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进宫,云恪按规矩把我的头发挽成髻,下有燕尾,上面小两把头梳得一丝不苟。规矩又比较精致。几个蓝绿的浆果珊瑚珠点在中央。两髻对称镶上柳絮点翠簪花。鬓角金青石簪。我又在一边把事事如意银簪子固定在头上,虽没什么摇曳,不过更适合女孩子用。
上次我自己化妆之后,云恪兴奋了好些天,平时没事儿就找犹清她们做实验,化妆果然是女人最好的调节品,她早早地就把东西准备齐,我嫌太麻烦又不忍心浪费她的心血,云恪嘟囔道又不让你动手。
套路基本和我那天一样,我只是让她给我画得淡一些,主要是因为今天云恪给挑的衣服太艳,我都有点儿顶不住了。一身五厢五滚的团福旗装,大红色让人贵气了不少,不过过年嘛,图的就是个喜庆。穿这个总归错不了。
忙活了半天终于弄好了,我松了一大口气,这么仰着脖子都快累死了,我站起来一个没稳差点摔倒,腿都麻了。
“还是没小姐画的漂亮”云恪抱怨着,一脸不高兴“小姐你就该自己画……要不你重新快点再画一遍妆,还赶得及”
“算了你饶了我吧,再说,这化妆是跟心情的。还有什么没上齐呢,快点儿”
云恪拿出挑好的几个颈圈问我要戴哪个
“这个是太后上次上的珊瑚珠,按道理说带着个再适合不过,不过这珠子和衣服撞色了,要不小姐就带这个珊瑚蝙蝠链”
“呀,算了算了,”我厌恶的推了推“还是什么都不带了,带个蝙蝠你要呕死我啊。”
“带蝙蝠是带‘福’啊,有什么呕的”
这边走正说着,姨娘就过来催了,我嘿嘿一笑,逃过了一劫。
“好了吗,走吧,你阿玛等着呢”
“这就好了,能走”
姨娘进屋打量我,笑了笑“真是个小美人儿胚子,怪不得你阿玛把你捧在手里怕掉了。外边天冷得很,云恪再拿件披风给小姐。”
“早准备好了,是上次夫人送过来的白绒斗篷,小姐还没穿过呢”
我打开看了看“白色的合适吗”我这一身的红配个白披风,这我还真有点镇不住了。
姨娘亲自帮我系上,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是好看的很。走,让你阿玛瞧瞧”姨娘拉着我的手笑着往外间走。
刚走出去门外就传来阿玛爽朗的笑声“你们娘俩在这儿嘀咕什么呢,老夫等了老半天都不见人影。”
帘子一打开,外面风雪就窜了进来。我打了个哆嗦,问道“下雪了么”
“恩。刚开始,下的挺小。”云恪眼尖地给阿玛送了杯茶。阿玛抿了一口,“收拾好了就走吧,再晚会儿雪下得大了省的麻烦”
我负手站着不动,看着阿玛直笑,阿玛走了两步回过头,打量我问道“怎么还不走”,我仍是不语,一个劲儿抿着嘴忍俊不禁。
姨娘不禁乐了,拿着手帕笑上气不接下气“这鬼精灵,等着你夸她呢”
阿玛亦是一阵大笑,我撅嘴撒娇“就因为您一句话,云恪可给我打扮了好久呢。您都没什么表示表示。”
“好看好看,行了吧”
我心满意足地扭过头哄云恪“听到没,阿玛都说了好看,别皱眉了啊”
云恪红着脸偷偷瞪了我一眼。
我坐在车里没多大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看来是今天起得太早了,姨娘移了移位置到我身边,让我靠着她“累了吧,待会儿事儿更多呢,不然先眯一会儿。不过还是别睡的沉,容易受凉”
我撒娇地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她身上特别暖和舒服“姨娘”
“恩?”
