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察内心事点破天机 题劝世碑欲困高僧
作者:鬼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420

话说玄逸给裴襄看相,端详一番后,开口说道:“告诉贫僧,尊驾仙乡何处?”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深感意外,不知法师何出此言?不会是近rì课业繁重,累着了吧!见小儿愣怔怔看着玄逸,明真忍不住提醒道:“法师,他一襁褓幼儿,岂能回答大师所问?”

玄逸不措眼珠儿地盯着裴襄的眼睛,毋庸置疑道:“此子生而能言,满月即懂,自能回答问话!”

众人大讶:“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苏晓枫极度震惊:这和尚神了!不经意间诧异之sè一闪即没,却没能逃过大和尚法眼。玄逸头也不回地问:“请教宗夫人,此儿以前是否开口讲过话?”

宗蕙内心震撼,猛然想起裴襄四个多月时,曾出言让甄窈躲过一劫,不禁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恒虚住持一见宗夫人错愕的表情,吃惊道:“他还真说过话?”

宗蕙点头:“不错,说过!”

玄逸紧盯一句:“什么场合?说过什么话?”

宗蕙:“小女到木墩后取鞠,墩上火盆座着开水,木墩要倒砸到小女,裴襄趴在榻上,叫‘当心!’提醒侍女过去扶住火盆,还烫伤了手。那时,这孩子有四个多月大!”

众人惊呼出声。玄逸微微点头,自言自语说:“理应如此!”回过头来对宗惠道:“宗夫人,我想单独和小郎君呆一会儿,保证绝不会伤害到他。请夫人准许!”

“这个……”宗蕙不禁沉吟,看了一眼恒虚住持,住持颌首。便同意说:“好吧!请大师千万不要惊吓着他。”

海棠把裴襄放到地上,跟着众人往门口走。玄逸又补充道:“拜托诸位:此间事切勿再对他人言,以防不测!”

片刻,屋里只剩下玄逸和裴襄一大一小两个人,玄逸离开小孩儿几步距离,在茶桌边儿坐下。苏晓枫则倚住海棠坐过的方凳,jǐng惕地瞪着面前jīng明得过了分的大和尚,不发一言。这个玄逸方才盯着自己足有好几分钟,期间连眨眼都没眨一下,眼神似乎能洞察一切,实在是可怕。

玄逸柔声地说:“小施主,请勿多虑,贫僧对你实无恶意,只想一探究竟。”见裴襄还是不开口,就又自顾自往下讲:“贫僧生于邯郸,家中为儒学世家,父母早亡,由表兄赵氏扶养长大。七岁开始读书,读上几遍便可背诵,十一岁时在曲阳县修德寺出家。十能行。贫僧有愧,数rì无所成。后天将行,不知如何交代。唉!”玄逸低下头,叹了口气。

苏晓枫一直目视着玄逸和尚,这时终于金口初开:“此碑我来题,但是有条件!”

玄逸霎时抬起头,两眼放光,盯着裴襄惊喜莫名。半天才回答:“哦?那可太好了!——可否见告,你从哪里来?”

苏晓枫:“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玄逸:“但不知是何条件?”

“条件就是——”苏晓枫盯着玄逸,一字一句地说:“你来做云台寺住持!我未成年,你不许离开!”苏晓枫暗忖:如此jīng明的大和尚,竟能窥破天机!任其满世界游荡,只怕将来会危害自身,得时刻拴在身边才行!

玄逸不答,审视地打量着这个小不点儿,心里权衡一番,良久才言道:“那要看你的碑文,是否值得贫僧如此!”说着将茶桌上摆着的黄麻纸摊开一张,预备起笔砚来……

众人在门外等足一炷香时间,玄逸才走出门,说道:“诸位请进吧!”

一干人重新回到室内,宗惠过去抱起裴襄,上下打量一番,见无异样,才放下心来。虽说玄逸是有道高僧,但方才还是免不了担着心。

恒虚住持故意落在最后,拉着玄逸悄声问:“如何?”

玄逸亦低声说:“住持可否记得孔子《论语》里的一句话?”

恒虚住持一愣,问道:“什么话?”

玄逸:“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此小施主就是——‘生、而、知、之、者!’”

恒虚住持惊诧莫名,怀疑道:“法师所言确实?”

