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公司化
事故平息后，锷峰局因抢险搁置的另一件大事启动了。\本章节贞操手打 shouda8.coM\韩怀让在局领导班子会议宣布：为了加快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推进经济体制和经济增长方式两个根本性转变，经过一年多的筹备，进行工商注册登记，报煤炭部批准，锷峰矿务局己改建为锷峰（煤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吴书记为集团公司党委书记，我为董事长、总经理，行政副职由副局长改为副总经理。
韩怀让摘掉眼睛，念改制提纲：
企业改制是当前党和国家的工作重点。《*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若干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公有制为主体的现代企业制度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础”。“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社会化大生产和市场经济的必然要求，是我国企业改革的方向。”要求“所有企业都要向这个方向努力。”根据党中央、国务院的部署，煤炭部把我局列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试点单位。一年来，经过多次征求意见，职代会通过，我们完成了《锷峰矿务局现代企业制度试点实施方案》和《锷峰（煤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章程》，今年6月1日，煤炭部批复，同意锷峰矿务局改建为国有独资公司。
韩怀让念了帽儿，顿了一下，看大家沉默中带着迷惑，似乎有请君入瓮之感，心想改革之初就是迷惑加刺激。接着念道：
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企业发展的迫切需要。1985年总承包十年间，我们取得很大的成绩，原煤产量亿吨，精煤3000万吨，上交税金11亿元，利润12亿元，职工年收入由1200元提高到7800元，企业总资产由11亿元增加到52亿元。成为建矿以来发展速度最快、经济效益最好、对国家贡献最大的时期。
但是，随着改革的深入，市场经济的迅速发展，承包制的政企不分，不利于国有资产存量流动和重新配置，不利于企业参与市场竞争等深层问题逐步显现。表明企业改革必须由浅层次放权让利转变为深层次制度创新，从政策调整转变为法制推进……相信这次改制会给企业发展提供强大的动力，注入新的活力。
韩怀让喝口水，觉得两段不吻合，怎能在最佳时期革旧布新呢？唉！这么表白也有理：总承包辉煌我有功，改革大势不得不顺从。他抬高腔调：
当前重要任务是构建现代企业制度新框架。在建立健全法人治理结构，重组企业管理机构的同时，按照母子公司体制改组企业组织结构，将实行模拟法人运行的生产矿、建井处、洗煤厂、运销部门改建为分公司，将实行独立法人运行的部分全民多经、集体经济单位改建为子公司，分别与集团公司董事会鉴订资产经营责任书，以资产经营责任制取代生产经营责任制……
念罢，他戴上眼镜说：“公司制在国外己实行多年，但对国有煤炭企业还是新鲜事，有许多概念，运行规则需要我们学习探索，不少问题需要在运行中解决。希望在座的抽空看看企业管理处印发各单位的《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组建锷煤集团宣传题纲》，做到心中有数。企管处参加《现代企业制度试点实施方案》制订的业务骨干近几天到生产矿、多经单位讲解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相关问题，办公室文秘人员到基层进行调研，了解干部、职工对组建锷煤集团相关知识的学习认识情况。”
