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下班铃声终于响了。
我兴奋跃起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迅速抽出自己的工卡插向打卡机。
这是来深圳某精密制表公司上班的第二星期,我下班打冲锋的速度与装表针一样令同事们望尘莫及,往往等我打完卡,一楼的员工才走出来。
我应该算是这个公司最小的打工妹,离十六岁生日还差半个月,当然,进厂的时候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刚满十八,虽然小小的我比实际年龄还要显小,曾被不少人怀疑童工,但身份证在那摆着,也就不了了之。
记得刚进这个部门那天,我怯怯坐在桌边,微颤的手紧握摄子,半天夹不住一粒表针,越急越夹不住,额上冷汗顺着脸颊籁籁下滴,同事的嘲笑犹如芒刺直扎我的肌肤,与我搭档的湖北女孩不耐烦了,拿着铅块对桌子“啪”的一摔,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的倔劲被激发,含了半天的泪水硬生生咽了回去,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她们……
公司食堂设在离上班两里远的地方。
打完卡,我径直往食堂冲,接过老太婆递出来的饭菜,禁不住扁嘴嘀咕:“又是冬瓜炖排骨,炖你的两把老骨头。”
我的模样逗笑了虹,揶揄道:“发什么牢骚啊,这还是好的呢,我刚进来那段日子,天天吃南瓜,广东人放味精不心痛,简直难以下咽……”
虹是湖南湘潭的,而我家在长沙,两人算是老乡,刚上班没几天我们便认识了,她在我隔壁的装配部。
我非常高兴初次南下便遇到老乡。
虹边往嘴里扒饭边好奇问道:“珞,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为什么啊?”
我做个鬼脸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休了一学期学出来打工体验生活的,过年就辞工回去继续上学,参加高考!”
虹讶道:“你不怕跟不上学习吗?”
我无所谓道:“反正我要考的是美术院校,文化分要求不严,高中的课程我早就全部自学完了,考个及格应该是没问题的。”
虹意味深长调侃:“都说画画的是疯子,我看你是最疯的一个!”
我笑笑,不置可否。
第二天下班,我依然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一楼,意外发现工械部门口站了不少人,还有穿制服的,气氛很凝重,地上还有血渍。
我纳闷着走出公司大门,同走在身边的两位大嫂边走边议论。
“真惨,两个手掌都被压断了……”
“唉,可惜了那么标致的小伙子,只怕要终生残废……”
我凑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冲压部的机器出了故障,掉下来把一个员工的双掌压断了。
我暗暗打了个冷颤,仿佛看到两只血淋淋的断掌“叭”的掉在地上,不停蠕动,顿感恶心不已,拼命跑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装表针的速度几乎快要超过我们的组长,毕竟从小与画画打交道,四根手指可以同时夹住三支毛笔灵活转动,只要苦练几天,装个小小的表针又有什么困难?
从此,再没有同事敢嘲笑我。
一个月后,公司要出一期宣传刊,主管推荐了我,要知道我可是从初中一年级便成了文学社的主编,校内黑板报基本都是我负责,出个宣传刊自然小菜一碟,也就是那期成功的宣传刊,经理竟破例将我提升到办公室,开始了文员的生活。
我以为我转运了,然而,办公室的日子远没有车间和同事边聊天边做事好玩,日复一日看不完写不完的大堆文件,枯燥机械,头晕脑胀。几位香港主管各有目的,互不搭言,香港女经理更是板着一张冷脸,似乎谁上辈子借了她的米还了她糠一样,空气凝重的快要窒息,好怀念车间的日子。
“阿珞,你怎么搞的?这份文件还没写……”经理又翻着那对死鱼眼朝我吼叫了。
我低下头,咬牙切齿用刚学会的白话小声诅咒:“死扒婆,催命啊!”站起身时已变成一脸谄媚,诚惶诚恐冲到经理身边,接过文件回自己座位忙碌。
忽一日收到班长来信,关切询问我归期,说同学们都盼着我早点回去,还说我们的文学社由于我的出走即将夭折……
我悄悄跑出宿舍阳台,抱着信纸大哭了一场,所有的思乡之情犹如洪水猛兽汹涌而来,对面音响店,萨克斯正将那首《回家》演绎的如泣如诉,如梦如幻,万水千山把回家的路扯的那么长,那么长!
我提起笔,将所有的思念和着泪水揉进絮语,寄回遥远的故乡。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