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副区长走后，孙松涛心里很乱。这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昏暗了，窗对面的那一家大酒店的灯光映过来，办公室里一片沉寂。虽然刚才的谈话，可能加深了叶区长对孙松涛的理解，这也将有助于减少政府那面特别是陈明远区长对孙松涛的误解。
记得他在就任组织部长后，第一次与温伟国谈话时，他就提出过与政府那边在干部上的沟通问题，温伟国的答复让他觉得这个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了。温伟国讲得很清楚，与政府那边的沟通由他来办，而需要孙松涛沟通时才安排他去。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干部调整工作进行到现在，除了书记办公会和区委常委会议总体上的沟通之外，温伟国没有与陈明远在干部的具体安排上征求过陈明远的意见或是做过有效的沟通。温伟国自己没有与陈明远沟通，也从没有委托韩行健或是孙松涛去沟通，陈明远那边明显是有意见了。
刚才叶副区长的一番话，明显地预示出陈区长意见或是不满的切入点是他孙松涛，而不是冲着温伟国或是韩行健，因为自己是这一链条中最薄弱的环节。记得上高中时，老师就讲过，十月革命的胜利，就是列宁领导人民冲破了帝国主义战线中最薄弱的环节而取得的。
孙松涛想不明白的是，温书记说和政府那边由他去沟通，可他为什么不去沟通呢？难道说，在机构改革这样的事情上，真的不需要听取政府特别是陈区长的意见吗？难道是放不下架子吗？那陈区长就不能主动地去和温书记沟通吗？都不想委屈自己，又没有桥梁，有桥梁也不想用。孙松涛越来越深地感受是――在机关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大都来自己于利益之争，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守住自己的领地，而同时又要窥视着别人的领地。所谓的团结总是以牺牲一个人的利益为代价的，尽管这利益从本质上说也并不是谁的私有品，但却在合适的条件下变成自己的私有品啊！
这次机构改革是他们在干部问题上合作的开始啊，如果他们之间合作要是不顺得的话，那么以后……孙松涛不敢多想了，他想到的问题他自己都有些怕了。
韩副书记推门进来。“怎么不开灯啊？”说话的时候，他那宽边眼镜片后面，还是那让人不好琢磨的眼光。他顺手点着了灯，看到有所思的孙松涛。
韩行健整个下午都没有出门，甚至是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他把那张*推荐票数统计表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几个他格外关心的人的票数他更是烂熟于心，他算计着如何争取才能让他关心的这几个人能在最后胜出，而又不把自己的主观意图暴露得过于明显，以免引起温伟国的不快，如果实在不行，宁可放弃所受之托，也不能开罪温伟国。
接到温伟国通知晚上开会的电话，韩行健还是感觉到有点突然，这几天来，特别是今天一白天，温伟国没有透露任何要开会研究干部的想法，而是在即将下班之时突然提议，显然是他已准备好了。
“这显然是突然袭击，这个老滑头。”韩行健轻薄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温伟国。然而韩行健似乎并不怕这个突然袭击，这几天他对区里的干部名单也十分仔细地研究过了，每个干部的情况他大致都能说出个一二来。如果温伟国想要拿他韩行健迷糊的话，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其实，韩行健这次干部调整特别是正职调整上，只有三个人与他有关联。一是计生主任马丽娜，他们之间有点远亲，虽然马丽娜也曾客气地希望韩行健多关照，但从她的口气里所渲染着的与温伟国之间的关系和没有人报名参与竞争计生主任这个情况来看，似乎没有任何被调整下去的可能。真正有求于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卫生局副局长李明龙，他想谋取正职，而李明龙也不是自己直接找的他，而是通过市里的一位老朋友找的他，希望韩行健能多支持。这事高低得尽力才是，要不多让人家瞧不起呢。
