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引着贝衣连夜出镇,走出半路,又折返回来,沉沉寒夜中隐入了镇口的一所弃庙。
贝衣虽是满脸地疑惑,却不曾多言,只全心地跟紧昭庆,似乎生怕一转眼,又失去了昭庆的踪迹。
昭庆此时已然累极,问贝衣,“可有人跟来?”
贝衣侧耳聆听,半晌,坚定摇头。
昭庆疲惫地点头,探身望了眼天色,温声道:“先抓紧睡上一会儿,有什么事都放到明日再说。”
她知道贝衣必有满腔的疑问,只是,她实在太累了,这一日半夜,真得好长……
贝衣被昭庆面上异样地倦容惊住,脱口问道:“主人,您怎么了?”
昭庆淡淡地微笑,“只是,累了。”说着,合上双眼。
贝衣的面色巨变,她习武日久,已是粗通医理,那浮在昭庆面上的青灰之气,不仅仅是源于月光……
有贝衣在旁,昭庆难得地心安,虽是寒屋,可她一闭上眼,倦意便如潮水般完全吞噬了她……
只可怜了贝衣,一时心中五味俱全,偏又只得按捺,哪有可能安眠?
终是盯着昏沉入睡的昭庆,静守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朦朦亮,镇内便传出了惊声尖叫。
昭庆被恐怖的叫声惊醒,知道定是那客栈伙计的尸身被人发现,心知时候将至,便是再如何地不情不愿,也惟有勉强地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方发觉身上被加盖了一件厚实的寒衣,难怪半宿下来,自己未曾被冻醒,不仅心下一暖。
贝衣守在窗前,晨曦为她苗条地身影镀上一层浅浅地晕光……
闻得响动,贝衣转过身来,轻唤一声,“主子!”
昭庆苍白的面上浮出一抹浅笑,缓缓地坐起身。
便在这时,镇内开始有人尖叫“杀人啦!快来人呢!”“杀人啦!”……
昭庆暗暗叹了口气,起身,走至贝衣身旁,将寒衣重又披回她的身上。
贝衣想要拒绝,欲张口,被昭庆摇头制止。
小镇上转来人们惊恐地四下跑动之声,俨然整个镇子都被惊动了。
“那个伙计,”昭庆冷不丁低声地开了口,“是外乡人!”
贝衣听了,一脸不解,瞪大了双眼,诧异地盯着昭庆。
“人们说,他在你之后来到小镇,不计工钱,执意到客栈帮忙。”昭庆伸手,拉紧了领口,这里的早晨,寒气袭人。
“我,竟没有察觉。”贝衣愧疚地垂下眼,昭庆话中之意已是再清晰不过。
昭庆无声地牵动下嘴角,笑意尚未绽出,已然被惆怅替代,“这镇子,太小了,”她叹息,“在街边坐上一会儿,纵是芝麻大的小事儿也逃不过你的耳朵!”
她突然想起山上的哈石,明日,又将从大山深处狩猎归来,不见了自己的踪迹,定会下山来寻……
贝衣忧虑地望着昭庆,原本,除了那个讨厌的玄木,她从未想过还有旁人跟踪她而至!会是什么人,也在找寻主人的下落?
“来了!”昭庆沉声道。
贝衣闻得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小心地探头望去。
镇口,现出玄木气急败坏地身影。
许是起身太过匆忙,他的发际竟有几分零乱,外衣也着得并不整齐,看上去,颇为狼狈。
昭庆忍不住微笑,似是不经意般转头扫了贝衣一眼。
贝衣冷着脸,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盯他,看他匆忙经过,看他满面慌张……
待玄木行得远了,昭庆突然叹道,“这个傻子,也不知会去哪里去寻你……”
贝衣没有应声,目光却是久久投在那个方向……
昭庆渐渐收起了笑,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半晌,镇口又传来马蹄声。
昭庆一见之下,忍不住‘咦’了一声。
贝衣侧目望去,只见一辆小巧马车正在急速驶来。
昭庆拧起了眉,胖商人的模样在她心头闪过,这个人,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贝衣轻声地问,“这也是跟踪我的人吗?”
昭庆沉重地点了下头,自己,毕竟仍是阅历尚浅。
又过了良久,这其间,又有两拨貌似寻常之人先后经过,便连昭庆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也属跟踪之列。
然后,昭庆一直等候的那个老乞丐才现了身。
竟然,怀中还抱着那个酒坛!
昭庆苦笑,这位老人家,倒是沉得住气!
贝衣满脸地不置信,手指那乞丐,问昭庆,“难道这也是……”
昭庆转头,认真地反问,“你在这里住了多日,就真的一点儿都未察觉?”
贝衣的面色难得涨红,老实地摇头,“我,一心寻主人……,我,没留意……”
昭庆闻听,却是轻轻摇头,“你未曾留意,玄木那小子又怎会没有察觉,他,本是这路的行家啊……”
贝衣一愣,随即变色,“他,胆敢骗我!”这么说着,臂上的‘不杀’已开始蠢动。
“别!”昭庆一把拉住她,“稍安勿燥!”
“可是……”贝衣眼中已快喷出怒火来,这么长时间,玄木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低三下四,讲话都不曾大声……
“以玄木对你的心思,”昭庆话一出口,眼见着贝衣又开始变色,昭庆装作没有留意,继续说道,“他怎会放心留你在厅中独饮?”
贝衣面色更红,“主人……”
“不对啊!”昭庆又是摇头。
半晌,她才迟疑道,“我猜,玄木昨晚就跟着我们……”
“不可能!”贝衣险些惊呼出来。
昭庆苦笑,盯着她,“他的轻功,跟踪你我,绰绰有余。”
贝衣眼中露出不忿之色。
昭庆想说什么,念头一转,又收了回去,这两人之间,怕是还有长路要走,自己,就不必插手了……
“他今日这般,定是想为我们引开众人!”昭庆神色淡淡地吐露出自己的猜测。
贝衣眼中瞬间生出两道夺目的光芒,转眼,即逝……
许久,再无行色可疑之人出镇,昭庆告诉贝衣,“我们,也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