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环把冷锋和如小来带到一张八仙桌前坐下,领着三个小丫环出去,一会的功夫送来酒肉。酒是那种黑坛子装的老酒,肉是用盘子盛的大块肉,每个盘里的肉各不相同,有猪肉牛肉羊肉,其它的六个盘里是什么肉,冷锋愣没认出来。
四个丫环顺着墙角站了,变魔术似的各拿出一件乐器,有琴有琵琶,有笛子有萧,奏起一首曲子。那曲子时而欢快,时而婉转,和尚一手放在桌子上,屈指‘当当’打起拍子,冷锋一动不能动,巴巴的听着,暗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感觉回到了古代,难道穿越了?”
领他们来的那个女的一上床,便把床头的围幔放下。此时音乐声响起,围幔缓缓打开,她从床上下来已换了一身汉室宫装,束紧的腰身不足一握,宽袍大袖凭添出几分飘逸,一切都古朴典雅,哪像是个凡人,简直像是刚刚从天上飘下来的仙女。
那女的在八仙桌前站定,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起来,像条扭动腰肢的美女蛇,捎首弄姿,媚态十足,极尽所能的诱惑着如小来他们。冷锋心静如潭,暗暗奇怪今天怎么对这么美的美女完全不感兴趣,这哪里像在看跳诱惑力十足的舞蹈,简直像看一个肥胖的男人在捎首弄肢,不仅没有一丝的冲动,反而有一种恶心。
和尚面露微笑,仍在轻轻敲打节拍,也是不为所动。那女的一曲终了,走到桌前,嗔怪道:“怎么不吃东西?”
和尚道:“刚刚吃过饭,不饿。”
“酒呢?怎么不喝点酒?”
“我这人沾酒便醉,一醉便跟烂泥一般,你不想让我变成烂泥吧?”
“那就别喝了。”那女的吃吃的笑,眼睛眯成一道缝,咬了咬下嘴唇,道:“不如……”
如小来一把拉住那女的的手腕,笑道:“我正有此意!”拽着那女的就往大床走去。女的双脚拖地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冷锋,道:“那他……”
如小来道:“先满足了我,再喂他不迟。”
两人上了床,放下围幔,衣服一件件从里边扔出来,堆在地上成小山状。四个大丫环掩嘴偷乐,走到冷锋跟前,这个摸摸冷锋的脑袋,那个捏捏冷锋的脸,细声细语道:“这个小哥哥好俊俏,怎么称呼?”
冷锋不能动,但身体还有感觉。那些女人的年纪全在二八之间,小手本该温润滑、嫩,摸在身体上十分舒服。可她们的手却像枯木败枝,粗糙无比,冰凉凉,似从冷库里刚取出来,摸在身上难受异常,鸡皮疙瘩顿起。
床上传来那女的的浪笑,四个丫环全都朝那边望了一眼,有个道:“姐姐在床上快活,却让我们在这里干坐,不如喂这个靓哥哥喝点酒吧。”也不等其它人同意,转身端了杯酒。
她的衣服烂了道尺长的口子,一转身,口子向两边扯开,露出白晰的背部。冷锋本不愿多看,可突然发现那丫环露出的白晰背部上也有一道口子,像是刀刚刚砍出来的,却不见血,甚是诡异,不由的多看两眼。
那道口子也像扯开的衣服,大张着嘴,露出里边的骨头架子。
冷锋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所看到的,坐在他旁边的丫环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医院挂的骨头标本穿了件人皮皮囊,而且这个皮囊的口子还没有缝好,一动就露出里边的骨头架子。这是不可能的事,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觉得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准备再看,那女的已转过身来,把杯举到他的嘴边。
