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庭.
“控方伊琳娜·安德烈耶维奇·尼克诺夫,准备就绪。”伊琳娜无所畏惧地挺直了身。也许是从法院知晓了庭审时长的原因,此刻愿意留下等到审理结局的听众也不如上午那么多。
如果不出意外庭审将会持续到很晚,大部分人的好奇心已消退得所剩无几,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导致很晚才能回家。
“需要我和你站一块儿吗?”镜曾这样问过她。
“不必了。”乔安娜笑着答,“我自己能行的。”
她又干咳了两声,并面朝大法庭举起了话筒:“辩方……准备完毕!”
乔安娜的身后早已空荡荡,当下大法庭相显寂静了不少。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孤独。台下正襟危坐的镜就是她的全部。正是她的存在,才给乔安娜树立了不可动摇的决心。
——镜与记者并坐在了旁听席的第一排。视线一刻也不曾挪动。
“现在将是本次庭审最后阶段。”简·阿尔法德与数位陪审员入座后,也跟着开始大声宣告,“就被告人索菲娅·莱幸巴赫涉嫌谋杀案再次开庭审理。若在剩余两小时内,辩方无法给出新的可能性并证明真凶的存在。被告将直接依法定罪,此案不得重审。”
“没有异议!”乔安娜与伊琳娜不约而同地答道。而被告席的索菲娅则继续不动声色。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气让人不敢小看。
仿佛回到了早上一般,乔安娜重拾了自信。
直到伊琳娜拍着手,向着法庭宣告:“我们开始吧。”
有什么手段都可以亮出来。似乎控方的眼神里正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乔安娜不甘示弱,凌空指着听众席。
“我们可能又要回到最初的话题。”
“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劝你还是放弃无意义的装腔作势的比较好。”伊琳娜很是不屑。眼里写满了蔑视。
“我可没有作任何势。”
“那么你有找到真正的凶手吗?”
“基本可以确认是谁对受害人下的手了。”
“确定了……?有点可笑啊,乔律师……”
“您哪里觉得可笑?”
“试问一下诸位,为什么辩方能找到除了被告外的行凶者,控方却不行?你认为控方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不不、事实上,你们更早的去实行了我的猜想。”乔安娜坦然地叉着腰,微微颔首,“只是,你们没能走到那最后一步。”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我就在怀疑一点,伊琳娜女士。”
伊琳娜狐疑地直视着她,“怀疑什么?”
“我觉得以你的能力,找到真凶并不难,你为什么……要在最后一个环节做出让步?”
伊琳娜顿时眉头面容紧绷。
评审员与书记官先是面面相觑,随后才在默然间望向了伊琳娜。众人注视了一遍她的表情,似乎都认为自己似乎和她在往同一处想——辩方律师乔安娜所言,具体指的是什么?
不过与其说是伊琳娜不懂,倒不是说、其她只是不想去理解乔安娜话里的本意罢了。
她知道辩方在针对何事。
“也许你需要重申一遍刚才的话题。”伊琳娜不知自己装出的无辜模样,看起来并不像那么一会儿事。
“我大概的可以推测你的目的……比起找到真相权衡公正,你其实更想——把被告送上断头台吧?”
乔安娜一脸坏笑,露出了一副对伊琳娜翘首以待的样子。
“……我反对。”伊琳娜挠了挠头,“审判长,辩方一开庭就脱离了审理主题。”
“不……虽然我不知道的具体原因……但我可以肯定,伊琳娜检察官在隐藏着某种秘密。”
伊琳娜还念道:“”你说我有秘密?
是的……能说出这种话,乔安娜心想自己绝对有充分的理由。
这种猜疑感仿佛诞生于心间的一团黑雾。随着审理的持续开展,抵挡众人寻找真相的迷之雾气反而愈发扩散,直到弥漫至整个法庭。如今的庭审就是被这种黑雾所笼罩,其浓烈的个人味道几乎迷惑了在场所有人的五官。
而散播迷雾的中心,便是身属公诉人的伊琳娜检察官。乔安娜可以这般肯定。
“你这算是诽谤吗?”伊琳娜以凌人的姿态提出异议。
“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所谓,反正我只当自己是随口说说。”
法官也是明眼人,她基本已看出来乔安娜话语间的矛头正指向着伊琳娜。
“好了,辩方律师,赶快回到正题吧。”简连续落槌。
“了解,审判长,”乔安娜假意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后,对着听众席大声呼喊道,“辩方想请上一位与本案有重大关联的人士,参与本次的最终庭审。”
“需要法院传呼吗?”书记官问。
“不、他就坐在听众席里。”
“是哪位同志?”
