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萧正惊出了一身冷汗，两人之间仅仅相隔不到五步。如果对方暴起，就算自己实力还在也是难逃一死。

尽管心中骂了自己千百遍居然如此不谨慎，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继续和“卫宁”谈笑风生道：“卫兄客气了，如果卫兄果真要向祖父大人求学，那我可得多多与卫兄亲近了。”

卫宁面sè如常，看不出何种心思，随后他却一反常态地轻笑道：“那rì后还得多多麻烦萧公子了。话说回来，听闻萧公子此次是要纳一位家中突遭横祸的女子为妾？”

萧正一愣，不过瞬间便回过神来答道：“卫兄远在河东可能并不知其中详细。那是马邑张家的女儿张小姐。前些rì子不如为何却招惹了江湖上的游侠，结果人家寻仇泄恨，竟灭了张家上下老小。仅得张小姐一人在外幸免于难。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往我便对张小姐有意，本想过些rì子便上面提亲，不想世事无常……”

萧正说着，竟哽咽了几声，倒像是触及了悲伤往事一般。他用手捂面，透过指缝的余光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卫宁不动声sè，仍是那般冷淡。

郭钰毕竟是女子，天生感xìng多过理xìng，闻言竟同样有些感概。沉默了一会，她出口安慰道：“萧兄果真是xìng情中人，不过今rì是大喜之rì，便不要再说那些令人悲忧之事了吧。”

“这倒无妨，我在马邑难觅知己，今rì与二位一见如故，也想将心声诉说一二。”萧正抬头温和一笑，似是重新振作了一番继续说道，“我本yù取她为妻，让她不再承受苦难，不想家中父亲竭力反对。最后还是祖父大人可怜她一介孤女，而张小姐人也是极好的，这才同意让我纳她为妾……”

“原来如此，想来这婚宴如此盛重也是萧兄执意争取的吧。萧兄真不愧为好逑君子。”郭钰说道，大概是信了萧正所言，她看向萧正的目光多了几分善意。

卫宁只是随郭钰感概了一句“原来如此”，随后恢复了先前一言不发的状态。

萧正看在眼里，心中怀疑又多了几分。

三人以萧正为首向宴厅行去，一路再无多话。

……

萧家宴厅

萧胜已经演讲完毕，随后回到副主席上，邀敬诸多宾客一樽酒，宴席就此开始。

每张酒案上都先摆放好了食具和酒水，席后都侍立着一个容貌姣美的侍女负责斟酒上菜，即使是无人空着的席后，也有侍女站在稍后的地方待命。

今rì来的宾客无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是冲着萧清亲自提名的请柬而来的。期间几位身份较高的宾客当先起身向萧清敬酒，萧清似乎收敛了所有的虎威，今rì的他好像只是一个为孙儿高兴的老人一般，不管谁来敬酒都会温和回礼。当然更多人不敢或者是自知没有那个资格，只能找上了萧胜……

随后萧正便带着郭钰和卫宁进来了，门外两个护卫恭敬道：“大公子！”

萧清虽是一边假寐，但他的耳目比任何人都清明，随即睁开了眼看向门外。所有宾客自然知道今rì的主角是萧正，大部分人都回身看向萧正和他身后的两人。

萧正一一施礼后道：“祖父大人，父亲大人，诸位宾客。我身后的这两位是我所结交的知己好友，郭兄和卫兄。”

萧正并没有详说他们是哪家子弟，只是用一句知己好友含糊了过去。虽然在场的宾客身份大都不小，以两人的家世来说却是没必要刻意去结交。其他的宾客自然是同样的想法，于是只有少数几人客套着向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回身继续自己的交际。

大厅的管事赶紧走过来道：“大公子，郭公子，卫公子。”

萧正向管事道：“这是雁门郭家的郭公子还有河东卫家的卫公子，赶紧给二位公子安排席位去。”每张席位都是按宾客的身份排次的，萧正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告知了管事二人的身份。

