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裴中君引路的原因,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直到此时,叶望枫才发现,裴中君在朝中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出很多。
不管是什么人,见到裴中君都会主动上前来搭讪一番。
那几乎谄媚的笑容,看得叶望枫直撇嘴。
而对于这些人的恭维,裴中君却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与昨天晚上的那副生气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叶望枫也不去拆裴中君的台,只是一脸微笑的跟着裴中君。
偶尔见到裴中君回头,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时,叶望枫还不忘给对方送去一个赞许的神色。
如此一来,倒是让裴中君过足了瘾。
及至两人到了指定的地点,两人下了马车同行。
不少官职不低的人早已候在前面,见裴中君带着叶望枫一同前来,有些好奇心重的人便围了上来。
“这位,是令公子吧!”
听见这句话,裴中君差点没有吐出一口血来。
自己有那么老吗?还是说叶望枫太过年轻了?
回头看了叶望枫一眼,见对方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裴中君这才发现,自己是不是忘记给叶望枫换一身行头了。
此时的叶望枫一袭白衣胜雪,往自己身后一站,倒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被外人瞧见了,还真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呢?
不过很快,裴中君脸上的诧异便消失了,反而笑呵呵的看着裴中君。
叶望枫大致知道裴中君的想法,他这是想趁机占自己便宜啊!
“那个,您误会了,他养不了这么大的儿子。”
叶望枫这一句话出口,整个人群都开始哄笑起来了。
这些人早就将裴中君的底细摸清楚了,裴中君不但没有儿子,连女儿都没有一个。
只是见到叶望枫之后,他们丹心是自己消息有误,说不定叶望枫是裴中君的私生子呢?
可是此时听叶望枫答话,中人均是一脸了然的神色。
裴中君是不可能有儿子的。
看着众人的反应,叶望枫大概知道裴中君在朝中得罪了多少人。
看这些人所穿的官服均是六品以上的官员,却没有一个是站在裴中君这一边。
人活到裴中君这个分上,也是需要一定实力的。
对于裴中君的遭遇,叶望枫表示同情。
而且,他极为理解裴中君的处境。
任何一个想要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人,都是孤独的。
看着一脸苦涩的裴中君,叶望枫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拍了拍裴中君的肩膀,叶望枫对众人说道。
“因为他已经养了一群人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养儿子。”
众人均是一愣,不知道叶望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半天,有人才反应过来。
“黄口小儿,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叶望枫咧嘴笑了起来,拍了拍裴中君的肩膀。
“老裴啊,你那些儿子又造反了,难道你不管一管吗?”
直到叶望枫说出这句话,裴中君这才反应过来。
原本苦涩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暖心的笑容来。
“宫门之外不得喧哗,刘传言你是想进牢里坐坐吗?”
原本开口那人听裴中君说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了。
叶望枫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但裴中君是什么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督察院的总督,说一不二的人。
他既然赶说出这番话,就有胆子将自己关进牢里去。
上一次丞相因为说话时激动了一些,走路的时候超出了圣上半步。
这本是无心之举,最后还是让裴中君给送进牢里去了。
最后如果不是因为圣上下旨的话,丞相现在都还在牢里呢?
裴中君连丞相都敢得罪,更不用说他区区一个三品的御史了。
缩了缩脖子,刘传言躲在了众人之后。
“老裴,看不出来,你这些儿子还是挺听话的嘛!”
叶望枫只一句话,瞬间变引起了众怒。
这里的人不说都比裴中君大,但至少有一大半是比裴中君年长的。
其中更有不少人,甚至都能当裴中君的父亲了。
叶望枫开口称呼他们为裴中君的儿子,他们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了?
“放肆,咱们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岂能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此侮辱?”
那人阴测测的看了叶望枫一眼,转而将目光落在了裴中君身上。
“裴大人,素问你为官清廉,行事从不徇私,如今有这等猖狂之辈在此胡闹,难道你就不管吗?”
裴中君本来没打算和这些人起什么争执的,可是叶望枫一直在后面煽风点火。
没好气的瞪了叶望枫一眼,却没有丝毫为难叶望枫的意思。
“吴大人,您老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呢?难道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
裴中君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脸微笑的说道。
开口之人,是吏部尚书吴刚正。
严格意义上来讲,裴中君属于他的下属。
只是因为圣上特批,最后才将督察院从吏部分了出来。
其他人裴中君可以不放在眼里,但自己这位老上司,他可不能不给面子。
“你行事如此推诿,实与你身份不符,你今日若不给咱们一个说法,老夫便去圣上那里弹劾你徇私舞弊之罪!”
看着一本正经的吴刚正,裴中君一时之间也有些犯难了。
他要是不严惩叶望枫的话,今天这件事怕是没完了。
但他如果惩治了叶望枫,将他关进了大牢,那又应该派谁去大楚?
犹豫不决之际,叶望枫拍了拍裴中君的肩膀,站在了裴中君身前。
“你们这些人呐,就喜欢信口胡诌。”
叶望枫扫视了众人一眼,眼神中自带几分凌厉。
“我一没打你们,二没骂你们,我说裴大人的儿子,只是再说旁边那条狗,你记着承认什么?”
众人顺着叶望枫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一条全身金毛的大狗,正在太阳底下吐着舌头。
这里是宫门前,应该不会出现狗这种东西才对。
不知道又是哪个贵妃,没有看住自己养的宠物,让这厮跑了出来。
只是,这些人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件事了。
因为他们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叶望枫的意思,是在说他们连狗都不如?
