范阳也跪在了李霄身旁,哭泣起来。
诸葛云目睹眼前的一切,心痛如绞,强忍着泪花,别过头去,一脸的冷漠。
“猎鹰”听了李霄的一番话,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知道押送李霄回京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阻力了。
不过“猎鹰”目睹了李霄在西军中的威信,再想到皇帝的猜忌,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寒意,这会是大唐之福吗?听了范阳的辩驳,“猎鹰”早已相信李霄是被冤枉的,不过作为皇室的组织,他不能不忠心于皇帝,即使皇帝的决定是错误的。
“好了,”李霄站了起来道,“诸位回军营吧,我这就动身随朝廷御使进京!”
“太傅,”燕飞和石彪大声道,“我们跟你一块走!”
“对!”西军诸将都道,“太傅不在了,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何益?不如随太傅一道进京鸣冤!”
“放肆!”李霄怒道,“你们这成什么样子?安东城塞不要了?楚云亭可就在城下!”
李霄的话,让西军诸将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出声。不过因为要接替李霄统帅西军,顾云飞却无形的遭到了西军诸将的孤立,都有意无意的和顾云飞拉开了距离,显然是将对皇帝朝廷的不满转移到了顾云飞身上,跟在顾云飞身边的就只剩下了他的副将常征。
“太傅,”燕飞道,“西军没太傅在,俺燕飞可呆不住,与其犯军规砍头,还不如辞了官跟太傅一道进京。”
“俺石头是太傅的护卫,”石彪也嘟囔道,“哪里能太傅走了俺石头不跟着的道理!”
“哥哥不在军中了,”蔡香儿红着一双泪眼道,“我也不想呆这里了,我也跟着一块走!”
“太傅对我有恩,”霍登云也道,“我和妹妹带着母亲跟太傅一道南下。”
裴文寂和戴秉忠正欲说话,被李霄给打断了:“你们都留下吧,登云,燕飞,石头还有香儿他们就跟我一道走罢。”
顾云飞这时候走了过来,抱拳一礼道:“太傅,在您走后,西军将一切如旧,云飞渴望还能追随太傅麾下,驰骋疆场!”
李霄深深的看了顾云飞一眼,在其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西军就托付给你了,将来我们还会面临无数的血战苦战,西军的训练不可有任何的荒废!”
“诺!”顾云飞躬身应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