冷锋的嘴张不开,张得开他也不敢喝,眼睛直勾勾看着那丫环。那丫环红唇皓齿,两只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高高挺起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哪像是骨头架子穿了件人的皮囊,他又怀疑自己看错了,说不定还是致幻剂造成的幻觉。
如小来在床上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什么,那女的道:“你们都出去吧,别打挠那位客人。”四个丫环恋恋不舍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冷锋尤其注意曾喂他喝酒的丫环,那丫环穿的衣服完好无损,哪有一丝的破裂。
四个丫环鱼贯而出,轻轻带上门,整间屋子只剩下冷锋一个人。八仙桌上,各式各样的肉飘出从未闻过的异香,他这才想起一天没吃东西了。巴巴看着眼前的肉却无法饕餮,肚子一阵阵的痉摩绞疼。
食指轻轻一跳,然后又是一跳。冷锋先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能动了。试了试,那些不听指挥,泥塑木雕似的四肢,又都统归大脑指挥。
挂着帷幔的大床来回晃动,吱吱嘎嘎响个不停。他瞅了瞅大床又瞅了瞅八仙桌,暗想:“先吃点东西,等会抓他现行。”抓起一块肉啃了起来。也顾不着细嚼,三五口把肉全塞到嘴里,丢下骨头,去拿第二块肉。大床突然停止晃动,里边传来和尚笑声,语调奇怪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女的尖着嗓子大笑,声音刺耳,跟夜半猫头鹰的叫声一样瘆人。过了良久才停下笑声,道:“你不是说愿为我干任何事,哪怕要你的命也不会皱皱眉头?我现在正是要你的命……”话还没说完,那女的突然尖叫一声,这次比猫头鹰的惨叫还要凄厉十倍,道:“大师饶命!”
帷幔向两边一摆,有个赤条条的身子从里边倒飞出来,摔在地上。
如小来不慌不忙从床上跨下来,根本没有一丝不挂,身上齐齐整整穿着僧袍,肩上背着褡裢,手捧一颗明晃晃的珠子。这颗珠子冷锋见过,如小来表演功夫时,曾吞进过肚子里,不过这时珠子比那时亮了许多,像一盏十五瓦的灯泡。
那女的也不知是不是摔坏了什么地方,蜷曲在地上起不来,一只手撑着地,头发耷拉下去遮住整张面容,嘤嘤的哭。嘴里来来回回就是那句话:“大师饶命。”
如小来走到那女的面前,抬起一脚踏在那女的脑袋上,那表情就像踏着一只狗,喝道:“孽畜,是你自己进来,还是我请你进来。”
那女的头被踩的越垂越低,嘴里还是那句话:“大师饶命!”
如小来嘿嘿一声冷笑,道:“饶命?我佛慈悲,容不得你们为祸人间。”把脚又往下踩了踩。那女的彻底趴在了地上,一边脸挨着地,散乱的头发里露出无辜的大眼睛,泪水含在眼里转来转去,就是不流出来,眼神幽怨的看着冷锋。
冷锋被那眼神刺得坐立不安,顾不得再吃什么,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抬起和尚的脚扔到一边。
如小来吃惊的道:“你能动了?”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大惊道:“还吃了东西?”
冷锋懒的搭理,回头对那女的道:“起来吧。”
那女的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嘴里道:“请大师饶命。”冷锋弯下腰,把那女的拽起,道:“有我在,别怕!”回头又对如小来道:“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如小来呵呵而笑:“我欺负的是人吗?”
冷锋道:“不是人是什么?”
