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时光绵绵，转瞬即逝。

又是过去了好几个年头。

北明的发丝，已经有了些许雪白。

又犹如点缀的银针，颇为醒目。

他今年才二十七，十分年轻。

可十年的枯燥乏味，令他的心已经沉寂在了无波古井里面。

自五年前，法食由徐娘开始提供后，程梦除了具备一个生命体最基本的特征之外，就没有其它举动了。

北明也有曾怀疑过。

可他在亲自尝试品尝几次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得作罢。

他的感知很敏锐，无论是听觉，亦或是味觉，都远非常人可比，因为他经历过视觉方面的黑暗。

他无法去利用眼睛，自然是得多多锻炼其他方面的能力。

所以既然是连他都没察觉到什么的话，那么理应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只是……最初几年时那偶尔出现的抽动，这些年北明都没有看到。

北明当然可以理解为程梦可能会在他没在其身边的时候产生异样，不过当初有一次他坚持了一个月不吃不喝就待在程梦旁边，都没有遇到过。

所以北明的情绪总归会黯淡低落下来。

但他仍然不会彻底放弃，心中尚且还燃着一簇希望之火，毕竟曾经他也这样过，然后又重新崛起了。

或许等到他满头白发之时，依旧能够坚持住。

又或许是在下一刻，他就会崩溃。

谁都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

北明也是一样。

所以当他触及到程梦的身体后，脸色是毫无征兆地变化。

程梦的手很冷，类同于一块冰。

程梦的鼻尖再也没有那股淡淡萦绕着的呼吸气流。

原本柔软的身体，此刻已经僵硬化。

那张本是被北明照料得泛有一丝红润的脸庞，此时尽是苍白一片，没有血色。

北明以为这是错觉。

将原本从外面带进来的装满许多珍稀果物的篮子毫不吝惜地摔在地上，他犹如着了魔般，双手像闪电一样探出，抓向程梦的身体各处。

然后冰冷僵硬如尸体般的触感似钟声无情地震醒他。

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仿佛消散了全部力气，神情面容都变得浑浑噩噩。

两行蜿蜒如小溪的泪水无声滑落。

过了片刻，他方才抬起了手，且握紧成拳。

瞧了瞧自己合拢住的手，北明极其突兀地笑了一下，流露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旋即在下一刻，他的拳头骤然往脸部砸去。

模糊血肉飘洒横飞，如自天空上降落下来的雪花般冰冷绚丽。

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现实。

他已然分不清这个世界了。

良久，他才逐渐清醒过来。

着眼望向这周围的陈设、房间的模样，尽是他原本记忆里的一般无二。

躺在床上的那名女子依旧是面无血色。

冰冷的地面似乎也在诉说着这现实的无情。

北明彻底醒悟过来。

他忽地放声长笑。

笑声很大，浩荡震耳，犹如雷电彻夜轰鸣，充斥着整个房间。

可这其中并无含有一丝开心感，而是透着无尽的悲凉意味。

笑完之后他就抿上了嘴。

五指握紧的拳心、眼睛流下的泪珠、紧咬的唇间，都流露出了鲜红的血丝。

两只手又如闪电般探出。

不过这一次，是往自己的眼睛探去。

倏地两抹残影闪过，北明就感觉自己被一片夜幕笼罩了。

他把自己的眼睛挖了下来。

但他却没有感觉到痛苦。

因为现在哀莫大于心死。

七窍流血，无非适用于这种场景。

头发更是在刹那间变得雪白。

他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

“我的眼睛，再也不会在了。”

北明语气颤抖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又是躺倒在地，无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哆嗦着挣扎地站了起来。

脚下黑白棋盘展开，他快步向床边走去。

把程梦背起来后，他就是凭着熟悉感走到门外。

感受到了洒落于身的熙和阳光，他面色逐渐变得漠然。

无论多么耀眼的光明，都拯救不了他了。

他打算请人举办一场葬礼。

有关于她的身，和他的心。

……

悲凉婉转的旋律声乐响彻全场。

一群人聚在一起，身着雪白素衫。

莫天辉、肖小灿等人在其中。

甚至就连徐娘，此时此刻也在。

不过他们终究没有一个人夺目，那就是站在人群为首的北明。

发丝如雪、眉宇沧桑的他，脸上赫然长有两个充斥血污的空洞。

无论是谁，瞧到他这番模样，都会被惊吓到，没有一个例外。

可北明丝毫不在意。

他仅是一直立在那里，犹如石像般纹丝未动。

待到乐曲终散，棺彻底入土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半点移开脚步的意思。

就这样站了三天三夜。

最后还是肖小灿等人看不下去，过来拉走他的。

他浑浑噩噩地被拉进原本的住处。

他近乎没有思考意识，做事凭靠本能。

所以莫天辉安排了人去照顾他，不过那个人还是自愿的。

正是徐娘。

经历了十年，徐娘姿色依旧未减。

毕竟她修为尚可，仍还具备着一百余年的寿命。

然而她野心也未曾减过，这次揽下这事，依旧是对北明没有死心。

北明的确是瞎了，但其身上能被挖掘出来的价值还是无比巨大的。

因此徐娘想通过自己的一番努力，进行雪中送炭的行为。

直至北明的心神终于清醒了一丝。

他收到了一封信，来自于莫天辉的信。

在看完信的内容后，他就像是被雷劈了般。

徐娘是音域某位与莫天辉亲近的长老的私生女。

徐娘曾通过这条途径，在五年前联系上莫天辉，并在当时编出程梦无论遭受怎样救治都不会有用的消息，且还道出，她想掌握北明，使其日后也能受音域所掌控。

莫天辉轻信了，或者说他的内心本就有了一丝动摇。

所以他收回了对北明他们的资助。

恰在这个时候，徐娘跳了出来。

本是打算以此机会得到北明，可无奈对方心坚如铁。

所以徐娘出了下策。

在每一次给予北明的法食里面掺杂一丝近乎微不可察的毒素，耗费五年，终是把程梦害死了。

然后徐娘又是打算出面收盘。

可北明却是用情面去为程梦搏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而莫天辉也被北明的真情所渲染，告知了其真相。

现实令北明难以接受，所以他决绝地拔出了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