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思凯跟着同治皇帝混进宫后,同治皇帝便找来自己的另一个心腹太监文喜,让他把宫里的规矩和礼仪都教给袁思凯,并嘱咐他绝对保密。文喜没有多问,把袁思凯带到桂宝的房间休息,一切吃喝穿用,都帮他安排妥当,还把皇宫的分布,各嫔妃和皇后、太后住哪,都一一详尽跟袁思凯交待清楚。袁思凯大脑的上帝禁区被开启以后,学东西特别快,模仿能力也很强,宫中许多的繁文缛节文喜一说他就明白,不仅礼仪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太监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袁思凯也用心揣摩,一个晚上过后,袁思凯就像是入宫多年的小太监一样,这让文喜大为惊讶。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太阳就老高了,天气开始暖和和的。袁思凯跟着文喜去了同治皇帝办公的地方――弘德殿。一路上,袁思凯还是小心谨慎,低着头深怕别人认出自己,其实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一样多如牛毛,谁也没有注意他。袁思凯第一次见到了北京的紫禁城,果然是气势宏伟,四面的城墙有几十米高,护城河有五六十米宽,流淌的河水,房子是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远处静卧的山脉,近处挺立的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连玉石雕栏上的腾龙也形态各异。最引袁思凯瞩目的,还是紫禁城那些鲜红的城墙,在阳光照耀下十分刺眼。袁思凯暗自思付,这皇宫大院的红色城墙,从明朝至今,历经几百年的风雨仍不褪色,不知道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染红的。
同治皇帝当日看起来兴致很高,仿佛人逢喜事精神爽,端坐龙椅上批阅奏折。袁思凯进来之后,立在身旁,仔细环顾四周,弘德殿内天花和梁枋多施青绿彩画,彩画中多用金龙图案,朱红的门窗,也大量使用金色装饰,以浓墨重彩烘托庄重华贵的气氛。
不一会,内侍太监入殿禀报,奕亲王的长子载澄求见。这载澄比同治皇帝大两岁,自幼在宫内上书房伴读,与同治气味相投,如亲兄弟一般。长大后,载澄经常出没于声色犬马之地,有时候还带同治皇帝一起微服出宫寻欢作乐。他以放荡顽劣驰名,所以出入宫门比较随意,没有等候回复就闯进弘德殿。那天他浑身穿着黑皱绸衣裤,衣裤上面用白丝线绣满了蜘蛛,一看就是个放荡不羁的酷少。
“大胆,朕正在办公,你竟敢擅自入内。”同治皇帝这时看到载澄浑身流里流气,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厌恶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训斥起载澄。
“哎呦,皇弟,你这是吃了哪门子错药,在我的面前还摆起了架子。”载澄不以为然,径直来到了同治皇帝的身边。他和他的父亲恭亲王奕?一样,并不善于对皇帝察言观色。
“载澄…你,放肆!”听到载澄竟然说自己吃错药,同治皇帝板着脸,勃然大怒。
“平日在青楼玩耍也没见你这么板着脸,今天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载澄半开玩笑。他走到同治皇帝身后,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奏折,说道:“看来皇弟还真的一本正经起来了,难得,难得。”袁思凯见载澄对同治皇帝十分不客气,暗自称奇,听到这一句,才明白过来两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你快出去,朕今日不想见你。”同治皇帝龙颜大怒,下了逐客令。
“今日本来兴致不错,来找你出宫玩,不想你这般没趣,真是扫兴。”载澄说罢,不顾同治皇帝气得脸上的青筋暴起,大摇大摆地拂袖而去。他并没有觉得同治皇帝今日和平时有什么异常。
载澄走后,同治皇帝气得随手把正在批阅的奏折扔到地上,对袁思凯说:“真是可恨!!他的老子看我百般不顺眼,没想到他竟然也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我倒是有个主意,对付奕亲王我们正愁找不到借口,现在载澄以下犯上,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打击恭亲王。”袁思凯左手摸了摸自己发亮的额头,提醒道。
同治皇帝一听大喜,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传内侍进殿,说道:“传朕口谕,马上宣召军机大臣、大学士文祥觐见。”文祥是继肃顺之后满洲贵族中的佼佼者,平时颇得同治皇帝的器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文祥就进了弘德殿,跪在地上三叩九拜,口呼万岁,他也根本没注意同治皇帝旁边的袁思凯。袁思凯见那人身穿一品麒麟官服,头戴红顶孔雀翎,中等身材,面目亲和,没有注意自己,惴惴不安的心才放松了一些,看来这皇宫里小太监并不起眼。
“文爱卿平身吧。今天招你来,是有要事要你去办。”同治皇帝脸色恢复平静。
“皇上有事,让宫里的内侍吩咐奴才去办就可以了,何等重大事情这么急招微臣进宫?”文祥站起身来,拂了一下身上的灰尘问道。
