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场的书记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听到江书记问话，在旁人的提示下，才反应过来该自己回答问题了，便站起身道：“我们原来是同样河中省提出的方案的，可是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量。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不要说这个规模，就是十分之一我们也投不起。而且河中省为什么要找我们，并且要下这么大的本钱呢？”
懵懵懂懂之中，话说的也太直截了当了！
“为什么？小顾问是国家的顾问，当然要站在全局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小打小闹的值得他亲自出马吗？”
可这话绝不能明说。江文清只得简明的道：“这是河中省发扬风格。你们只要考虑经济上有什么可行之处，需要上级给予什么支持，别的方面就不要多想了！”
接着江文清又对林海道：“林顾问，在资金方面，省地县三级都可以扶持一些。但江西是个穷地方，用钱的地方也很多，我估计也就只能凑出个几十万。如果不够，你是不是考虑把规模减小一点？”
林海道：“江书记，资金是个次要问题，我认为重要的是首先要明确企业的产权和隶属关系。共青养殖场今后只能以一方投资人的身份参与企业事务，而且在重组的时候还要考虑到原来群众投资的利益。企业的经营管理则由三方共同确定的人选来负责，企业的一切事务也只能由投资三方来决定。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不隶属任何部门的独立企业，与各级政府的关系主要是通过企业纳税、政府法规监督和政策指导来体现。所以省里扶住共青养殖场的资金应该是以借款形式体现出来。江西省是老区，负担大、财政困难，这一点我也清楚。这样吧，省里拿出二十万资金表示个意思就行了，其余所缺资金由红海服装厂出，资产和分配比例不变，由共青养殖场从以后的分配利润里来逐步偿还，而且要首先偿还省里的资金。以上我说的这些，要全部以正式的文本确定下来。江书记您看怎么样？”
林海这时说话的口气和角度与前面大不一样，只有江文清能听的出来林海这是在履行其中央经济顾问的职责。而其余的人，包括了周厂长和范厂长等，虽然对林海对江西省的支持力度之大感到吃惊，但还是都觉得林海有越权干涉江西省事务之嫌了。
大家都马上注意起江文清对此如何反应。
这时却听江文清道：“感谢林顾问对江西省的体谅了！这方面你是内行，总的原则就由你来把握。大家可能还不清楚，林顾问虽然是河中省的综合事务顾问，但同时他却受了中央的委托，担负着指导万阳市以及其他几个经济改革实验区的有关工作。我们国家前年开始的军企民用、最近在利用外资兴办合资企业上的突破、还有这次对苏联贸易的谈判，也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完成的。我看林顾问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这个机会，不如索性多发挥发挥你的能力，对我们江西省的经济工作做一个全面的点评，并给我们提几个好建议。大家鼓鼓掌表示欢迎！”
“原来如此！难怪江书记要怎么急忙的赶来！”众人恍然大悟，连忙随着江文清鼓起了掌。随后，领导干部们都纷纷摊开了笔记本。
“这下又有精彩可看了！”周厂长对范厂长悄声道。
而林海则唰唰几笔在面前的公文纸上勾出了一个可以看得出是狐狸的形象，推到了江文清的面前。
林海用身边坐的一位省革委会副主任、江文清身边坐的九江地委书记瞥眼一看，顿时不约而同的用手捂住了嘴巴、朝一旁背过脸去。满屋的人见了都大惑不解，纷纷交头接耳的揣测纸上画的是什么？
江文清却惬意的欣赏了几眼狐狸图案，然后便撕下了那张纸叠了几折放到了衬衣兜里，接着又对林海道：“林顾问，该你发言了！”
