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瑞年来说,五月初五这一天是个不平凡的日子,不仅是因为他在天王寺里见识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更重要的就是重新认识了周英南,这个他之前当作朋友,而现在成为敌人的人。
当天晚上,除了华崇文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外,张瑞年和王金龙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因为据王金龙说,重五的日子的确不吉利,他们今天的经历就是证据,张瑞年被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也就同意了他的说法,两个人从客栈逃脱后,就一路跑到当初藏身的那个小四合院里去,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一回去就闷头大睡,直到第二天正午才起身。
简单拾掇了一下之后,二人凑到一起开始商量正事。由于昨天逃走的太过于狼狈,他们决定今天晚上去宪兵队劫狱,把朋友们搭救出来。
事情虽然是迟早要做的,可是谁都知道,日军的宪兵队可不是谁想进就能就去的,为了能营救成功,事前的准备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他们想出了若干个营救计划。
计划之一:张瑞年全副武装,由王金龙掩护,炸开大门直冲进去,依仗着他惊人的力量和水火心像球的能力,把看守全部都打倒后,打开监狱的门,把大家都救出来。
这个办法的优点是不浪费时间,在劫狱这件事上,时间就是生命,只有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任务,对方来不及反应,打他一个出其不意,不过它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那就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往里闯,一定会吸引大量的宪兵注意,效果无异于捅了一个马蜂窝。再说这个计划如果能够顺利完成,那一定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假设张瑞年冲进去后,所作的一切环节都必须非常顺利才行,如果哪个环节有一点纰漏,被炸了锅的鬼子抓到机会反扑,仅凭借他们两个人的火力根本就没法对抗,要知道在客栈中,只有十几个鬼子,就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威胁,想想宪兵队里,驻扎着几百人,整个计划就将彻底失败,而在现实中,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计划刚一被提出,就马上被淘汰了。
计划之二:张瑞年和王金龙化妆成给犯人送饭的,骗取鬼子信任后进入监牢,然后趁他们不备,用随身带着的蒙汗药把鬼子药倒,然后带着林晓月他们逃出宪兵队。
这个办法的优点是尽量少开枪,能用软的就不用硬的,能蒙就蒙,能骗就骗,能把骚动的范围控制到最小,不被人注意,但是缺点仍然存在,他们俩的脸,昨天早就被很多人注意到了,想要化妆进去,就得祈祷看门的人没见过他们,再说那里的人都知道,宪兵队里关押的都是官方认证的抗日分子,任何一个进去探望的人,都会被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监视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对你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们行动的过程都会被人看到,想逃走?也不太可能。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除了这两种办法,其实张瑞年心里还有个主意,只是没有对王金龙说,这个是跟天王寺有关的,他想独自去天王寺里找华崇文,把大殿里的金甲天王神像借出来,他知道那家伙的破坏力惊人,如果把水火心像球安置在它的胸口里,就能控制它把整个宪兵队砸个稀巴烂,那些鬼子的子弹根本就奈何不了它,只是这件事王金龙不知道,他那时还处于昏迷之中,张瑞年在下午的时候,曾经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来,到天王寺里去看过,看了后不禁大惊失色,一夜之间,那里成了一片废墟,华崇文不知去向,金甲人和它的塑像也无从辨认了,他悻悻地回来,满腹心事却无可奈何。
眼看天色将晚,他俩还是没有商量出来啥对策,王金龙在烦闷的心情下,骂了一句:“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鬼知道有啥办法!”
他这句话刚说完,张瑞年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王老板,借你吉言,我有办法了!”
王金龙问道:“我啥吉言?我怎么不知道?”
张瑞年说:“就是鬼知道有办法!”
“鬼?关鬼屁事啊?”王金龙还是不太明白。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张瑞年笑道,“就是用鬼来帮咱们。”他趴到王金龙耳朵边上笑声嘀咕了几句,王金龙听完,面带疑惑地问道:“这行吗?我总觉得不靠谱。”
张瑞年说:“比起前面几个馊主意,这个算是不错的了,你想想看,他们的头子不久前刚刚不明不白地死了,那些狗日的心里能不犯憷吗?再加上是在晚上,我们稍微煽动一下,保证鬼子吓得魂不附体!到时候,我们动作快一点,我有把握把他们都弄出来。”
王金龙想了想,最后说:“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你看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好去弄。”
趁着天还没有黑,他们出门去弄来一条白色的床单,又去搞来好些油彩,加上他们自备的绳索,最后,张瑞年跑到一家洋式的美发店里,这时候流行上海电影明星那样卷曲的长发,所以北京城里那些家境较好的女人们也常去美发店里烫头,张瑞年到那里要来了好些长的头发,用细线扎成了一束,戴在头上就像长了一头长发一样。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就告一段落,他们就近来到宪兵队门口的一家小酒馆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门口的动静。
从这里看去,宪兵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偶尔有汽车出来进去的,门口除了一个哨兵外,再没有看到其他人,张瑞年低声说:“看样子他们并没有什么戒备,待会儿就行动!”
