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东强请客的地方,是在镇上最好的“春风饭店”里。
来作陪的有叶先民现在最直接的顶头上司,综合秘书科科长、“清三组”的组长长傅伟华、叶先民的同事于国林、杜子归、政策宣传办的黄唯一........
管东强透着特别的热情。
包厢里,殷勤的给叶先民面前的三个小酒盅里倒满了酒,就好像叶先民是自己的上级似的。
按照柳子岭镇的习俗,第一道上的菜不是冷盆,而是一条红烧鳊鱼,鱼头对准了叶先民,管东强笑嘻嘻地说道:
“小叶,不,叶老弟,你也是从柳子岭镇出去的,咱们这的规矩你也懂。鱼头对着谁,谁就是今天的贵客,三杯酒是少不了的。”
“强哥,规矩就是规矩,我先干。”叶先民一点也没有推辞,一口一盅,转眼三盅酒下肚。
“好!好!”
酒席台上一片叫好之声。
管东强也不要服务员动手,很快又给叶先民杯子里倒上了酒,一边的傅伟华把装鱼的盘子一转,鱼尾又对准了叶先民,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叶先民。
这又是柳子岭镇的规矩了,鱼头三盅,鱼尾三盅,喝了六盅酒,酒席这才算正式开始。
老叶家出来的人个个都是海量,叶先民更是如此。一点也不退缩,仰脖三次,三盅酒又全落到了肚子里。
又是喝彩声一片,管东强这才心满意足的让服务员正式开始上菜。
“老弟,这顿酒喝了,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来,大家举杯!”
闹哄哄中,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陪着叶先民喝了一杯。
管东强放下酒盅:“老弟,你是正经的大学生,怎么样,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叶先民知道终于进入正题了,放下酒盅,长长叹息一声:“强哥,各位哥,我的事,你们也都清楚,一个犯了错误的人,还能有什么打算?混一天算一天。希望别犯错误就是谢天谢地的了。”
“老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傅伟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都立下这么大的功了,一个抓住了耿大飙和苟木旦父子俩,这事谁能做的到?再说,只要你和袁........”
管东强连声咳嗽,打断了傅伟华的话:“老弟,咱们别的不敢说,可只要你和咱们一条心,东山再起,算什么?你年轻,是大学生,袁书记又待你叶家不错,虽说你上大学的时候,你老爷子到处借钱,袁书记亲自送去两千,你老爷子没有要,袁书记有些意见........”
叶先民脑袋里“轰”的一下,前世几十年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了。
怪不得袁大宝一直对自己有意见,说来说去,根子还在这里。
自己的父亲叶根才在当地很有一点威信,有那么一批人都听父亲的,尽管袁大宝一手遮天,但总有一些他势力够不到的地方,这些地方,就必须要借重父亲。
而父亲,一定是拒绝了袁大宝的钱,可是,父亲却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些........
“可这不算什么。”管东强继续说道:
“你家老爷子是老爷子,你是你,清三组的工作的确不好做,但这也是领导对你的栽培,你说是不?这工作只要做好了,还怕领导不赏识你?”
叶先民微微点头:“强哥,可我也没有事做那?”
“没有事做?”政策宣传办的黄唯一瞪了下眼睛:“咱们柳子岭镇三角债问题可是相当严重,不解决严重影响到了经济发展。”
“是啊,是啊。”傅伟华接口说道:“何止影响到了经济发展?我看简直就是破坏柳子岭镇的安定繁荣。要我说,中央就是英明,及时下达了这么一个文件,让我们有法可依,有理可讲,省得别人仗着自己老资格,谁的仗都不买!”
叶先民听的一头雾水,一点都不明白。
柳子岭镇欠债大户,无非就是袁三宝,难道这些在鼓动自己对袁三宝开刀?
怎么今天说的话,和自己前世发生过的一点也都没有关系?
“来,喝酒,喝完了酒,咱们再和叶老弟好好说说。”管东强举起酒盅,大家一饮而尽,叶先民这才说道:
“老弟啊,任重道远,任重道远啊!这三角债问题那,非解决不可。比如镇东的模具厂,厂长范大炮,仗着自己有个姐夫在市里当官,谁都不放在眼里,无法无天,到处欠债不还,这严重影响到了柳子岭镇的经济建设嘛!”
“就是,就是!”傅伟华接口说道:“机械加工厂的袁三宝厂长和我诉了很多次苦了,这个范卫国,拖欠着袁三宝的几万块钱都两年了,一直都不肯还,岂有此理!”
叶先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范大炮的真名叫范卫国,其实说穿了,也是当地的一个地痞流氓,不过和袁家老三袁三宝从来就不对劲,经常对着干。
他手下养着一批和他一样的地痞流氓,有个姐夫在市里有些实权,因此也不大把袁家兄弟放在眼里。
这个范卫国也是到处欠债,饭店的、旅馆的、提供原材料的,在这点上,和袁三宝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尤其是他担任厂长的模具厂,欠的债一点也不比袁三宝少......
袁家早就想动这人了,但范卫国一来手下多,二来市里能通到关系,因此一直僵持在了那里,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是,范卫国怎么会欠机械加工厂的钱?
傅伟华重重的把杯子放了下来,借着酒劲:“老弟,真要想干点事情出来,真要想得到领导赏识,我看你就得对范大炮动手。市里有人怎么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真能把范卫国给办了,没说的,咱还在这里给你摆请功酒!”
叶先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是要借自己的手,除掉范卫国,最起码要把他从厂长的位置上拉下来。即便自己没有成功,和这些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了,即便成功,也等于自己等于帮袁家除掉了一个对手,彻底和袁家站到了一条线上;可是不答应呢?也许情况会更加严重。
第一次的交锋,袁大宝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两难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