“你再看看。”
如小来伸出二指在冷锋额头上一戳。冷锋感觉一道白光闪过,眉心处传来巨痛,那里似乎给戳破了。想想今天发生的事,都算什么事?先是被如小来控制住身体不能动腾,然后被如小来喂了颗黑兮兮的东西。两件事搞得他本就一肚子怒心,此时又让对方无端端戳破眉心,也不知毁容没有,再也压不住火,道:“这可是你先动手的。”一记右勾拳朝如小来打去。
如小来动作极快,二指如钩,直取冷锋的双眼。冷锋连躲避闪挡的时间都没有,条件反射的把眼闭上,一个念头闪过:“这秃驴出手好快,这下完了,眼睛让他摘去了。”心里紧张,拳便定在半空打不出去。等了半天不见和尚的双指抠到,睁开眼看。和尚冲他调皮的一笑,在他肩头一推。冷锋身不由己的在原地转了半个圈,与那女的面对面。
那女的本来也算九分的漂亮,加上十分的妩媚,勾魂摄魄,十个男人中有九个无法抵挡。可是现在,漂亮妩媚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变得异常丑陋,两只眼睛突出眼眶许多,舌头伸出嘴唇数寸,双臂平伸,十指虬曲,恐怖狰狞的朝冷锋的脖子掐来。
冷锋‘啊’的一声怪叫,“什么东西?”定在半空的右勾拳顺势而出,与那女的脸颊还有数寸,暗道:“我右手力大无比,这一拳打中,她哪还有命在。”赶快收力,时间已来不及了。
那女的的脸与冷锋的手一接触,整个脑袋‘砰’的从肩头飞,像只被木棒打出去的垒球,撞在墙上反弹出数米,落到地上。
冷锋看看拳头又看看面前的无头身体,一脸惊恐的问:“我杀人了?”那身体虽没脑袋,虬曲着的双手却没停下来,卡住冷锋的脖子,掐得紧紧的。还在地上打转的脑袋道:“和尚,放了我便放了他,不然大家同归于尽。”
冷锋呼吸困难,又惊又怕,说话都开始结巴,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和尚冲地上的脑袋道:“死到临头还贼性不改。”大踏步上前,在冷锋后背一拍。冷锋感觉自己像是刚从炼钢炉里捞出来,身体热得快要燃烧起来。那女的似乎也能感觉到这种热,躺在地上的脑袋‘啊’的叫了一声,掐在脖子上的手随即松开。
如小来上前一步,拦在冷锋与无头尸的中间,手捏兰花指,嘴里念念有词。那颗珠子更加的亮了,像一颗小太阳,烤得无头尸体冒出缕缕黑烟,顺着珠子照出的来耀眼光线朝珠子里钻去,一会的工夫尸体已全部化成烟钻入珠子。
如小来又朝墙角走去,那头呲牙裂嘴,道:“和尚,收了我你会后悔的,我是有组织的。”如小来定下脚步,道:“什么组织!”那头道:“我是‘至尊阁’的人。”如小来道:“‘至尊阁’?那里有很多鬼?”那头嘿嘿几声冷笑,道:“现在怕了吧!”如小来一笑道:“怕倒不怎么怕,贫僧还要谢谢你的指点。”手中明珠往前一凑,那头化成一缕黑烟,也被吸到珠子里。
冷锋揉着脖子咳个不停,再次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可你不信,非得让贫僧用佛门正、法开了你的天眼,亲眼看过才信!那是不干净的东西,害人的孽畜,简单的来说就是鬼。”如小来目光如矩,把屋子环视一遍,又道:“这间屋子干净了,你先呆一会,贫僧下楼除锄那几只道行浅的,再来找你。”
“这世上哪有……”冷锋冲如小来的背影喊道,最后的那个鬼字硬没喊出来。世上若没有鬼,他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怀里揣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这种环境下把他吓了一跳,掏出手机一看,竟是一天都连系不上的沈默。
沈默在那头问:“你找我?”
“你在哪?”