还是说,裴中君宁愿认狗做儿子,也不想认他们做儿子?
“大胆,你如此侮辱朝廷命官,可知大汉的律法?”
侮辱朝廷命官,最重的刑法,是可以判处死刑的。
而这里站着的,又都是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往日里巴结他们的人,不知道排队排到哪里去了,又何曾有人敢和他们这样说话了?
所以这些人直接搬出了大汉的律法,想要制裁叶望枫。
“律法?如今大汉都快没了,你们还有心思研究律法?”
叶望枫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些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顿时让众人警觉起来了。
“你们这些人吃着百姓上供的粮食,拿着朝廷分发下来的俸禄,现在你们不去想想如何退敌的计策,却在这里和我一个闲人置气,你们自己说,你们对得起身上这身官服吗?”
叶望枫的一番话,说得这些人面红耳赤。
如今天下的形势,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并不是他们没有去想退敌的计策,恰恰相反,他们很多人这几天都是废寝忘食的在考虑此事。
可是如今大汉势微,大楚极为迫切的想要和大汉开战,面对这样的局势,他们这些文官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他们并不是闲得没事干,要和叶望枫起争执。
主要是叶望枫一直在旁边明嘲暗讽的,他们这才没有忍住,要和叶望枫争论。
但不管怎么说,叶望枫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如果他们不去理会叶望枫的措辞,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最只要的是,叶望枫提及的事情,是他们现在最忧心的问题。
一时之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养条狗,有人来欺负自家主子的时候,狗都会冲上去咬对方两口。”
叶望枫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而准备放过这些人。
“可是如今大楚都要打到家门口来了,你们这些人却无动于衷,你们自己说,你们比不比得上一条狗?”
面对叶望枫的羞辱,这些人面红耳赤的怒视着叶望枫,但想要反驳叶望枫的话,他们却又做不到。
叶望枫所说的是事实,他们无从反驳。
他们是文官,不是武将,让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上阵杀敌,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过分了啊!”
当叶望枫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裴中君有些站不住了。
他本来以为,叶望枫只是要嘲讽眼前这些人一番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叶望枫竟然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他也是朝廷的官员,还是一个会武功之人。
如果真到了那一刻,首当其冲的应该是他。
叶望枫骂他们连狗都不如,同样也是在骂裴中君。
“没说你!”
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叶望枫还在气头上。
只是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抬起头来,却见众人又羞又怒定然看着自己之后,叶望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过分了一些。
激动了啊,不好意思啊!
叶望枫缩了缩脖子,很是随意的走到了裴中君身后。
他并没有想出头的意思,只是觉得看不惯而已。
而且,叶望枫心里很清楚,整个大汉之所以能够维系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功劳,应该算在眼前这些人头上。
他刚才的那番措辞,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
这些人,都是大汉的顶梁柱,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让文人舞刀弄枪,和让武人弄墨,并没有什么区别。
最主要的是,叶望枫又不是黄定,有什么资格对眼前这些人说三道四的。
原本很是轻松的气氛,被叶望枫这么一搅和,瞬间变得压抑起来了。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众人,此时都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时不时会用带着几分怨毒,又包含几分愧疚的眼神看一眼叶望枫。
这样的时间,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
这些人其实早就不想和叶望枫站在一起了。
只是因为要开朝的原因,他们只能守在宫门外。
没有特殊的原因,不来上朝的,很有可能会丢掉官职。
他们不想都掉官职,所以只能耐心的等着。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平常卯时一过,便有人来传话,可是今天硬是等到了辰时,也不见传话官过来。
这些人心里郁郁,又不想个叶望枫站在一起,所以时间长了,不免有人着急起来了。
派了两个人去询问了一番,得到的答案却是继续等。
众人开始好奇起来,纷纷开始猜测起原因来。
在他们看来,太子自从登基以来,好像从来没有晚点开朝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时候遇上紧急的事情时,他们甚至不用等候,直接可以进宫了。
今天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望定帝竟然出奇的晚点了。
一众人的交谈声,叶望枫自然是听见了的。
微微皱眉的同时,叶望枫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变得和裴中君所说的一样了。
难不成黄定为了躲自己,竟然连早朝也不上了?
犹豫了片刻,叶望枫小声在裴中君耳边嘀咕了两句。
裴中君听完,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有很多人都不愿意进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天子的威压,再加上繁琐的礼节。
所以很多不是朝廷官员的人,总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推辞。
这些人绞尽脑汁的想要避免见到皇帝,是为了怕麻烦。
但到了叶望枫这里,却成了圣上不想见叶望枫,而采用各种手段了?
叶望枫的话,裴中君是不敢全信的。
毕竟早朝是每天都必须举行的这是一个勤政的君王最起码的表现。
圣上为了躲避叶望枫,不至于连早朝都不用上了吧。
心下狐疑之际,便朝宫门内挤了过去。
很快,裴中君便一脸沮丧的回来了。
那守在宫门的太监,看见裴中君过去之后,直接摆手说听候旨意。
如此一来,就由不得裴中君不胡思乱想了。
为什么别人过去,太监会耐心的解释,自己过去,却只看见太监一脸的嫌弃?
而看见裴中君回来之后,叶望枫基本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我看咱们不用等了,今天这早朝,怕是要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