倒是卫宁抢先开口道：“萧公子，卫某不喜热闹，可否给卫某安排一个僻静一些的席位？”

见卫宁如此说道，郭钰也开了口附和。萧正便随口吩咐了一声那管事让他尽量满足两人的要求，然后便向二人道：“那郭兄卫兄，你们先请入席，我还有事，稍后事情一了我再与郭兄卫兄好好喝几樽。”

萧正这才与两人分别，看着两人被管事请入了席，萧正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放了开来。深吸了一口气，回复了温和的表情从边侧走向主席位，在萧清边上坐下。

第一次感到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在恐怖之间绷紧神经如履薄冰。在恐怖之间求生本能占据了大部分的思维神经时还感觉不到什么，但是一旦确认脱离危险，整个人放松下来时却并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快感，而是之前承受压抑的一切恐惧都爆发出来，萧正几乎不能再支撑自己让自己端坐着。

瞬间冒出的无数冷汗让萧正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淋浴出来，也许真的是求生本能的作用，刚才和卫宁在一起时他竟然比自己两世任何时候都镇定，甚至连一滴汗水也没有流。现在想来这浑身的冷汗真的是先前的积累。毕竟他两世都可以说是一个普通人，除了没有留下任何记忆和印象的被暗箭穿身事件之外根本没有经历过生死。这样的反应也许太过夸张了一些，但却并非没有道理，要知道，他比常人有更大的野心，也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虽然萧正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正常状态，但不要说萧清，就连萧胜和离得近的几位宾客都看出来他的脸sè不对。随后便有些宾客低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这萧公子刚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脸sè这么差？”

“听说萧公子不久前遇刺，虽保住一条命，却落下了病根，现在怕是复发了。”

“说起来萧公子还……？”

……

“起儿，你怎么了？”这是萧清的声音。

萧正只觉脑中一片混乱，颅中传来阵阵让他难以承受的疼痛，然后是体内传来的虚弱感。他努力张了张口，竭力半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的视觉是躺着在仰视房梁。看来自己还是倒下来吗？

真是没用啊，这就是自己自以为傲的意志力吗？这样的身体，这样的jīng神，面对一个半大的张辽，对方没有显露杀心和杀气，自己就因为承受不了那样的恐惧倒下了。如果面对张飞之流，被他们一吼岂不是真的要被他们吓死？

大概是已经爆发完了，只过了不到十几息的时间萧正就已经觉得可以张口说话了。他张了张口，断断续续地道：“祖……祖……父……让人……送……我……回房，莫……慢待……众位了……”

听得萧正的话语，原本一张悲愤到极点的几乎想随便杀人发泄的脸庞终于缓和下来。他是雷厉风行的人，当先站起朝四方行了一礼，也不顾那些急忙避开不敢受他礼的宾客直接开口道：“诸位，老朽的孙儿自小多病，方才稍有不适，老朽这便带他回房歇息一会。诸位请莫要担忧，继续饮酒享宴。”

……

房中

只是稍微歇息了一刻多钟萧正就回复了状态，此时他坐在床边，与萧清说起方才之事。王三侍立在萧清身后。

“如果你我猜测无错的话，这张辽确实是天才之资，假以时rì必能名震一方。不说他武学上的天资，便是以他的行事xìng格来看，xìng子坚忍，狠辣果决，胆大心细，大才啊。如果早先重视起儿之言，将他收入麾下，他rì成大事许能让起儿你事半功倍。”萧清听罢长叹一口气，不知是赞叹还是惋惜。

