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进深不长,洞内却是极为宽敞,嶙峋狰狞的山洞壁石下,孤单地矗立着一方硕大的青石长案,依稀可见案上放着一个青铜圆壶。
吴玄走进一看,壶内插着——上党山川。吴玄举着火把细细打量,从那狰狞的黑sè箭头不难看出秦军昔rì的进攻方向。
吴玄边思忖边观看,恍惚间竟觉得背上越来越冷,一个冷颤之后,他摸了摸背上斜挂着的无涯刀,只觉入手处一股透心冰凉,仿佛是摸到了千年寒冰之上。
他惊讶地摘下长刀,手掌顿时寒凉入骨,原本朴实无华的无涯刀竟闪出了耀眼的熠熠刀光,但闻刀声一阵长长的清亮振音,宛如两军阵前的萧萧马鸣,手中的火把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怪风吹灭,陷入了黑暗之中。
吴玄虽镇定大胆,此时也不禁觉得一股冰凉在心中蔓延,他强制长吁一声稳定心神,转身便想出洞离开,然而没料到的是一股眩晕感突然袭来,没走几步便一个踉跄昏厥倒地。
在他昏倒之后,手中的无涯刀依旧闪烁着清冷的光芒,照亮了那张青石长案,诡异而又可怖。
不知睡了多久,只闻“当”地一声大响,吴玄从沉沉睡梦中惊醒,刚睁开一条眼缝,却见灯火煌煌下坐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甲黑衣的戎装武将,齐刷刷的目光正肃然地盯着他。
吴玄大惊失sè,伸出手想要揉揉眼睛,然则却发现双手没有丝毫感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他高声喊叫嘶吼,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正在他无比慌乱惊恐间,一名矗立在他身旁的黑sè软甲武将跨前两步,展开一卷竹简对着前面黑压压的戎装武将们高声诵读:“大秦王书:长平决战事关国家存亡,今令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执掌长平战场黑旗向前飞掠,牛角号尖利荡开,万千强弩如漫天飞蝗般向隆隆压来的赵军倾泻而去。
吴玄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这一幕,看到红sè赵军前仆后继地向前厮杀,看到了粗长的箭矢将士卒钉在地上痛苦哀嚎,看到了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山石草地,一切皆是如此真实,如此惨烈。
大半个时辰之后,红sè赵军未冲到秦军军阵之前便哗地退却了。
没多久,一骑旋风般地飞了过来,马背上的黑甲武将滚鞍下马,惊喜地禀告道:“上将军,赵括身中五六箭已死,四十万赵军向我们投降。”
“吴玄”哈哈一笑,苍老的笑声在山风中回荡开来。
眼前一花,这次又回到了狼山上的幕府之内,摇曳的火光中,“吴玄”正与胡须虬结的蒙骜低声交谈。
蒙骜喟然叹息道:“上将军,秦王与丞相之意乃是将这四十万赵军降卒全部坑杀。”
“甚?杀降?”“吴玄”惊讶了,迫不及待地追问一句:“可有秦王王书?”
蒙骜摇摇头:“回到咸阳,秦王只召见了末将一次,在请示降卒如何处置时,秦王却是避而不答,下来丞相告诉我秦王口书让上将军坑杀赵军降卒。”
“吴玄”顿时默然,良久,他粗重地喘息了一声:“无王书而用口书,秦王之意乃是让我白起承担杀降之罪,岂有他哉?”
“那上将军想要如何?”蒙骜沉下脸来低声一句。
“四十万赵军不能释放,除了坑杀还有甚办法可言!”“吴玄”绷着脸说了一句,起身下令道:“你即刻率领所部士兵,包围赵军降卒驻扎的那道山谷,今夜三更开始,不放一个活口。”
蒙骜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
“吴玄”长叹了一声:“此乃军令,过错皆由老夫一人承担,勿要犹疑不决。”说罢转身便走,却又突然回过身来低声地补了一句:“都是勇士,教他们走得痛快一点。”
是夜三更,“吴玄”矗立在狼山山顶,遥望着远处火光四起的狭长山谷,听着惨叫呐喊山呼海啸般涌来,两眼热泪已是无休止地滑落。
……
“唔,完了?”吴玄霍然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一片漆黑,什么白起,什么秦军赵军,什么长平决战都已消失不见,无涯刀安静地躺在地上,流淌着淡淡的青光。
喘着粗气愣怔良久,他依旧未从这一场古怪荒谬的大梦中惊醒过来。
“难道真是庄周梦蝶游历世间?”心底轻声地问了自己一句,他恍然地点点头,“对也,或许真是我太累了,所以才有这场光怪陆离地大梦,只是这梦稍微逼真了些个罢了。”
刚一想通,吴玄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拾上无涯刀站起身来,对着黑乎乎的秦军幕府四顾打量后,摇着头若有所思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