玄逸自袖筒里取出一张纸展开,交给恒虚说:“住持一看便知!”

恒虚疑惑地接过来,注目观瞧,认得是玄逸笔迹。只见上写:

劝世偈

天地覆载我,多生消不得;父母养育我,终生报不得。

人人愿百岁,这个求不得;个个要富贵,勉强要不得。

终rì事茫茫,要闲闲不得;直待老来时,凡事做不得。

道理十分明,说得行不得;头发白茫茫,要黑黑不得。

好事都该做,钱财舍不得;骗积起家财,子孙守不得。

切莫结冤仇,累世解不得;咽喉三寸气,断了接不得。

心下千般气,对人说不得;鬼判来拿时,半刻推不得。

大小哭啼啼,有耳听不得;骨肉正团圆,要留留不得。

冤家相遇时,有路躲不得;相识若干人,有眼认不得。

气断不多时,容颜看不得;四大冷如冰,浑身动不得。

六片木棺材,人人少不得;家赀千万贯,临行带不得。

空手见阎王,有钱用不得;思量烦恼迟,要回回不得。

未曾过七rì,鼻孔闻不得;阎王不顺情,佛也救不得。

灵前好供养,起来吃不得;从前不肯修,而今说不得。

经典积高山,无缘看不得;黄泉独自行,儿女伴不得。

不孝忤逆儿,天地容不得;酒醉打死人,醒了悔不得。

王法重如山,犯了饶不得;自作还自受,别人替不得。

尔若做好人,他人分不得;修行正果时,六亲俱度得。

这是闻名后世的志公禅师所吟唱的‘三十六不得’劝世歌,生辰年代正是公元418年~514年,便在当下!原名朱金城,如今只比自己早两年出生。想必志公先生也是从人世间感悟此偈,一定不会怪自己舶来使用,这怎么说也算是行善之举。

恒虚住持瞪大眼睛问玄逸:“这是从哪里得来?”

玄逸拿手指往屋里指了指,点了下头,轻声道:“不可让他人知晓此事,rì后恐受伤害!”恒虚住持彻底震惊了!

屋子里,宗蕙也在轻声问怀里的裴襄:“方才玄逸师父和你说了什么?”

裴襄手里把玩着宗蕙鬓角的一缕头发,一声不吭。这时恒虚住持和玄逸大师走进来,恒虚对明真说:“吩咐下去,将法堂打扫洁净,设置床榻,供宗夫人主仆歇息。”

明真寺主一愣,佛寺法堂历来只提供给最德高望重的外来大和尚讲经和居住,却从未让普通人住过,不由费解地看着恒虚。恒虚道:“照做吧,以后和你解释。”明真于是下去安排。

恒虚来到宗夫人面前,双手合十,冲着宗蕙和裴襄恭恭敬敬,深施一礼,玄逸大师在身后亦鼎礼相随。恒虚言道:“宝林寺和普济寺全体僧众感谢宗夫人!普济寺倘若今后香火兴旺,门徒广众,必是全拜施主所赐!”

宗蕙见住持如此郑重其事,有些不明所以,赶紧偏过身子避让,口中说道:“大师切勿如此,让贱妾愧不敢当!”

玄逸上前道:“听闻云台寺缺少一住持,若不嫌弃,贫僧愿往!”

宗蕙大喜过望,连声道:“岂敢,岂敢!只要大师不嫌屈就,贱妾求之不得!”

恒虚住持也一旁道:“如此,老衲恭喜法师!”

玄逸:“我早先答应赴白马寺讲经,无法和夫人一路同返。容贫僧择rì前往!”

宗蕙:“但随师父!”

玄逸:“旅途劳顿,请夫人携小郎君入法堂歇息,稍候自有人送膳。”

宗蕙:“给大师添麻烦了!”

玄逸注目宗蕙的面上,忽然道:“宗夫人,此番回府,短期内请勿再出门!”直说得宗蕙一脸诧异。玄逸接续道:“我观夫人面相,脸颊sè晦,印堂发暗,双目带赤,近来恐有灾祸。最好少离贵府!”

宗蕙问:“大师可知祸从何来?”

玄逸摇摇头说:“冲克不明,不尽详述。时间短暂,无法悉心推算,敬请夫人留意!”

裴襄一直盯着大和尚看,直到宗蕙抱他出门,视线被阻挡才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