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毓的语调变冷了，整个人的气场变得不一样，“你让我想起，曾经的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不说话，不说你的看法。”

前面的大银幕再次亮起，开始播放片头，李明毓是叫她来看电影。看样子李明毓要留她很久，如果自己一直“是的，是的。”，回答未免太过于敷衍。冷衣雪清清嗓子，道：“您一定听说过释迦牟尼佛吧？”

“大概听过，愿闻其详。”

“释迦牟尼佛祖在还是悉达多王子的时候，生活极尽奢侈，声色娱乐样样俱全。当时的贵族对奢侈的生活习以为常。他十六岁生日，第一次出宫来到了街上。看见了路边乞讨的穷人、年老的死者和躺着无钱医治的病人。悉达多王子深受这三种人的震撼，回宫以后也深深困扰于他们带来的生死问题，最后看到沙门便出家了。”

“不错。他在树下坐禅，达到初禅之境。又见虫子被农夫掘起，被飞鸟啄食，痛感众生相残。对于世间诸般痛苦都有非常深沉的思考。”李明毓接着说。

冷衣雪扭头，直面李明毓，“在我的眼里，您就是那悉达多王子。您生活在极其富裕的环境下，十岁生日那年第一次遇见了我这样贫穷的人，所以和悉达多王子一样非常吃惊。其实，这世界上像我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冷衣雪的话初听似乎是赞美。赞美李明毓如同佛祖一般有敏锐的感受力。其实是嘲讽，嘲讽李明毓不知人间疾苦，生活的环境太好，都看不见穷人，见到个把穷人能念念不忘至今。

李明毓哪会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丫头很过分，自己明明想要表达挂念被她曲解。他还没法生气，更不能发作。

恰好，电影正片开始了，两个人也不用想着去化解刚才一番谈话的尴尬。

银幕上放的是一部国外旧电影，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有关一棵树。主讲小孩早恋，还讲了如何追求自己的梦想。女孩干脆，男孩懵懂。当男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女孩就有自我反省意识，反省自己喜欢的男孩该不该爱。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故事干干脆脆，没有什么是爱还是不爱的纠结。

冷衣雪最讨厌纠结。所以，她很少看国产的小说和影视剧，因为基本国产影视剧和小说的套路，都是那种相爱不敢说，说出口又不敢做，做了又不敢爱，爱又没名分，有名分又没缘分。总是在那里山路十八弯的扭曲。

虽说，原版的英语电影很好看，但是冷衣雪心里直打鼓，李明毓到底什么意思，叫他来看这部电影究竟什么用意？

很快，冷衣雪抛开了多余的想法，慢慢沉浸在这部电影里，欧美电影里的女主角就像一棵树，没有男主角也会长得很好。而华夏电影里的女主角是残缺的花朵，有悲剧的身世和身体，等着男人去拯救。

不知道为什么，电影将要放完，冷衣雪对展曜瞳不回来救自己的心结打开了。她一直都对展曜瞳跑出去，没有回头找她而耿耿于怀。

冷衣雪反省，自己遇险的时候为什么总要依赖别人来救自己。旁人来救自己是情分，不来救被丧尸围困的人，也是个人求生本能，实属正常。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很快放完，因为电影好看还不算太难熬，冷衣雪权当自己纯来看电影的。

电影结束，李明毓并没有让冷衣雪走的意思，而是故作神秘，说：“下面，才是正片。”

原本播放电影的幕布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是一段监控视频。而视频中走路摇摇晃晃的人恰是冷衣雪。

冷衣雪坐直了身子，看着屏幕上的自己走进一栋大楼里。

这一段是去年十二月一日晚上，也就是她过十九岁生日那天。

视频上显示，11：50分，冷衣雪进入明毓大厦。一层的应急通道的声控灯骤然亮起来。接下来一个视频是明毓大厦货运电梯的视频，电梯到八十八层的顶楼是11：53分。

冷衣雪知道李明毓叫她来的目的，她扫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在深灰色大屏幕的映照下，李明毓的脸色似乎也被映的有些发灰。面对她的瞪视，李明毓没有侧头看冷衣雪，而是十分专注的看大屏幕。

随后顶层的监控显示，冷衣雪那天在楼顶站了一分钟不到就跳楼，而再次出现底楼的监控里砸到两个蒙面人，时间在11：58分。

如果说，坠楼的时间差冷衣雪还可以狡辩，那后面的一段真是辩无可辩。

大屏幕在短暂的延迟后又播出了下一个画面，冷衣雪进入地下一层监控摄像头拍摄位置时，是4：03分。当她吊上去的一霎那就不见了。等到冷衣雪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已经是4：12分。

放完几段监控视频后，整个电影院里寂静无声。一边的李明毓还自得其乐的拍着剧院的扶手，显然他对着视频已经反复看过很多遍，看得几乎是烂熟于心。而隔着他两个位置坐着的冷衣雪缩着脖子，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来。

如果她说，视频被剪辑，李明毓不可能会认可这种解释。他看过完整版，而且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过。怎么样都瞒不过李明毓。

这才是李明毓叫冷衣雪来的真正目的，问问她怎么做到的凭空消失。

要怎么回答李明毓接下来的问题？

李明毓饶有兴趣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冷衣雪，眸子里带着猎物上钩的些许笑意，说：“怎么，你很冷吗？”他笑得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冷衣雪就是觉得他不怀好意，不敢对上他闪着犀利目光的桃花眼。她回答：“我不冷。”

“那为什么哆嗦，看到了视频心虚啊？”这话一说出口李明毓就觉得不妥，这话有失自己一贯的水准。他觉得这件事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幼稚起来。

李明毓嘴角弧度相当完美，几乎随时都带着笑容。冷衣雪只觉眼前人很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