吴庆云扫视沉默的班子成员圆场：“形势所迫，必须施行。机制促发展，创新保安全。相信公司制会促进锷煤拓宽更广阔发展空间。”鲁中昌暗撇嘴：连我都含糊，到基层弄不好又是一次对牛弹琴。
按照韩怀让要求，叶炯与企管处副主任经济师梁自明到东临矿，给矿领导、机关科室科长讲解座谈公司化。梁自明原是锷煤矿工大学企业管理学科教师，对企业运行颇有见地，论水平资历，早该当处长了，却对人际运行参与不够，背后爱发牢骚，只担任了挂名的技术职务。
矿长时建民开场欢迎后问：“实行资产经营责任制，不应再把利润上交作为必考指标。[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东临矿一年上交利润近一个亿，只能维持简单再生产，扩大再生产很困难，如果再让交那么多利润，矿上没有投资改扩建和设备更新换代后劲，如何保值增值？”梁自明扫视几十位注目的听众：“这是生产矿都关心的问题。实际上资产保值增值还是要靠产量、盈利、安全来保证，只不过以保值增值体现出来。试想如果经营亏损，资不抵债，保值增值也是句空话。至于上交利润多的问题，集团公司要出台政策，适当给各矿留利分成。”
经营副矿长问：“总承包取得了那么大的成绩，十年承包主要完成指标是承包前28年的几倍。现在说公司制能克服承包制的不足，那么，东临矿以至集团公司成立后是否能进步更快，取得成果更大？”
梁自*忖：这是连经济学家也说不准的问题，我就拉高调吧。摸着略白的头发，低缓地说：“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我们有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加上实行了现代企业制度，相信不久能赶上美国的煤矿。”
总会师问：“现代企业制度强调企业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可象常吉矿，国家建井投资十多亿，建成投产十几年，每年亏损上千万，让我们的盈利补他们的亏，以后还会这样吗？如果是私营企业不早就破产倒闭了。”
梁自*言：这是信球都知道，能人治不了的问题。强笑着露出圆黑脸上的皱纹，“这是国情决定的，以稳定促发展。常吉矿若倒闭，一万多职工怎么生活？我们没有失业保险。”
企管科长问：“按照公司法规定，董事会聘任总经理等高级管理人员。锷煤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是煤炭部同时任命的，而且董事长、总经理一人当，决策、执行同一层次好或是分开好？”
梁自明说：“锷峰集团公司是独资公司，与南方的私营、合资公司不一样，他们以资产为纽带，我们目前仍然以行政来组合。”侧头笑着对叶炯暗言：“这象我们节日玩狮子，外皮象模象样，内脏不一样。”叶炯佩服梁自明是明白人。
梁自明接着向大家讲解了实行资产经营责任制主要指标计算、考核问题，当听到以后矿处级干部实行年薪制，完成主要指标，拿职工平均工资的3-5倍时，坐在前两排矿级干部喜形于色，后几排科级干部咂嘴瞪眼。
在东临矿吃了午饭，梁自明完成一天一个单位的讲解任务，回家休息，叶炯和矿办公室副主任童文亮到区队了解情况。
到掘进五队找到队长朱战民，叶炯问：“建立锷煤集团，实行现代企业制度宣传提纲你们给工人传达了吗？”“传达了。”“职工感兴趣吗？”“职工坚决拥护。现代企业制度能促进企业发展。企业发展，职工得好处。”朱战民盯着叶炯问：“矿务局变成公司化对基层区队有什么实惠？”“集团公司对生产矿放权让利，你们矿实力增强了，才有可能给基层区队优惠政策，这需要一个层层传递的过程。”叶炯含糊地应答。又问几句，见朱战民溜弯子，只说好听的，便让童文亮直接找区队办事员喊几个工人谈谈。