方才与萧清说起张辽伪装成卫宁的事情，不想萧清却通过自己的猜测作出了一个自己没想过的猜测。卫宁游学在外，并且到了雁门来向萧清求学可能是真的，不然无法解释张辽这般年岁，没离开过马邑多远，如何知道远在河东的卫家那么多的事。极有可能是张辽潜逃时撞上了卫宁一行，也许张辽本就有着杀人越货的心，也许是卫宁太过嚣张惹到张辽。总之卫宁一行被张辽全部灭杀，随后张辽伪装成卫宁，有了几分希望总想搏一搏。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张辽机缘巧合得到了几分希望，以他的xìng子必定是远遁，等有了实力再来报仇，萧正jīng心布的局也就没了用处。连亲生姐姐也可以抛弃的恐怖的男人啊，这倒和萧正有几分相似。

至于郭钰，经过萧清已经证明她确实是郭家的大小姐郭香菱男扮女装的，而真正的郭钰是她的二哥。至于为什么和张辽聚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

萧正想着这些，不得感概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萧清的能力，如果非要数值化的话那就是术力值89，术力值和智力值很有关联的。智力值一定高于或等于术力值，也就是说你术法修为很高，那你的才智一定也很高，但相反过来却不一定，才智高也可能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修习术法的资质很高而已，没修习过术法一样是战5渣。而萧清的智力也就是大于或等于89而已，这样的一个人物便这样了。要是换成毒士鬼才之类的，岂不是更加无敌了。

越想越乱，自己离开宴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要是这段时间里张辽趁机去寻了张蕊离开岂不是更显得自己无能了。现在不能直接围杀他，不关是因为众目睽睽，也不是因为大喜之rì，而是因为萧清和萧正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人。万一，虽然只是万一，万一那真的是卫宁呢？杀了他萧家承受不住卫家庞大家世的报复。就算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斩杀一个自称卫家公子的人，尽管这人是伪装的。但是他报出他是卫家公子后还肆无忌惮的斩杀了他，这就是不给卫家面子，也是得罪了卫家。所以萧正带他们进入宴厅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知己好友代替他们的身份，在安排位次时更是顺水推舟的让他们坐到了僻静的角落。不过毕竟过了这么久，要是他散布出自己是卫家公子的身份，而且郭香菱也知道他是卫宁。总不能所有人都杀光吧？

最后萧正还是苦笑着向萧清说了自己的想法，又向萧清身后如同石头人一样的王三行了一礼道：“王叔，还是麻烦你走一趟吧。大概也只有你能够监视他又不让他发觉了。”

王三表情不变，虽然话语恭敬，但却听不出有一丝恭敬的意思，他回道：“少公子，在下必须要守护在主公身旁。”

萧清原本还带着温笑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抬起了头，冷冷的看了王三一眼。王三笔挺着，回应他的目光，王三的目光没有半丝游走，其中只有不变的坚定和决绝。

几十年来遇到类似这样的意见不合，总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末了还是萧清苦笑着退让才打破了僵局。然而这一次萧清没有退让，只见他yīn沉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声：“我萧清还没老弱到没你一个王三就不行的程度。”

王三身躯一阵微不可察的颤动，却仍没有半点动摇的和萧清对视。

萧清站起身来，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和迟疑，然而不过几息之后终于沉声向王三道：“王三你奉我为主三十年，三十年间我从未将你当成下属。既然你奉我为主，我今rì便以主公的名义命你王三，从今rì起追随萧起，听他号令。若你不愿，便自行收拾东西离去……”

此言一出，室内突然沉寂下来，不论是王三还是萧正。谁都没有料到萧清居然能够为了自己的孙子做到如此地步，不惜用主从关系来逼迫王三。

萧正也是骤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自然心中一阵狂喜，暗思自己还是不了解萧清，没想到这个枭雄一般的人物能够为了自己的孙子做到这样，甚至追随了他三十年的王三比不上，还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王三则先是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的悲伤。萧清的几句话如同利刃一般将他刺了个对穿，带给了他莫名的剧烈的疼痛。

他微微笑了，那是萧正第一次看到他的笑，是那样的，让人心酸。

他朝萧清跪下，行了一个随从礼，抬起头，还是那张坚毅得跟铁石一般的脸。

半饷，他沉重地吐出一句话退了出去。

“王三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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