再有一个是自己非尽力不可的，就是邱秀娟。她现在是区机关党委副书记，想到人事局当局长。自己虽然也分管机关党委，但与邱秀娟也没有什么交情，所以她也从来没有纳入过韩行健的视野。但现在不同了，小宝贝周小倩前几天找过他了。周小倩说这个邱秀娟是她远房表姐，有一次在一起吃饭，周小倩说她跟自己是哥们，关系老铁了，邱秀娟就央求周小倩帮忙，如果人事局实在不行，弄个哪个局的一把都行，最次也得提个正科级。酒桌上众人面前，周小倩可是豪迈地拍着胸脯做了保证的。现在就看韩哥哥帮不帮忙的，周小倩暗示，事后她和邱秀娟一定会好好酬谢他的。
这个邱秀娟能有什么好酬谢的呢？区里的行情韩行健听说过一些，对他而言没有干什么吸引力。倒是周小倩对自己更有吸引力，那红嘟嘟的小嘴，性感的身材曾不止一次地进入韩行健的梦境里。也许办成这件事，自己和小宝贝的关系会更上一层楼了。想到这，韩行健仿佛听到了周小倩甜甜的呼唤声，看到了周小倩的笑靥和那两个能淹没所有男人的大酒窝。
韩行健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心里盘算着。由于一个下午精力过于集中地研究*推荐统计情况了，接完温伟国电话时，韩行健才感觉到自己的颈椎有些酸麻。他站起身来，踱到门口，从没关严的门缝里传来叶副区长从孙松涛办公室里出来的告别声。
韩行健的心里顿感不爽，他猜测叶副区长一定是找孙松涛说干部的事去了，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叶副区长对他这个主管干部的副书记不理不睬，却偏偏要找一个小小的组织部长呢？
“不能轻易交枪，不能让温伟国说啥就是啥，自己可以退步，但不能让温伟国觉得自己是小绵羊。如果自己一点意见都不提，这要是传说出去，还有谁还会拿自己当盘菜呢？”韩行健眯起眼睛，轻轻地晃动着脑袋。
“如果想从温伟国的碗里拨出一口食来，自己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今晚开会除了温伟国，就只有孙松涛了，所以得事先给孙松涛打打预防针才行。”尽管韩行健从心底就从来没有拿这个社会经验不足，官场涉事不深的孙松涛当盘菜， 可今天如果想有所作为的话，还真需要他的帮助。
“这孙部长可是真忙啊，”他笑的更加有深意了，“走吧，吃饭去啊，别把我的小老弟饿坏了，五点半可是要开会的啊，说不上开到多晚呢，赶紧吃点东西，我请客！”他边说边上前拉起孙松涛。
韩行健和孙松涛来到区政府后身的一家小馆，小馆不大，但却很干净，孙松涛以前来过这里。他们俩要了四样小菜和两碗米饭。
“晚上研究干部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韩行健没话找着话。
“也没什么准备的，温书记也没有告诉还要准备什么？”孙松涛低头，心不在焉地应着。
“*推荐票数统计表我看到了，你有什么想法吗？”韩行健话问得极是有趣，说他统计表看完了，不说自己的想法，而是问孙松涛有什么想法。
“想法？”孙松涛不太明白韩行健所说的想法指的是什么，他停下了筷子，愣愣地望着韩行健。
“对啊，”韩行健可能觉得跟孙松涛沟通起来有点费事，索性把话挑明了，“如果温书记要是按照得票多少来确定人选的话，那事情就简单了。”
“温书记不是一再强调推荐票只能做参考吗？”孙松涛不知道韩行健到底要说什么，脸上闪现出一丝疑惑。
“是啊，我的意思是说，”韩行健欲言又止，他觉得面前坐着的不是孙松涛，而是一个大南瓜，非得逼着他把话说明白不可，“松涛啊，如果不按票数来定的话，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话，尽管说，大哥一定会尽力支持你的意见的。”说完，韩行健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嘴角不经意地扯动了一下。
“我没有。”孙松涛把最后一口饭拨进嘴里，而后倒了一杯茶水小口的饮着。
韩行健真的感觉自己对面真的不是孙松涛，而就是一个大南瓜了。按常理，作为主管干部的副书记的韩行健主动问孙松涛有什么想法，并提出可以帮助他后，孙松涛更应该问下韩行健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支持的人或事，韩行健提出来后，孙松涛要表达出支持的意思，这样，这话才能说下去，说得皆大欢喜。
可孙松涛就是不理这个话茬儿，韩行健感觉到很失望，他忍耐住对孙松涛的不满，强堆出一副笑容来。
“松涛啊，还是那句话，我们将来在一起共事的时间长着呢，我们之间可得相互支持啊。”
孙松涛像是听明白了似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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