“没事儿,就是叫叫你”
姨娘低头浅笑不语。听着马车的达达声不知不觉地也就到了。
下了车才察觉这会儿雪下得比刚开始会大了些,只是到了地上就化了。不远处有些微积的薄雪。不禁走到阴凉地儿想踩两脚,咯吱咯吱的声音窸窸窣窣。
一抬头看到阿玛正在给姨娘系上松开的披风扣子,我连忙低下头装作没看到,又不禁偷笑。姨娘远远的嗔道“多大了还玩雪”
我跳着过去扶着她,“我还等着这儿下雪呢,塞外的雪虽大,可冷得都出不了门,还是京城的好”
阿玛抚了抚胡子“这会儿道京城好,不说要回去了?”
我低头难为情地笑了笑,扶着姨娘跟着阿玛过了午门。宫门口的太监看见阿玛,拜了声好,就引着我们走了。
我们直接去了慈宁宫正殿,我还纳闷我们怎么能跟阿玛一起觐见呢,大臣和女眷一直都是要分开的,看来这清朝宫廷过年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太监打开帘子,一进去就感到一股热气迎面而来。阿玛行了礼才到我们。
“太后万福,皇上吉祥”我跟着姨娘一起喊,喊完了不禁觉得好笑,刚刚心里紧张的很,想着万一口号喊得不整齐那不就丢大人了。
太后赐了座,我们只能一边呆着,我扫了一眼,大殿上也只是寥寥数人,女眷们都站在一边,我跟着姨娘站在他们后面。这屋子里热,我解了披风,太监眼尖地过来收了姨娘我们两个的披风,我递给她纳闷他们怎么把这么多披风准确的返回主人手中。
我感觉到旁边一直有打量的眼神,我扭头看到是昭慧,她朝我笑了笑,我也一笑算是回了礼。这么一瞥才看到,原来宜佳也在我们这一行列里,正朝我眨眼。我抬眼看了看太后身边,果然只有安宁。看来宜佳也是跟着她阿玛来的。
大堂上大家闲谈家事,也是其乐融融,不时附和着皇帝太后笑笑。在座的我认识的不多,安亲王,裕亲王,再者就是几位辅臣了,正说着太监就传遏必隆到。
又是一阵拜贺。这之后基本就没人了。大概到四五点的时候,太后移驾到保和殿,我们跟着出了门,这是要开始吃饭了吧。
出了门,这雪还没有停的势头。我裹了裹披风,紧跟着姨娘。到了保和殿才知道了大臣们的踪影,原来早到这里占位子来了。我不禁低头偷笑,太监引着我们入席。不过这宴席可不是像电视剧中的一开场就是吃喝表演,倒更像是中学时的表彰大会,依次进行燕礼、奏乐、进茶、进爵。繁复的很,其实也就是批量地给皇帝太后拜年,偶尔有人会得一些赏。
姨娘和一些诰命妇人先去朝拜后,就到了我们这些小辈了。我跟着太监走到队伍第一排的第五个位子,一切就绪之后我们才上台去拜见。
“好,都起来吧”
我跟着队伍下了场回到姨娘身边,一桌子的人这会儿也没人敢窃窃私语。又来了几波人才算结束,皇帝身边的太监喊道“宴席开始”这会儿才开始上菜了。
一阵阵的鞭炮声在保和殿想起。歌舞声也是紧随其后。接下来的才该是娱乐时间,大家也就没那么拘束了。偶尔说一些女人之间的话题,或谈及台上的舞蹈。我只顾吃东西,眼看着一席席的珍肴还没动就被换了下去,看得我直流口水。
正说着话的几个妇人突然停了嘴,我纳闷儿抬眼望去,一小太监正往我们这边走。“丹青小姐,太后请您过去用膳”
我看着侯在身边低着头的小太监,急的我一嘴的东西就是咽不下去,好半天尴尬地说“请公公带路”
跟着来了主桌,正好昭慧也被叫了过来,我们俩一块儿给太后请了安,又拜了年。好听的总没错的。太后给赐了座。
我刚拿起筷子就听孝庄要讲话,这就不尴不尬地又放了下来。
太后笑道“昭慧我是赏了的,丹青想要什么压岁啊。”
“太后赏奴婢是奴婢的福分,不敢奢求”
“本来是给你们几个个个准备了吉祥簪的,可今天一看你这身打扮,我这簪子都不好拿出手了”
我笑道“太后偏心就直说好了,奴婢总不会张嘴向您要的”
“这丫头,是给我台阶下的吧,哈哈”太后指着我对一众夫人笑道。众人笑着附和。
“丹青这丫头着实漂亮的紧,怪不得这么招太后喜欢,以后我们家宜佳你可得多教教”说话的是宜佳的额娘,爱屋及乌,我对她印象很好,温温柔柔的标准古代女人。
“福晋言过了,宜佳格格才是天生丽质”