“我在一个很奇妙的地方,现在不能跟你说,以后见了面再细说。不多说了,这里管的很严,不让打电话。”
“不让打电话?你不是在‘至尊阁’,怎么搞的跟军事禁区一样,那以后怎么跟你连系……”冷锋话还没说完,那头已挂了电话。又打过去,那边提示已关机,他在心里泛嘀咕,暗问沈默是不是又出事了。回想一下,沈默说话时语气兴奋,不像有事的样子,稍稍心安,便收了手机,打量起这间屋子。
雕花的大床,厚实的帷帐,地上摊的那堆衣服,一切都真真实实,不像是幻觉。他咬了咬下唇,掐了掐大腿,生痛,也不像在做梦,扭头去看八仙桌。
碗还是那几个大碗,碗里的东西却变了模样。那些肉有的变成鹅卵石,有的变成蠕动的蚯蚓,有的变成沙土。冷锋一阵的恶心,慌忙去看自己吃过的肉。那腕里似乎放了几节**的藕节,他稍稍安了心,凑近去又看。那哪是什么藕节,竟是死人的手臂,上边疮脓遍生,爬满蛆虫。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刺激,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直吐出绿色的胆汁,还是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下边惨叫声连连,像是一群猫头鹰在大合唱,那声音忽远忽近,一会似在百里之外,一会又像在耳畔响起。房屋晃了一下,冷锋停止干呕,迷茫的抬起头。屋顶挂的大宫灯,里边烛火摇曳,不像曾摇过的样子。他趴下身继续吐,房屋又晃了一下,抬起头再去看挂的那个大宫灯。
灯似乎摇了一下,又似乎没摇,等了一会不见屋子再晃,冷锋趴下身子又要吐,房子突然狂摇起来。这次不用去看挂的那个大宫灯晃了没有,大床上的帷帐剧烈抖动,桌子左蹦右跳,上边的盘盘碗碗全都掉落下来,摔在地上劈叭作响。
“地震了!”冷锋环顾四周,想找个逃生的窗户,却发现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他又去找进来的门,那门也不见了,在墙上一阵摸索,也没找到曾经有门的痕迹。上边砖头瓦砾纷纷坠落,他伸手挡住脑袋,像只无头苍蝇在屋里来回四窜,突然想起地震逃生手册上说,地震时若无法及时逃出屋子,应躲在结实的东西下面,连忙朝大床跑去,半趴着藏到床下。
床抖动的越来越剧烈,‘咔’的一声散了架。
中国的古床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一张床往往由一千多个,乃至于数千个木头片子组装而成。床一散架,那些木头片子下雨般砸下来。冷锋伸手去遮挡,东西砸在身上却不痛,甚至没有感觉,忙捡起来一块看,什么木头大床,原来竟是纸糊的假床。他把身上的碎纸片全都扫落,站起身想再找个安全的地上,坚实的木地板一踩一个洞,原来也是纸糊的。
冷锋心里大急,喊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正不知该怎么办,如小来突然冒了出来,跨下骑着一根禅杖,整个人像是走路捡到一千块钱,一脸的喜色,拽住冷锋的手臂,道:“施主,快跟我来。”
冷锋今天把一辈子没见过的怪事都见到了,最怪的还是这一件。那禅杕竟会飞,就像哈里波特的魔法扫帚,带着两个人冲天而起。
冷锋本就恐高,坐在一根光不溜溜的禅杖上,惧意更盛,忍不住搂紧了和尚的腰。如小来回头一笑,道:“你害怕?”冷锋扭过脸懒得看他,搂在腰上的手却没松上一点。
有个东西从头顶砸下来,在身边呼啸而过,天黑的邪乎,没有一丝光亮,看不清是什么,只闻到很浓的土腥气。下边那三层木制的楼台,或者说纸制的楼台,已完全榻塌。挂的宫灯有几个没灭,引燃了木制纸糊的瓦砾,倾刻间大火熊熊,倒能照到掉下去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从上往下看,火光照得耀眼,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到是块黑乎乎的东西。
头顶继续往下落东西,尘灰弥漫,没刚刚那么大块,极其的细小,下雨般打在身上。冷锋抓住一颗捏了捏,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土坷垃。他还从来没碰到过天上下土这种怪事,问:“怎么回事?”
如小来道:“墓要塌了。”冷锋正想再问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和尚又道:“坐稳了,让贫僧开出一条道来。”说话间咬破中指,在左掌心画了个手印,对着黑乎乎的天空嚣叫:“看我开碑手!”掌心喷出一团火球,像颗流星,冲天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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