两人到采煤四队，办事员临时喊来3名工人。叶炯改口说：“我是无忌矿掘进队的，随便找弟兄们聊聊咱矿的情况。你们传达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把矿务局改制为集团公司这个宣传材料了吗？听懂了吗？”“在会上念了，尽是新词，似懂非懂。”黑脸膛回答。“记住什么了？”“记住矿务局改为集团公司了，头头还是那几个没动。”
叶炯试着问：“你们最关心的是什么？”“我们多干活，让我们多拿钱。”瘦高个说：“有时觉得干得多，拿的少。”“你们井下不是计件承包吗？”“是，承包多年了。但系统领导扣点，科室扣点，队里扣点，落到工人手里有几个？顺口溜叫做：‘承包承包，干部先捞’。童文亮说：“实行公司制，以后规范了就好了。”瘦高个一撇嘴，“到啥时候，弄好了，干部拿大头，工人拿小头；弄不好，干部调走，工人承受。”黑脸膛说：“发啥牢骚？历来不都这样，谁让咱没本事哩。”叶炯说：“东临矿是局里先进矿，收入比其它矿好多了。”瘦高个说：“一月六七百，这也涨，那也涨，还是紧巴巴的。”黑脸膛说：“有本事还是到南方创业。听南方打工的弟弟说，南方私营企业是按股分红，凭技术拿钱。经营得好，没几年就发了，经营不好倾家荡产。哪像咱们矿，变变调子，还是老和尚的帽子。干部只嫌官小，工人只嫌拿得少。”
叶炯还要问下去，童文亮笑着拍拍叶炯：“走吧，回办公室喷会儿。”走出宿舍楼，童文亮说：“他们没文化，净瞎胡扯，别弄到局里，显得东临矿工人素质怪低咧。”
第二天，梁自明、叶炯来到子公司单位机电修造公司。梁自明对在坐的50多位公司、车间负责人介绍了进行公司化改造，组建集团母公司、子公司的必要性和操作方案，解释了相关的问题。公司经理崔红山欢迎后说：“实施公司化改造，清产核资，界定产权，实现自我积累，自我发展是大势所趋，对我们压力很大，冲击更大。近几年，机械加工修配行业竞争激烈，许多个体、民营企业挤得我们厂活儿越来越少。他们凭借机制灵活，给用户回扣，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我们厂是国营企业，有技术优势，但不能象个体经营者那样搞这一套，弄不好轻者违纪，重则违法。我们是近2000名职工的老厂，退休、老弱病残多，负担重，这几年工人工资在全局是倒数第几。实行公司制运行，各分公司、子公司自主权扩大，他们的机加工可以外委。如果集团公司不出台内部保护政策，我们将失去内部机加工市场，生存会更加困难。虽然我们在技术、质量上占有优势，但在价格和经营方式上处于劣势，在不公平竞争的情况下，信誉敌不过回扣。”
见梁自明轻轻点头，崔红山继续说：“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以前是矿务局的内部单位，由矿务局统一纳税，成为独立法人后，要独立纳税，而集团公司合并各子公司、分公司报表后，还要再纳税，这样形成重复纳税，怎么办？还有我们厂分离出来的生产、生活服务单位，对内部有偿服务，也要交营业税，多重纳税加重了企业的负担。”
梁自明托着下巴无奈地说：“纳税的事需要集团公司领导和市政府协调，估计难度较大。内部产品保护政策肯定要出台，但不能强制，否则，与刚下发的实行公司化分公司、子公司有采购、用工等自主权相矛盾。”侧头轻轻对叶炯说：“驴头不对马嘴，谁说得清咋弄？”
“《现代企业制度实施方案》要求子公司、分公司逐步改建为多元投资主体的有限责任公司，建立以资产联接为纽带的母子公司体制。而我们厂属于困难单位，外单位谁愿投资入股？职工想个人入股也没钱，我们厂想入股集团公司好的单位又没资金，怎么个多元投资？”总会计师问。
梁自明笑着说：“这个问题我在参与起草实施方案时己考虑到了。如果全集团公司上下一色的国有独资公司，经营方式很难改变，势必让人说，挂个公司的牌子，仍是工厂制的运作方式，属于追风赶潮。这个问题集团公司领导正在慎重考虑。”梁自明喝口茶，小声哼着：“考虑也没门。”
