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雨声渐微。墙上虽挂着时钟，但我不记得昏迷前是什么时候。素离站在窗前，任雨水打在身上脸上，沾湿的裙摆，耷拉着垂落下来，洁白的衣料被雨点晕染成了深色。浅浅的啜泣声，但面容被雨覆盖，我不知她是否在哭泣，抑或是错觉。

“素……”肘尖微微用力，我想坐起。但只是微微挪动，脑袋里如同天崩地裂地剧痛，仿佛有一把锯子拉扯着，重新瘫倒回地面，用指尖摸索到眉心。伤口仍然在那里，长长的一道，暴露出的血肉温热，黏糊糊的，大概是鲜活的血液，粘在指尖，甩也甩不掉。

“醒了？”她抹了把脸，不知擦去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你精神损耗得很严重，最好还是躺着休憩。”

“那东西还在里面？”开口说话，声音也嘶哑起来。我究竟该是有多虚弱，才会这么无力。

“嗯。得放在里面养着。”她拍了拍身上的积水，像是自言自语，“竟然湿透了。”

“要多久？”扶额，精神涣散无法集中。

“等我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她竟然笑了出来，“知道么，如今面对着你，很错乱。记忆是素离的，身体是傀儡的。而你，究竟是傀儡，还是主人。”

“我会弄清楚的，带着你的那份。”回应她的笑容，只是没有那么苦涩。

“想你也应该查出了一些，我曾经在东湖藏过一件东西。”像是交待什么，她抱膝坐在我旁边，潺潺而述，“那是一块晶石，在天界藏书楼顶的密室里找到的。但是，却被青帝拿走了。”

“那是什么晶石？”

“不知道，我的能力，不足以驾驭它，想到不能让他落在青帝手里，便藏了起来。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找到了。不过好在……”她捂着胸口，像是滞气了，“好在那是一对，而且我发现的那块并不是主石，到底他也不能知道什么。”

“青帝和素离，到底有什么积怨值得这样剿杀？”在她消失之前，我得弄清楚她获得的讯息，才能有效利用资源。

“过去的事情我也记不起来。虽然知道我是假货的人不多，但私下里总会有些市井流言。据说是因为素离私放了即将处死的西方恶魔，可这么大的事情，怎会只有零星几个人才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她低下眼，“青帝虽然专横霸道了一些，可无论如何，也不会罔顾性命，总会事出有因。”

“交给我吧。”本是同根生，我同她如今也毋须再针锋相对了，“算是，让我延续你的生命。”

“拜托你了。”握住我的手，沾染了指尖未干的血。我才发现此时她的双唇失去了血色。

“嗯。”我点点头，似乎已经适应了，眉心不再觉得疼痛难忍，“对了，我昏睡了多久？”

“素离做人偶，光渡魂就用了三天。”她擦着手掌上蹭到的血，“但是你放心，虽然我不及素离，但，好歹也在这三日时限里完成了，现在是凌晨，即将天亮。”

“还有，半日么。”仍然是一片混沌，坚硬的玉珠磕得我有些不舒服，“那要抓紧时间了。”

“玉珠需要自己取出来，它在脑子里，拥有魂魄，只有你可以制住它。就像那一群喝了你血液的噩梦，从此以后都是你的奴隶。”她扶我坐起来，脸上仍带着笑意。“等那珠子出来了，我就拆下眼珠，让你替换。”

“拆下眼珠，你……”

“我就，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托着腮笑了出来，“若是太疯癫，早点解决了。”

“好。”闭上眼，我在脑子里寻找那异物。

在俗世生活了太久，如今反而觉得像我们这样的生物，才像是异类。试问哪个人类能往自己眉心开个洞，塞颗珠子进去。神界的神们，却对这样的事情见惯不怪，不，往脑子里塞各种异物还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有时直接把某个部位卸了借给别人也不为过。

素离的态度转变地太快，虽然也能解释，但还需要留个心眼。我不相信她会妥协，放弃所谓生存的机会。我昏厥的那段时间，谁知道她会不会做了些其他什么事情。不是不愿意相信她，只是，连自己都无法信任，我用什么理由去信别人？

好不容易在意识里找到那珠子，却像是淘气的小动物，不听从我的牵引，朝相反的方向滑走。还真是和我一样反叛，软的不行来硬的，将它逼到创口附近，伸出两指刺进去，钳住它。可是那玉珠表面本就光滑，更何况沾了脑浆血液，更加滑不溜手。

“别。”素离拉开了我的手，“让它听你的话。”

重新凝神让我费了一番力气，虽然脑子里并不觉得缺了什么，但精神涣散，总归是受了创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在脑子里回想着同沐盐的点点滴滴，然后它还是蛮横无理，横冲直闯。究竟这珠子的弱点在哪，我已经被折腾得汗流浃背。

“青帝我没有见过，但知道他还有个本名。”素离贴着我的耳，“似乎叫，笛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