“不是啊,丹青,今儿你一来我就觉得你不太一样。看了半天又瞧不出来”坐在她额娘身边的宜佳眼睛亮晶晶地打量我,把一桌子的眼光都给带了过来,我脸刷的红了透。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笑得有点力不从心。姐们能不能咱私下商量啊,没看见这一群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一遇上装扮就会有各种共鸣,我好不容易说了个有名的胭脂店,共同话题就来了,焦点也就从我身上移走。大伙说的也挺开心,只是都不怎么动筷子,我抬眼看了看台上,这会儿都不知道换了几场节目了。好像是在表演杂耍。看来这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也是不招人喜欢。也是,都等着巴结上级,谁敢开个小差。
大臣和皇帝也是一地敬酒。差不多用了膳,保和殿外面砰的烟花四起,这下所有人都提了精神。跟旁坐的人指指点点的讨论今年的新烟花。
烟花一结束,大家排练好了似的跪倒恭贺皇帝太后,大清千秋万世。我跟着人流站起来,想着这节目该是差不多了吧。这天寒地冻的,还是早点放我们回家吧。
“太后,我想去放烟花”宜佳央求道
“放什么烟花姑娘家的,要玩也等回家在玩”安亲王王妃责骂道。
“想玩就让她玩去吧,这皇宫本就是她家,有什么好顾虑的。去吧”
“谢太后,我就知道太后最疼我了。丹青,走吧”
“啊?”我一愣,关我什么事儿啊,我这儿还等着回家呢。看了看孝庄,貌似她没打算帮我说话,我只得跟着去了。我们俩跟着太监绕着外围出了保和殿。地上已经开始有积雪,走起来也得小心翼翼的。院子里的小太监见了我们,点头哈腰的请了安,一顺溜的吉祥话。宜佳也熟门熟路的给了赏。
我对这些没兴趣,也有点不高兴她老是自作主张,宜佳这人是不坏,对我也是一百个好,可就是缺心眼,有时气得我也是想骂她。看来我们真不是一道儿的人,要是桑榆,我什么不用说她就知道我的意思。这么一想,我更是不爽了。我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可又是两个极端。我叹了口气,要是分类的话,宜佳是我的姐们儿,适合分享快乐,桑榆更像是知己,适合分享悲伤。
我这儿正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一声尖叫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跑过去,宜佳坐在雪地上,扶又扶不起来,小太监急得团团转。想是摔了一跤,我有点懵了,赶忙问宜佳怎么样,
宜佳只顾疼的哇哇哭。
“别碰她”小太监打算扶宜佳起来,我一把抓住他“去,那个垫子过来,赶紧请太医,禀告太后”
我蹲过去哄宜佳,太后身边的苏麻姑姑陪着安亲王妃慌慌张张地过来,我赶紧让开,宜佳一看见额娘,哭得更凶了。纳兰容若紧跟着苏麻喇姑赶了过来。
纳兰对王妃行了礼“皇上让奴才过来看看”
因为过年太医院都放了假,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个人。
“这天寒地冻的,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先把格格就近送到养心殿”苏麻喇姑对王妃说。
“宜佳这不知道是不是伤着骨头了,还是别动了”王妃看着女儿也心疼。
纳兰拱手道。“奴才略懂一点医术,不然先看看格格是否可以移动”
我暗着急,略懂就不要逞强,也不看看病人的来头,再说这大过年的,要是办坏了事儿害人害己。
纳兰煞有介事地捏了捏宜佳的脚踝。宜佳咬着牙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眼泪涟涟地看着他。
纳兰一笑,“格格别怕,只是崴了一下,不碍事的,让太监先送过去得了,不然这么坐着也要冻出毛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