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话本就不必说得太过明显,只需要点到即止便是。
周德义身为御林军的统领,虽说与宫中出自北营军的护卫并非是同支,但是同样对于宫中的消息亦也十分灵通。他自然是知晓前些时日,我于承安殿遇刺一事。
只是其中内情究竟如何,周德义便不得而知。
不过眼下听我这般说起,他眼中倒是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半点疑虑之情,直至话音落下,便很快地道:“末将明白,只是此事牵扯到北营军,还请陛下快些回宫。”
北营军的地位着实特殊,以至于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此事彻查出来。不过无论如何,北营军迟早都是要面临一次大清查,只是眼下加上了刺杀圣上一事,使得这次大清查,提前到来。
没有耽误太久,我便在周德义的护卫之下,起行回了宫中。
而景奕冉因着身上伤势的缘故,只得等到后头太医院的人来了以后,再由锦衣卫的人护送回京。
眼下不过才过了除夕没多久,按照祖制,元正与冬至各给假七日,如今正是朝臣们在家休沐的日子。先前虽说在除夕家宴上发生了那般的丑事,可我亦也没有因此要那些大臣们提前结束自己的休沐,返回朝堂之上。
但今日却不同了,我打着视察的旗号,去了北营军的驻扎之地,却在那里险些遇刺。
原本出行北营军的驻扎之地,只是我的临时起意而已,之前并没有跟旁人商议过,景奕冉身为我的心腹大臣,得知消息自然也不意外。只是这般仓促的决定之下,仍旧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倒叫我心里头甚是不痛快。
尤其是这件事情,还扯到了我那位未曾谋面的叔父身上去。
一想到徐元香,素滟等人的身亡,都与这位野心勃勃的叔父相关,我只觉得恨意丛生。一回到宫中,便让小福贵即刻安排人出宫传旨,要所有朝臣们当即赶往承安殿议事。
北营军那里有御林军暂且压制着,一时之间应当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只是这终归不过缓兵之计,御林军远远比不上北营军的骁勇,前者不过是护卫皇城安危的军队,而后者却是当年跟随着太祖皇帝打下过江山的骁勇之军。
即便如今不必当年,可其实力,亦也不容小觑。
直至小半个时辰过后,朝臣们匆匆忙忙地聚集到承安殿外。我听了外间转悠了一圈的小福贵回话,又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命人将众多大臣给迎进殿内来。
承安殿内极为宽敞,今日赶来的朝臣约莫三十有余,排成几列,亦也不显拥挤。
那些大臣们先是齐声行了礼,为首的几人左右张望,似是发现其中少了景奕冉这个大司马,于是当即有人开口问道:“不知大司马眼下何在?”
他这话问的自然不是我,众人们左右看了看,议论纷纷,却是无一人回答。
我在这时掩嘴轻咳了一声,那细微的议论声,登时停了下来,有人聪慧,很快明了,我扫了一眼下头的群臣,示意身侧小福贵先行开口。
小福贵往前一步,停止着背脊,只不紧不慢道:“诸位大人,陛下近些时日,因着北营军中,安南将军一事,时常茶不思饭不想,神情憔悴。不过几日,便已然消瘦不少。”
听得小福贵如是道,立即有大臣高声道:“陛下万不得因国事,而不顾龙体啊!”
我并没有回答,而小福贵亦也十分地有眼力见,待得那大臣说完以后,继而又道:“今日,陛下忧心此事,便打算临时出行北营军,却不曾想到,此次出行,竟是在北营军中,险些遭到刺杀。”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其中的大多数人,显然是并不知道我先前为何要传他们前来承安殿议事的原因,如今听了小福贵的这一番话,登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大多还是对此感到诧异,北营军向来都是被打上“御赐”的名号的,贪赃枉法尚且还算小事,这刺杀圣上,俨然已经足以株连九族了。
我听得下头十分喧哗的讨论,无非便是趁此来告上北营军一状,亦或是来劝阻我一定要彻查此事。
这倒是应了一句古话,叫做:“树倒猢狲散”。
看样子,这北营军仗着君王的宠信,于京城一带嚣张数年,俨然已经激起了民愤。在场的朝臣之中,或多或少,还真是有人吃过北营军的瘪。如今乍然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而然,便忍不住地落井下石起来。
不过对此我倒不是特别意外,只是瞧着他们讨论地差不多了,这才重重地咳了一声,顿了顿,方才道:“好了,今日朕让诸位爱卿们赶往承安殿议事,的确是因着朕在北营军视察之时,遇刺一事。”
在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殿内早已经变得鸦雀无声。直至话音落下,立即有人附和道:“陛下乃千金之体,北营军中出了这般的事情,万不得小觑,还望陛下下旨,命人彻查此事。”
我点了点头,缓声道:“此事朕必定不会姑息。不过这北营军自高祖皇帝起,便是我大孟天下太平的最主要助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朕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到法子,故此方才让诸位爱卿们前来议事,瞧一瞧能不能有什么万全的办法,既不用伤及我大孟根基,亦也能够教此般异类彻底揪出。”
这一番话说出口,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应和。
连我都十分清楚明白的道理,那些在朝数年的大臣们又如何会不知晓呢。好似方才那些义愤填膺的话,全然只是黄粱一梦而已,殿内再度陷入沉默,我只静静地看着下首,一言不发。
就在心中耐性终于达到极致的时候,自人群之中忽的有一人走出,高声道:“臣有拙计,还望陛下周知!”
待得定睛一看,那人不是旁人,竟是早些时候上奏禀明北营军一事的杜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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