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这一番叙述我才知道开始她所说的,我这病生得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若我清醒着,那么必定要在太医面前承认我这胡子是摘不掉的这桩事,该是多么难堪呀。
但总归是躲过了这一劫,我问怡秋,“你说爹爹他们都来过了?”
“嗯,太医过来时相爷他们也都一并过来了。”怡秋脸色不大好看,“你可知他们——”
“别说了。”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我能想象出他们的样子,肯定是喜不自禁了。”
在怡秋的叹息中我又闭上了眼,我要好好睡一觉,醒来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应付呢。
果不其然,当我真正睡醒了之后怡秋便跟我说爹爹要我去前院一趟。
那时已是申时初刻,我赶忙梳洗一番,却在穿男装还是女装的事情上犹豫了半晌,最终决定为了不让爹爹更加生气,我还是穿回了女装,面上蒙了帕子。
本来我这事在当朝本就是史无前例的一桩笑话,二娘她们亦是尤其地想让我出丑,如此一来我领着怡秋到得前厅时但见她们齐聚一堂地等着我。
我做足了女儿姿态,给爹爹和二娘请了安。
以芙也笑脸相迎地与我行了礼,以安一派自然地朝我叫了声“哥哥”。
往日里以芙自是乐得以安这样称呼我,今日却是不知怎的了,居然责备道:“以安,怎么能这样称呼姐姐呢。”
我正疑惑间,只听以安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长胡子的本来就是男子,我不该叫哥哥么?”
这下以芙便没了言词,只一副惶恐无错的样子看着我。二娘更是一脸得意。
我始知,原来这两人是在唱双簧呢。
即便如此,自始至终我也一句话未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说什么也只是在为他们添加些笑柄而已。
许是我这个样子让他们再也调侃不下去了,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昭儿,你就这般不让人省心。”爹爹忽然开口,语气无奈,“便说说你这三年来所生出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弄得人尽皆知,若说我们沈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这样的话一点都不为过。”
爹爹虽未严厉地训斥我,可却让我蓦然自心底里生出一阵阵苦涩。他说我丢尽了沈府的脸面?
我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那个略显威严的男子,我这十六年来虽说从未得到过他什么宠爱,从来有的只是他的训斥责备,可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仅此而已,不妨现在他居然将我丢脸这桩事描述得这般彻底。
这一刻我才知晓,原来这些年来我其实是不曾真正怨恨过他的,即便他在我娘死后三个月便娶了二娘,即便他从未给过我什么父爱。
可是现在,他说我将沈府的脸面都丢尽了,我能感觉到自己满心满意的难过与失望。是的,他从来未将我当做他的女儿,我原来只是他的累赘而已。
听得爹爹叹了一声,接着道:“三皇子对你痴心一片,虽说圣上一直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可三皇子始终不愿妥协。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的缘分怕是尽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低头答是。
这时二娘将话茬接了过来,“昭儿呀,不是我说你,便是折腾也该有个限制才对——”我冷眼看过去,她便猛然住了嘴。
我这才对爹爹道:“昭儿便退下了。”
说罢我带着怡秋转身离开。
身后是二娘满腔的不满,“老爷,你看看沈昭是什么态度啊,居然敢这般目无尊长……”
走在通向我小院的鹅卵石路上,怡秋不断抱怨着,“相爷的话可真是伤人,小姐如今的处境也是不好过的,相爷不安慰也便罢了,竟然说出如此的话来。还有二夫人,他们简直是添油加醋,落井下石嘛!”
不知怎的,今日怡秋的话句句戳中我的心里。
“好了,怡秋,别说了。”我出言打断她。
想来怡秋也能知晓我现下的情绪,便也闭了嘴安静下来。
我们走得慢,好一会才回到了后院。
到了房间之后我立时问怡秋,“我若是离开沈府,你可愿随我身侧?”
平日里最喜欢一惊一乍、婆婆妈妈的怡秋此时却是在听到我的话之后连犹疑都没有就点头道:“怡秋愿意。”
她这番表现让我不禁生出怀疑来,她是否听明白我的话了?然而在看到她郑重的表情之后我才知道她今日是真的伶俐了许多。
既然她今日反常地伶俐,那我也该将往日的伶俐均翻出来不是?所以我当即放下自前厅带来的悲戚心情,瞬时对怡秋道:“那我们便一起逃出去如何?”
我以为怡秋本就是个呆不住的,前些日子我独自与高景意逃跑之时她不是一直责怪于我来着么,想来我将这个事情说出之后她必然是喜欢至极的。但事实总是出我所料。
怡秋听完我的话竟是一脸惊讶,“为什么?”
她居然问我问什么,我道:“当然是……”我顿住。
看着怡秋瞪着眼睛等着我的话的样子我当即有些迷茫,是啊,为什么呢?
“小姐你当初在临观别院时想要逃跑,不过是以为三皇子是个相貌丑陋且要娶你回去当小妾的,但如今你也见到三皇子了,他不仅相貌堂堂,还对小姐你一心一意,这样的男子你上哪里去找呢?”怡秋十分不解地埋怨我。
我将她的话翻来覆去地想过一番,觉得深以为然。
可她的话虽是不差,我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安分下来,直到饭后自宫中传出来三皇子的一张亲笔信函,寥寥数语,却将事态描述得详尽。
我将信笺递与怡秋看,她看完后面上亦喜亦忧,与我道:“三皇子如今被皇上禁了足却还对小姐你念念不忘,且私下里传信出来告诉你‘勿焦勿躁,静候佳期’,这三皇子对小姐真是一心一意,只是从中阻拦的乃是当今圣上,单是这一条便不好说了。”
怡秋的话说得没错,我于是道:“既是皇上不同意我们的婚事,那么这个不同意便是极有分量的。你便说说三皇子拗得过他的父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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