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茅屋，勉强遮风挡雨之下还要感谢最近易兰镇的天气都很好，没有大风没有下雨，这个摇摇欲坠的茅屋才成为了九娘最后的栖身之地。

顾青轻轻的将九娘的眼睛合上，又脱下衣服盖在九娘身上，十师兄看着苍老的九娘，笑了笑，也不知道这笑是嘲笑谁，亦或者是嘲笑九娘临死之际的明悟。

“两难全。”他收回视线，看着外头忽然飘过的乌云，但看天气不像是要下雨。

什么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如果有早知道，谁会想发生某件事做出某种抉择，如九娘被仇恨蒙了心智，当大仇得报时想起了家中父母，又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这么完美，就像他们修行，也是走在充满荆棘的路上，一个不慎就身死道消。

有早知道，还会走上这条路吗？会吧，毕竟长生不死是多么的引人注目。

世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如果寿终就寝还可以安慰自己，但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却是伤得最深！

九娘的父母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家人都在，可是梦醒了，老老小小心里全都不是滋味。

“请问，这里是柳九娘的家吗？”

虽然也是青瓦房屋但柳九娘家独有院落，比一般人家多了几分讲究。

开门的是个老人，看着精气神不大好，许是大清早有人敲门又许是家中出事夜不能寐。

老人疑惑的看着顾青，“你是谁？”

“我姓顾，单字青，”微微一笑，一派书香门第的韵味，顾青软和道，“请问这里是柳九娘的家吗？”

老人忽得神色一变，冷漠道，“我们家没有你要找的人！”也不等顾青什么反应，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莫名其妙吃了个闭门羹的顾青满头雾水，又敲了敲门，毫无反应。

对此，顾青头疼扶额，他已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廖姑娘，看来只能麻烦你了。”

果真，廖吟前去敲门，那看门的老人将他们迎了进去。

出来一对鬓角满是白发的夫妇，眉眼灌满了哀愁，但听得他们的来意，两位老人的脚步飞快，又担心唐突了三人，强撑着待客之道。

“听说姑娘和公子见过九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身体好不好？”

廖吟眉色不变，直言道，“柳姑娘已经去世，两位请节哀。”

就见两位老人身子微微晃动，九娘的母亲不信，佯作笑意却是眼里含泪，“这位姑娘，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是不是九娘顽皮故意让你们这么说的。”

“九娘这孩子打小就顽皮，又爱撒娇，”说着，妇人不由捂住嘴咽哽，“你们说，她这样孤身一人去别的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冷，饿了怎么办。”

九娘的父亲脸色晦暗，后背挺直看起来毫无所动，只是一双手却是紧紧握着扶手不让自己露出一点脆弱，“不知道我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他的声音僵硬，听起来是一点都不信廖吟的话，一副廖吟要是胡言乱语就赶出去的态度，可顾青却看到了他颤抖的身体。

“两位稍等片刻。”随即，廖姑娘看着顾青。

顾青微微点头，从方寸里拿出镜子，镜子的那头是破败的茅屋，十师兄正守着九娘的尸身。

一切都在无言中，不必顾青开口，十师兄知道他该把九娘的尸身带回柳家，他看着恢复青春的九娘，眉眼之中满是怜惜。

九娘的父母紧抿嘴不说话，眼里从一开始的不信到现在的不可置信，不信是不相信廖吟所说的九娘已死，不可置信是不相信他们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去世。

特别是十师兄带着九娘的尸身出现在柳家的时候，九娘的母亲眼前一暗却是强咬着唇不让自己昏过去，她撑着一口气，颤巍巍的走到十师兄身旁。

可看着十师兄怀里安静的小人，她笑着，笑着笑着眼泪留下，“我儿，不要再开这样没意思的玩笑了，娘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

“前些日子你不是吵着要吃白领糕吗？你堂兄昨天从白云镇回来，带了双份，娘都给你放好了，快起来，娘带你去吃。”

“李记出了新的胭脂，你表姐特意给你也买了一盒，娘看过了，颜色很别致，你自小就白，抹上那胭脂一定好看。”

“莫娘，快把胭脂拿来给九娘抹上，看看她在外面皮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赶紧让厨房把九娘爱吃的东西做上，她一定能全部吃完的。”

十师兄把九娘的尸体放在椅子上，妇人就抓着九娘冰冷的手絮絮叨叨，九娘的父亲双唇颤动，他想过来看看九娘，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起不来，这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老太婆，你絮絮叨叨的说什么呢！你只看到女儿脸色差，怎么不给女儿多加件衣服。”

“对对对！”妇人忙点头，“新做的棉袄颜色好，我儿穿上一定暖和又漂亮。”

看着老两口的对话，知道他们是不肯承认女儿的死去，全当做女儿偷跑出去好几天终于回来了嘘寒问暖，生怕女儿渴了饿了冷了。

廖吟垂眸，顾青张嘴欲言，十师兄背过身去。

柳家只听到柳母喊莫娘帮她一起扶九娘回后宅，说是要给九娘洗个澡，换上新衣服吃顿好的，再把胭脂抹上等等的话。

柳父还坐在那里，等柳母把九娘带走，他笑着朝顾青廖吟十师兄道歉，“刚才让三位恩人看笑话了，不知道三位恩人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家不大，但有几间空房，恩人要是不介意，先住下歇歇脚。”

“……”廖吟眉色凉薄，拒绝道，“天黑之前我们要离开易兰镇。”

“原来这样，那我就不强留恩人了。”柳父依旧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告辞。”

顾青廖吟十师兄三人直接离开了柳家，但他们三人耳朵灵敏，他们听到在他们离开之后，柳父压抑的哭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顾青看着敞亮的天，一碧如洗，青天之下总会沉冤得雪，“廖姑娘，幻术会消失吗？”

红唇微抿，廖吟站在风下，眉眼淡漠对于生死她似乎早已看透，“会。”

顾青笑了笑，他没有露出急切之色喊廖吟回去加持法术，只道，“希望他们早日将九娘的尸身下葬。”

九娘的父母没有问他们九娘发生了什么事，想来他们猜到了又或许他们已经不想知道了，只要九娘回家就好，那些都是身外事，而且就算深究了他们的女儿就能回来了吗？

“籽福的归处呢？”顾青道。

“无人教导是非不明，即便福泽深厚也有耗尽的时候。”廖吟眉头微微一皱，“他与白云谷缘分极深，不如就请白云谷主带回去教导。”

十师兄一愣，他这一出门是要带一个呆萌大佬回去吗？虽然师父肯定是同意的，但是！青丘那位大佬会同意？

“可是涂山先生会同意？”

“他带不走。”廖姑娘眉眼冷清，“他不会反对的。”

……

我叫涂山音，你叫什么？

我叫籽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