“这件事关系重大,非你这个大学士来办不可。恭亲王仗着是朕的皇叔,近日来为重修圆明园的事情对朕多次顶撞,无礼之极。连太后都同意修建圆明园,他竟然坚决反对。刚才,他的儿子载澄竟然在朕的面前拂袖而去,以下犯上,按照祖制当斩!朕意,将他们父子一并处死,你赶快去拟旨吧。”同治皇帝脸色突变,很坚决地说。
听了这话,刚站起来的文祥如闻惊天霹雳。文祥偷偷看了同治皇帝一眼,听皇上说这话的语气,他判断这不是慈禧太后的意思,于是两腿颤颤,啪地一声又跪到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皇上息怒,恭亲王向来忠心为国,勤政爱民,百官拥戴,即使有什么无礼的地方,不小心冒犯了圣上,还请皇上三思,开恩特赦。”
这话一出,把同治皇帝气得差点吐血:“文祥,朕刚才已经历数恭亲王父子的罪状,你倒好,却在这给恭亲王歌功颂德。朕知道了,原来你和恭亲王是一伙的,他结党营私,你这奴才就是他的党羽,处处护着他。”
结党营私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文祥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在叩头,差一点就头破血流了:“奴才不敢,微臣一向对大清衷心耿耿。处死恭亲王父子滋事体大,还请皇上禀告圣母太后再作定夺。”
“你,竟然敢拿圣母太后来压朕。朕既然已经亲政,金口即开,岂有收回之理。你眼里只知有太后,还有朕这个皇帝么?”同治皇帝一拂龙袖,臣工的折子散了一地,他指着文祥的鼻子大骂。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看赐死太重了,不如先将恭亲王革职。”袁思凯刚才心情一放松,一时疏忽,孩子气地插了一句嘴,提醒同治皇帝。
“你好大的胆子,军国大事,哪里轮得到你这奴才开口!”文祥这才注意到旁边立着的袁思凯,他见一小太监竟然插嘴,开口痛斥道。原来鉴于明代宦官专权,清朝从多尔衮入关的时候起,就明确规定太监不得干政,否则臣工可以诛灭之。
“他是新来的太监韦大宝,桂宝这段时间病了,他在身边侍奉朕。你赶紧去拟旨:朕亲政以来,每逢召对恭亲王,他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诸多失仪,不胜枚举,马上革去亲王爵位,降为郡王。他的儿子载澄革去贝勒郡王衔。”同治皇帝略一沉思,赶紧转移话题。袁思凯心里一惊,没想到皇帝身边的太监还不好当。
文祥还想谏言,只见同治皇帝怒形于色,拂袖起身,对内侍太监说道,传军机大臣沈桂芬、李鸿藻觐见。过了一会,沈桂芬、李鸿藻也跌跌撞撞赶来弘德殿。袁思凯赶紧低头,站立一旁,不再开口。同治皇帝把刚才对文祥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沈桂芬、李鸿藻也是吓得一身冷汗,跪在地上求同治皇帝开恩。
这时,接近午时,一个太监送参汤进来。同治皇帝气得一抬手,掀翻了汤水。啪的一声,极品的青花瓷碗就摔破了,汤水流了一地,同治皇帝怒斥他们:“食君之禄,替君分忧。你们这些汉臣,食我爱新觉罗家的俸禄,平日里朕待你们也不薄。关键时刻,你们却不支持朕的决定,你们难道都是要造反么?”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三人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整个弘德殿都快震动了。
“传?王奕?、醇王奕?觐见。”同治皇帝拍着龙椅,朝内侍吼道。弘德殿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充满了火药味。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王奕?、醇王奕?也赶来了,看到弘德殿里的情形,他们赶忙向同治皇帝问清状况。
“恭亲王当年留京与洋人周璇,积极出谋献策剿灭太平长毛和捻贼,挽救大清的危局,又开办总理衙门,总管内务府,功勋卓著,还望皇上三思。”?王奕?、醇王奕?也跪下求情。
“你们都这么吹捧他,那好,朕的位置让出来,你们请恭亲王来坐这龙椅好不好?”见殿上这么多大臣都反对,同治皇帝大怒,放出了狠话。同治皇帝本来觉得这些大臣都应该是支持自己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文祥只得按照同治皇帝的意思草草拟了一道圣旨:传谕在廷诸王大臣等,朕自去年正月二十六日亲政以来,每逢召对恭亲王,语言之间,诸多失仪,不胜枚举,着革去亲王爵位,降为郡王,仍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其子载澄,对朕无礼,革去贝勒郡王衔,以示薄惩。
拟旨完毕,文祥呈阅同治皇帝,同治皇帝看完奏折,虽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拟,但已经差不多可以出气,于是点点头:“去吧,就照此颁布吧。”
文祥他们走后,同治皇帝望着袁思凯,摇摇头说,“你这下体会知道朕的苦处了吧。朕贵为天子,不发大怒,竟然不能革去恭亲王的爵位,想当年,母后一道懿旨,就免去了奕?所有职务,差一点就把他杀头。”
“皇上别着急,你可以慢慢来,现在先革去他的亲王头衔,再利用他与太后的矛盾,一步一步夺回大权。”袁思凯心里还在为刚才的莽撞感到不安,随口应道。
“也罢,先将恭王的亲王爵位革去,再从长计议。”同治皇帝叹了一口气说。谁知同治皇帝这话说完不到半个时辰,慈禧太后就有懿旨,传同治皇帝马上去乾清宫。
“母后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同治皇帝心中十分疑惑,“韦大宝,你陪朕去乾清宫走一趟吧。”袁思凯点点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