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柳巷宅子一所,三进三出,广开二院,东西各一,正屋九敞,厢廊若干……”
堂屋里,沈迈黑着脸独坐尊位,手里紧紧捏着拐杖,一双细眼眯缝着,大是一副要吃人的神情紧盯住颜氏不放。 首发--无弹出广告
堂屋正中临时摆了个矮桌,七伯沈远等四个沈家长辈满头冒汗的清点着各项书契。从匣子里取一张,高声念了,待颜氏确认便堆放在一旁,不片刻的工夫就是厚厚的一摞,什么屋契、田契、庄户、店契、金银细软古瓷清单……总之东西真不算少。
颜氏来得早,又憋着气要压秦氏一头,没用沈迈相让,就自顾坐在了东边的下首椅上。眼睛么,是绝对不会去看对面椅子上坐着的秦氏,一直撇着脸望着门外的院子,沈远问她一句,她便气昂昂的高声应一声,绝对连点异议都没有。而扎撒着手站在她身后的沈诚却是满脸的晦气,听见娘斗鸡似的“昂”一声,便跟着叹一口气,接着瞥眼偷偷看看对面的沈谦,脸上的晦气同时也跟着加深一分,却始终不敢吭声。
秦氏他们是被叫过来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完全处于被动之中。秦氏更是不知在想什么的一直低着头,两只手不住揉搓手帕,对面颜氏挑衅似得“昂”一声,她也跟沈迈似的跟着长长叹口气,同样也是一句话不说。而站在她身旁的金玲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虽然被秦氏紧紧地拽住了手,但一双大眼睛依然气鼓鼓的瞪着颜氏,估摸着她要开口了,便抢先似的“哼”一声,那架势完全是对上阵了。
沈诚站在他娘身后,沈谦自然也是一样,只不过沈诚是印堂发黑的绿脸儿,他却没事人一样双手扶着秦氏的椅背不吭声,也只有沈诚叹气的时候才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看他,有时候目光对上了,沈诚接着下意识的往旁边一偏脸,他才跟着微微叹口气,依然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他早已经做好准备跟颜氏论论这件事了,然而怎么也没想到颜氏会在徐老太君刚刚下葬这种怎么说也不合适的时候突然提出来,而且显然事出突然,根本就没跟沈诚有过任何交代。这是要做什么?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就这些了?”
分家这事儿得讲个开诚布公,得两边人都到了才能清点家产。沈远本来不想掺合这破事,可被三哥强按牛头在这里当主事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好半天将一匣子文书逐字逐句念完,这才长舒口气向颜氏望了过去。颜氏刷的收回了望向院子里的目光,又微昂着头“昂”了一声,这才气昂昂的道:
“就这些。三官人、七官人你们要是觉着贱妾私藏了什么,只管去家里搜查,若还有一丁点针头线脑,贱妾全算他们那边的。”
“够了!”
沈迈在地上“嗙”的一敲拐杖。这族长气势倒是真不小,满堂屋里登时为之一静。好半天沈迈才酝酿着平住气缓缓说道,
“四郎他娘,分家的事是你提出来的,你自己先出个章程吧。”
颜氏既然敢来那就又准备,高声说道:
“贱妾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章程?当然是全凭三官人做主,今天贱妾就是要跟他们划个了断,以后谁也别瓜葛谁。贱妾就不信这天底下没个公道,三官人敢明着去偏秦氏他们。”
这话说的……沈迈差点没被气懵,紧紧咬着牙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
“你说没瓜葛便没瓜葛?纵使分了家,四郎应该大差不差。然而秦氏这些话却说得实在yīn阳怪气,让人怎么琢磨怎么怪异,秦氏满脸都是yīn晴不定,低着头一声不吭,其他人也都是目瞪口呆,倒是沈谦缓缓长出了口气,沉声说道:
“颜姨娘说七千贯便七千贯吧,都这样说了,必然不会再藏私,孩儿也不会去查什么。你只管明说,你准备如何把这七千贯都变成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
颜氏猛然仰头狂笑,笑声渐渐止住眯眼望向秦氏的时候,满脸都是成功耍了猴子后的快感,抬手一指沈谦厉声喝道,
“沈老的白绢高高举了起来,站起身厉声喝道,
“都看看,沈逋去西北之前给我留下了话,家产全归四郎,秦氏他们只要饿不死就行。这算不算遗嘱?算不算!比你们那狗屁公中管不管用!他沈老,并且高声喝道,
“你看清楚,这是官人的私章,官人早就不要你们啦。哈哈哈哈哈哈!”
“唉……”
一声凄然的长叹从秦氏嘴里轻轻滑出,接着两颗泪珠便悄悄落了下来。她此时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心里只剩下了悲苦。
别人这时候都已经说不出了话来,毕竟宋时法律与现代相似,遗嘱的效率远大于法律继承。沈迈登时被闪了一下,下意识的捋了半天胡子,这才低声说道:
“颜氏,即便介休留下了遗言,但那也是在顿时把颜氏吓得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眯眼冷笑道:
“你沈老五认就好。那所楼也是我的,你们要住也可以,今后必须交租钱!”
“租钱?前rì在杭城李大官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谦愤恨的瞪住了颜氏,猛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登时震得颜氏心里一毛,下意识的向后连连退了两步,这才哆嗦着嘴唇干住嗓子说道:
“李,李……你胡说什么!什么李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