两个人喝了一小壶的烧酒,等到感觉身体微微发热的时候,张瑞年带着王金龙走出酒馆,两个人绕着宪兵队的围墙一直走,在后面发现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行人稀少,很适合行动,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王金龙就蹲在墙角,用肩膀把他架上去,张瑞年从口袋里掏出绳子,之前他们往绳子上装了一个铁钩,用这个抓住墙头,很快就爬上去了,上面有铁丝电网,这也不难,只要用老虎钳子剪断就可以,没耽误多少功夫,两个人就上了房。
之后就是等着天完全黑透,虽然进入五月了,到了晚上,夜风一吹,还是有点凉,他们蹲在房顶上也不敢弄出多大的动静,只是蹑手蹑脚地穿梭在不同的房子之间,那时候北京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平房,都不很高,房顶上盖着一层青瓦,揭开这层瓦片后,很容易地就能看到下面屋子里的情况,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监房的所在地,趴在那里偷听里面的动静。
牢房不大,里面关了四个人,老约翰,杰克,林朝阳,还有林晓月,老约翰和林晓月看上去都有些虚弱,此时躺在稻草上,林朝阳坐在他姐姐旁边,只有杰克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在监房里踱着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林晓月身边蹭。
“miss林,你知道费雯丽吗?”杰克操着生硬的汉语,嬉皮笑脸地和林晓月搭话道。
林晓月没有睁眼,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那你知道嘉宝或者是英格丽葆曼吗?她们在美国,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杰克仍然不死心。
林晓月没有理他,旁边的林朝阳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抢白道:“知不知道他们又能怎么样?能把我们救出去吗?”
“小伙子,”杰克笑道,“人总是要有品位的。”
“狗屁品位!”林朝阳没好气地说,“资产阶级的腐朽观点!”
杰克没有理他,继续对林晓月说:“miss林,我在好莱坞工作过很长时间,和那些明星都认识,我敢说,你要是去了那里,一点也不会比她们逊色,我…”
“行了,别罗嗦了!”老约翰打断他的话,“我早就跟你说,现在这个时候,叫你不要来,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你那个好莱坞多好,非要跑到这儿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吗?”
“爸爸,”杰克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是美国人,那些日本人敢把我们怎么样?等到我们的领事馆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那些日本人就会用轿车把我们送出去。”
听他这番话,老约翰简直哭笑不得,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不言语了。
当然,这些话也被房顶上的张瑞年一句不拉地听到了,他暗想:这个高个洋鬼子原来是老约翰的儿子,可是他一点也不像他爸爸,看上去油头粉面的,而且看他盯着林晓月的色眯眯的眼神,张瑞年打心底里就不喜欢他,他真想找个机会,狠狠揍这个黄头发的家伙一顿。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王金龙推了他一把,用手指指着天空,一轮明月已经升起来了,他们动手的时候到了。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王金龙披上了那条白床单,又把用绳子扎到一起的头发戴在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接着取来油彩,往脸上涂满了白油膏,月光下一照,活脱一个女鬼的模样,张瑞年看了笑道:“嗯,不错,像是上吊死的,你要是把舌头吐出来就更像了!”
王金龙猛地一吐舌头,同时张开双臂,这下把张瑞年吓得差点从房上摔下来,他拍着王金龙的肩膀,小声调侃道:“王老板,就你这个尊容,一下去,小心把下面的朋友们给吓出个好歹来!那里可有女人你知道?”
张瑞年也笑道:“以前不是你说的吗?说晓月经历的事儿可多了,要我看这点小把戏对她根本不成问题,你就等着看那帮狗日的屁滚尿流吧!”
说完这句话,他把绳子缠到腰间,张瑞年说,绳子缠到腰上的话,下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来,不如绑到脖子上,这样的话把绳子放下去,他们看了就会认为这真是一个上吊而死的女鬼了。
王金龙说:“瑞年,你说的很对,要不要你先下去吊上半个小时试试然后告诉我感觉怎么样?至于我就算了,在下肉体凡胎,经不起这么折腾,我觉得张兄你有了神功附体,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呢!”
张瑞年笑道:“废话,那也是有个限制的,你以为还是当年闹义和团的时候啊,不过绑在腰上的确破绽太大,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王金龙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脑袋,我当兵的时候学过的绑绳子的技术,到现在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接着二话不说,拿起绳子,在自己胸口上捆出一个“工”字型的绳套出来,绳子的另一头向上从白床单上引出,这样放绳索的时候,就看不出绳子是绑在腰间了。
张瑞年摸摸他的肚子,拍打着王金龙的肩膀说:“行啊,王老板关键时刻还是能靠得住的!”
绳子捆好之后,再不罗嗦,由张瑞年动手,拉着绳子把王金龙放了下去,他叮嘱王金龙说:“待会儿如果能把鬼子吓跑,你最好左右开弓,一只手抱一个,然后让劲儿大的拽住你的脚,我一口气把你们全都拉上来!”
王金龙翻了翻白眼,小声嘀咕道:“张兄我不怀疑你有力气,可是你想想,我能受得了四个人的重量吗?别到时候把我拉断了!”
张瑞年说:“放心吧,我相信你没有那么不结实,下去吧!”说罢放下绳子,把王金龙顺着房顶的窟窿送了下去。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