“《现代企业制度实施方案》明确独立法人单位有投资、用工、分配、进出口自主权，还要减轻企业的负担，将“拔改贷”改为“贷改投”，把所办的学校、医院分离给当地政府，不知何时能落实到位？”总经济师问。
梁自明说：“这需要上级的政策，有了政策，还须和政府各部门慢慢地协调。说实话，公有制下的现代企业制度对国家也是探索偿试阶段，没有现成路子，但记住拓宽市场，赚钱是最基本的。”
接着梁自明与在坐的就清产核资、理顺产权、企业改组、兼并联合、股份合作等问题进行了讨论。
下午，叶炯和办公室秘书林书清一起到车间找大学生技术员座谈。叶炯自称市煤机厂企管人员。
到钳工车间，只见上千平方米的大车间摆着几十台机床，稀稀拉拉七八人在操作。林书清说：“工作量饱满时，一个班有四五十人，现在活少了，轮流上岗。”叶炯说：“职工不上班，怎么生活？”“发点生活费，各想门路呗。”
两人到车工车间，情况依旧如此。返回钳工车间技术室见到了正看资料的技术员李新亚、庄伟。
叶炯自我介绍后说：“我们市煤机厂也陷入了困境，刚才到你们车间一看，情况和我们差不多。”李新亚扶扶清瘦脸上的眼镜，“大气候，一时难改变。我刚毕业时厂里红红火火，是矿务局最有吸引力的工厂，托关系才能进来，现在是拉关系调走。近两年有些本事的技工，有经验的管理者有的跳槽了，有的单干了，没有门路的只有固守受穷吧。”
叶炯说：“现在说与企业同呼息，共命运过时了。”李新亚倒杯水递过来：“人的追求、理想在变。现在提倡效益中心，致富光荣，贫穷无用。当前造原子弹的不如卖变蛋的，技工、工程师不如卖早点的，这样的反差，谁还会安下心来？”
叶炯说：“实行公司制后，这种现象慢慢会改变的。”庄伟平头下大眼睛一瞪：“用人机制不改变，再费劲也没用。你想，现在企业领导包括地方政府领导的前途、命运与企业、地方的兴衰几乎是分离的。只要和上司搞好关系，就能官运享通。他们的心思都用到了拉关系，仰上鼻息；一切行为为了权力的运作，地位的上升；就是迎着风头喊喊改革呀,管理呀！也只是虚晃一枪，挂个招牌而己。遇到矛盾、棘手问题要绕着走，绕不过就怨天尤人，矛盾上交或下移。当家当的不是自己的家。”
叶炯笑着说：“你讲得真好。市场经济吗，需要公平竞争，规范运行。而处于竞争潮头的领军人、把握方向的监管人走旁门左道就能保位高升，谁愿冒风险呀！”
李新亚接着说：“可不是吗。公司制起源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既然学人家的模式，为何不学他们的领导体制、用人制度？把权力置于制约监督之下？把一个企业搞垮了，把一个地方搞槽了，数年甚至终身不能再干原行当，倾家荡产，还会不用心卖力搞本行吗？
叶炯与他们又聊了上大学时的生活，庄伟说：“大学刚毕业时，一腔热情，充满理想抱负。参加工作到国有企业一番洗礼，棱角磨平了，世故圆滑了，这对自己有益，可对企业、社会有益吗？”
一周来，叶炯与梁自明到了六个单位讲解调查，反映的问题大同小异。梁自明将主要、共性的问题汇总，交集团公司领导。
此后几个月，各子公司、分公司接受了集团公司的清产核资，子公司模仿集团公司制订了本公司的《章程》、《实施方案》，集团公司下文任命了子公司董事会、经理层人员，党政进行交叉任职。同时让内部银行在子公司间进行交叉转帐，如机电修造公司转给建筑公司100万，建筑公司转给机电修造公司120万元，只在帐面上显示互相参股，而无实际资本流动，单位之间互不参与对方经营，更不承担对方损益责任，只从形式上显示着多元化经营。
事后，叶炯对比国企和私企公司化，写道：
一二）
国有企业公司化， 私营企业公司化，
形式多元一股大。 资产组合利为大。
行政组合拉郎配， 分拆并联依制度，
经营成果少牵挂。 殚精竭虑拼发家。
仕途金运上司管， 身价命运资产连，
庙穷不妨方丈发。 兴衰成败历浪打。
转机建制权为主， 市场运作法规范，
贫富皆怨比上下。 公平竞争不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