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婵姗姗来迟,他穿了件咖啡色的袍子,本是暗淡无光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有别样的神采。通宝双眼眯起,心中甜滋滋的,暗道:我的眼光果真不错,看我家玉禅,多标致的美人啊。
杨玉婵跪下谢罪,严诺亲自扶起他,就像对着自家兄弟,“二公子何必行这么大的礼,今天本是你家的家宴,是我不识相定要来凑趣,你这样不是打我的脸吗?”
“草民不敢。”杨玉婵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个礼,才落座。
席间,四人频频敬酒,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通宝听着无聊,低下头,暗暗打了哈欠。
忽然有好听的丝竹声传来。众人俱都一怔,静静倾听。
丝竹之声越来越近,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琵琶缓缓走来。小腰盈盈一握,如水的眼眸似两粒黑亮的珠子。小巧的绣花鞋掩映在百褶群下,每走一步,便露出小小的鞋尖。
她走到席间,盘膝而坐,琵琶声如珠子掉落玉盘,让人沉浸其中。
通宝看到她圆圆的杏眼,就知道此女子是杨玉珏无疑,原来她的心思竟在四皇子身上吗?通宝朝杨启泰望去,杨启泰虽然仍旧绷着脸,但能从他的眉宇间发现丝微的不悦。
严诺和杨玉宥一脸陶醉,都紧紧盯着杨玉珏。唯有杨玉婵怡然自得的饮着酒,对丝竹之声,听而不闻。
一曲终了,杨玉珏摘下面纱。今日她特意打扮过,腮边的胭脂掩饰了她苍白的脸色,眉毛如黛,琼鼻小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她深深一拜,娇声道:“民女杨玉珏参见四皇子殿下。”
严诺哈哈大笑,虚扶一把,“早就听说杨三小姐弹了一手好琵琶,今日一听果然不同反响,本皇子这一趟,真没白来。快,扶小姐坐下。”
“殿下谬赞了,雕虫小技而已,跟夕儿姐姐的萧比起来,我还差一大截呢。”
这是第三个人提起夕儿这个名字,通宝大为好奇,真想看看这个女子是何方神圣,连杨玉珏都夸她。
严诺的笑意加深,听到别人夸夕儿,比夸他自己还高兴,当下解下身上的玉佩,送给了杨玉珏。
杨玉珏微笑着,扶着幕秋的手,坐在杨启泰身边。
杨启泰不发一言,待她坐下,才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了一声“胡闹”
杨玉珏置若罔闻,与严诺言谈甚欢。
通宝一直留意杨玉珏的神情,虽然他们才见了两次面,对她的手段,通宝可是知之甚清,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献上一曲,定然有着什么企图。
通宝已经打探清楚,当今皇帝龙逸,年近六十,身体也不甚康健,说句大不敬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卧床不起。他本有八个儿子,除去早夭的两个还有六个。
大皇子龙祥,是个无能之人,整日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二皇子早夭,三皇子龙麒也就是乔易,是龙逸最为看重的儿子,如今的大部分朝政都是他在处理,是最有竞争力的人。四皇子龙麟也就严诺,手握兵权,是朝廷大将,曾经驻守边关。五皇子龙瑞,体弱多病,每日靠药石维持生命。六皇子早夭,七皇子年纪尚小。
龙麒和龙鳞,年纪相差一个月,是龙逸最宠爱的儿子,从小就细心栽培。两人的母亲,也一直是好姐妹,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姐妹反目成仇,龙麒和龙鳞也成了死对头。本来名字是两人最为自豪的事,后来却为两人所恶,所以两人出门的时候,都用母性,化了名字。
这些都是后来通宝打听到的。没想到严诺,不,龙鳞,长得一张女人脸,竟然还能率兵打仗,实在是出乎意料。这让通宝想起来了兰陵王,莫非龙鳞上战场的时候,也要戴一张狰狞的面具?
宴席完毕,杨玉珏提出请龙鳞四处走走。于是龙鳞和杨玉珏就逛起了杨府的花园。
通宝远远跟在杨玉宥的身后,真当没有眼色,人家杨玉珏明摆着是要与龙鳞过二人世界,偏偏杨启泰让杨玉宥和杨玉婵随行,不是扫人家的兴吗。
也该是赏风景的时候,若是换了前段时间,花园里除了枯木就没什么可看的,春天一到,草长莺飞,花园里的迎春早早就开了,嫩黄的小花,开得无声无息,随风摇曳。
杨玉珏摘下一朵,插在发间,巧笑倩兮,“我最喜欢这样的小花。夕儿姐姐呢?”她歪着头,明亮的眼睛深深看着龙鳞。
龙鳞微笑,“夕儿喜欢鲜艳的花,她说看着喜庆。”每当谈起夕儿,龙鳞的眼睛就分外有神。
风还有些凉,杨玉珏咳嗽两声,幕秋赶紧给她披上披风,系紧了脖间的带子,她的脸上浮上两片红云,“有的时候我真羡慕夕儿姐姐,能骑马射箭,你看我这破身子,连吹个风也不成。”
“三小姐是病西施,我见犹怜,我想哪个男人见到你都会想要保护你。”
“当真?”杨玉珏露出小女儿之态,三分欢喜,七分羞怯。
通宝真想呸她一脸,明明是个甚有手腕的人,偏偏装出一副娇弱模样。还有龙鳞,人家一句一个夕儿姐姐,摆明了是对你有意,你还装糊涂,假装不知道。越看两人,越觉得虚伪,脚下的步子就慢了。
不一会儿,就被甩在身后。通宝靠在假山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闭目养神。忽然面前暗下来,一股芷兰之香。
睁开眼睛,见是龙鳞,忙站直了身子,“见过四皇子。”她只是拱拳,并没有行礼,暗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龙鳞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你倒是很会享受。”
“四皇子为何不同他们在一起?”通宝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
龙鳞叹口气,“没意思,除了花就没什么可说的。”
通宝取笑他,“可是想你的夕儿了?”
谁知道龙鳞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恐怕她现在早已忘记我是谁了。”想起夕儿的生日宴,龙鳞就咬牙。他忽然揪住通宝的衣领,“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容易变心?”
通宝讪笑,小心推开他的手,“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还有什么比女人的心思更难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