林海无奈的道：“江伯伯您是贪心不足、逼我上架呀！晚上您得请我吃一顿好的才行！”
接着，林海精神一振，神情庄重、眼含睿智的道：“各位同志，我很荣幸来到江西这块红色的土地，很荣幸江书记给了我一个表达内心想法的机会。在我看来，江西省目前虽然是穷一些，但是却有着独特的自然资源、人文资源和地理上的优势。从自然资源上看，这里有着世界蕴藏量最大的稀有矿物和其它一些有色金属矿物，有全国最大的淡水湖泊。从人文资源上看，这里是革命老区，是星星之火点燃之处，江西籍的省级以上干部遍布全国。从地理优势上看，江西紧邻三个沿海省份，又有赣江贯通全省与长江相连。因此我认为江西省的经济发展应该围绕这三个方面的优势来展开。对于自然资源，我们首先是要保护好，然后才谈得上开发利用。就像这个鄱阳湖，以前被大面积围垦有其历史原因，但今后绝对不能再侵占一亩了，要立刻立法予以保护。对稀有矿藏也应该采取同样的措施。阿拉伯国家能够联合起来推动石油价格的上升，我们几乎是独此一家，为什么不能够用资源和价格的优势来获得更大的利益。所以，有的方面实行垄断式经营是必须的。这方面我认为江西省应向国家提出建议，大幅度提高钨矿及产品的出口价格，由江西省负责加大对资源的保护力度，而国家则在提价后的矿藏增收中提取更多的比例给地方。对于人文资源，要利用其来为江西省争取更优惠的政策和资金扶持。但我建议对国家所增加的扶持，首先应该集中用于改善全省的交通条件，只有交通条件改善了，与沿海省份相邻的地理优势才能发挥出来。这里我要更正大家的一个传统概念，因为国家把大多数的大型企业建在了内陆，所以原来大家都把眼睛盯在了内陆的一些省份上。但这种情况将很快就会有所改变，沿海省市下一步将成为我国经济最为活跃的地方。中央已经在对外贸易方面给了沿海省份更大的自主权，接下来还会有更重大的举措出台，所以，利用自身优势与沿海经济互补，是今后江西省一个经济发展的一个新途径，这里面有很多的文章可以做。但是由于今天我们是在鄱阳湖畔，地区和县里的同志更关心的是自己这里怎么办，所以我下面就围绕着鄱阳湖来讲一些现实的东西。”
林海说到这里，九江地区和德安县的人都笑了起来。
林顾问解析起全省的大格局来滔滔不绝、深谋远虑、见解精辟。如果能具体涉及到自己眼前这块，不知会有什么妙招？眼见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们当然急迫的想听一听。
江文清也笑道：“在他们的地盘上，我这个省委书记也只能屈就一点了，不然等会连饭都吃不上。”
林海回以一笑后又接着道：“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对鄱阳湖这一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我们是要保护性的开发利用。但是这种保护不能完全依靠强制性来进行，因为不说是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在座的同志可能也会有所抵触。那用什么办法来解决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大家看到水面滩涂会给大家带来比种粮食更大的收益，让大家真正认识到自己将来过好日子的希望就在这片湖区中。所以，以水产经济带动其它经济，就成了当地经济发展的首选之路了。但是由于江西省的自我消费能力有限，所以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怎么样打出去，说具体一些就是水产品的初加工、储藏、运输和销售。如果这几个环节做好了，群众的积极性自然就会调动起来，在市场作用的驱动下去扩大生产、开发优质品种、发展精加工和相关产业，进而形成一个围绕水产经济的逐步完善、不断升级的产业带和产业链了，同时政府的指导和服务职能的发挥也可以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我想问一下当地的领导同志，你们现在的思路是不是要明确一些了?”
地委书记、县委书记、养殖场书记依次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地委书记接着又道：“林顾问你层层剥茧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何不把最后的那根丝抽出来呢？”
林海道：“这根丝还要最有发言权的人来抽。于维忠同志，你干过板鸭厂和羽绒服厂的厂长，自己亲自跑过销售，了解外面的需求，就请你发表一下意见。你认为现在要启动水产经济，最关键的是要解决什么问题？”
于维忠站起身道：“我说的不一定准确，不妥之处还请领导们批评指正。”
江文清道：“指正什么？你们把羽绒服厂搞起来了好几年，连林顾问在那么远都看到了其中的价值，而我们却对你们没有任何关心和帮助。我看我就没有这个资格来指正。于维忠同志你就大胆说。”
各级领导面面相觑！省委书记洞若观火，今天这个功劳是分享不成了，只得再图今后。
于维忠又道：“实际上这个事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解决冷藏设备，还有冷藏运输。这样水产品才能流通出去。”
于维忠的话音一落，林海便击掌祝贺道：“于厂长说的完全正确！就是怎么一个现实的问题。在政策问题解决了以后，它就成了一个最初始的环节了。大道理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要落脚到某一个具体事物上。如果这里要是有大规模的冷藏设施，那河中省这次至少可以在这里订购几十万只冻鸭出口。不过错过了这次也不要紧，以后还要一批接一批。可接下来有的同志们又该说冷库说好，但没有钱怎么办？其实这无非就是一个资源到实物，实物到资金的转换。如果省里同意的话，我来安排一笔千万以上的专项资金，成立一个鄱阳湖开发公司，首先来解决这个冷藏及运输的问题，然后再与政府共同制定一个科学的开发规划。这个公司的盈利一半用于还付投资及收益，剩余一半全部都用在鄱阳湖的保护和开发上，争取在几年之内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的资源开发利用大环境。让这个镶嵌在中华大地上的璀璨明珠更加光彩夺目。”
这次不要江文清发话了，所有人都自发的鼓起了掌。
江文清站起身来向林海表示了感谢，同时邀请林海在饭后继续详谈。
九江地委书记趁机表示德安县把晚饭和住宿都已经安排好了，养殖场的同志也一起过去，与河中省的同志还可以做进一步的商议。
出了会议室，江文清又到羽绒服装厂和板鸭厂看了一圈，然后就招呼林海上自己这台卧车。
见林海又从人群后面牵出了两个小男孩，江文清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林海道：“这个大点的是严副总理的孙子，小的是他的同母弟弟。冬冬明明，快叫江爷爷。”
在两个男孩“江爷爷好”的叫声中，江文清走上前抚摸着冬冬的头叹道：“唉！我的运气要比严明幸运多了！”
晚饭后，感谢并送走了诚惶诚恐的场站管理员和司机，周厂长等与九江地区、德安县以及共青养殖场的人在灯火明亮的会议室里继续商讨合资事宜，而林海则与江文清单独来到了房间的客厅里。
“小顾问，我以前对你只了解一个大概，也都是听说或看了你写的那些文章。今天亲自一接触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们这些老头子为有你这样杰出的革命后代，从心里感到高兴！人才第一呀！你们河中省这几年成绩斐然，让你来江西工作我是不敢做这个奢望了，你能不能给我们从河中省推荐几个地厅一级的干部来江西工作？”江文清诚恳地道。
由于资历的原因，更由于老人家再世时对江西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所以除了文革中军队掌权的那几年以外，江西省的一把手一直是由与江西苏区有渊源的一些老臣担任，而且动辄就得到庐山相陪、或者是被招到家乡，亲聆老人家的教诲。所以这些人一般也很难把自己划入哪个山头，江西也一直有他的独立性。今天江文清这一友善的表态其意义非同小可。
同时，也表明了林海强大的经济后盾已经开始可以影响权力格局了。
林海快速的考虑了一下后道：“江伯伯，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如果这些干部都从河中省派来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不如您提出几个具体的职位，我根据您的需要从河中省和中央部委里为你推荐人选。”
江文清对林海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中央部委暗吃一惊，但也庆幸果然没有看错人。于是马上对林海的建议表示了赞同。
接下来，一老一小又就其它事情谈了两个多小时，江文清就连夜返回南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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