“卢法斯警官。”
“啧……”
控诉席的某人发出了不耐烦地咂舌声。乔安娜还以为是错觉,方才耳旁疑似传来了一句吐字不清的脏话。不知如何形容,乔安娜头一次看到伊琳娜摆出这样一般狰狞的表情:眉头紧皱、龇牙咧嘴、鼻口呼着大气。
刚刚骂腔似乎来自控方?
几步开外的伊琳娜板着一张臭脸,像个谎话被拆穿还试图圆谎的小孩。
就算如此,对大部分人来说她当下的面容依旧是讨人喜欢的美颜。所以与之不熟的外人,还是无法从其神情察觉出伊琳娜的心境变化。
简对着话筒重重地讲:“传卢法斯上庭!”
……
…
远处的某人跟着命令笔直地站了起来,诸位评审员们都朝着旁听席那人望去。
身穿格子衫的高挑白发男带着一张皱纹满面的脸,在旁听席及众法官的注视下缓缓走向证人台。他偶尔会回头看看周围传来的那诧异的眼神,几秒间,他又与伊琳娜四目相对。
两人相互之间用着那奇妙而又怪异的气场进行着无言的交流。
在伊琳娜点头示意后,他的犹豫化作了坚定。
“我,就是卢法斯。”
“你好,史蒂夫·卢法斯先生。”伊琳娜点头示意。
“您好伊琳娜检察官。”卢法斯双手扶着证人台的栏杆。他握着围栏的双手十分用力,也正用着一股仇视的眼神注视着身旁被告席上的索菲娅。
无声之中,两人交汇的眼神深处似乎夹杂着许多的难听词汇。然而乔安娜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俩想说的话,就像卢法斯亲自在她耳边低语。
“虽然刚刚辩方律师已经提过了,但还是请证人请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简发言。
卢法斯微微挪动着前方的小话筒,敬意般的微笑中总感觉隐藏着诡异的狰狞。
“我就是史蒂夫·卢法斯,一名退休的机械劳动厂成员,年龄的话……马上就快五十了。”
乔安娜想了想,又当即追问:“你还没有年过半百吧,这么早就不上班了,是有什么理由吗?”
“那个,就是那个……有点不好说。”
“你能讲讲退休的原因吗,证人?”
“反对。”伊琳娜自信地举起手,“辩方律师,你问的话题和本案有关吗?人家想不想上班,可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实际上会和案件有很大关联。”
“又来了,大律师毫无根据却又充满魄力的推理方式。你有什么想法还是率先说出来比较好,不要尝试给我埋陷阱什么。”伊琳娜有点故作强硬的意思。或许是她已自认自己已处于劣势,暂时失去了先前与辩方周旋的底气。
“本庭……认为控方言之有理。”简忽然附议,“到了这个时候,我建议两位都直截了当的进入各自的阐述环节比较好……所以进行询问吧,辩方律师。”
“嗯,知道啦。”乔安娜无奈地摊手,漫步走到了证人席。见到这位略显目中无人的女律师后,卢法斯也控制不住紧张感。
“您、您好。”
“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法庭吗?”她问。
“因为我欠的那一部分钱,不来法庭发个言会被加利息。”
“哦,是欠……欠钱?”
什么鬼?
“而且是高利贷。”
“哈啊?”
“难道不是吗?”不知卢法斯是装傻还是认真,他都深表无辜地望着法官。
“当、然、不、是!”
“小姐你难道不是传闻中的职业诉棍吗?之前那个东洋女性是这样跟我讲的……我要是不好好发言,皮都会被你给剥掉的。”
我呸!处在不解状态的乔安娜立即转向了听众席。只见角落里的镜已经扭过脑袋,躲开了乔安娜质问般的视线。
这肯定是她的馊主意。不过……算了,也没有任何关系,至少这个家伙完完整整地走到了法庭。明确这一点的乔安娜,已经感到知足了。
“请你针对11月17日当晚10点28分的行动做出发言。简而言之,就是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卢法斯终于还是懵了,“你没搞错吧,这么详细的数据……我哪知道自己那天在干嘛?有可能是睡觉、也可能是看球赛转播、再不济……也不会去干什么坏事。”
“干坏事?……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当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啊,既然律师小妹你肯这么严肃地问我这个话题,肯定是当晚发生了什么出人意料的状况吧!”
他在下意识地回避凶案问题。莫非,是多半是同样的话已经被反复问了无数次?
伊琳娜或她所属的检方以及负责本案的警方,应该已经做出过相关调查。就算自己以“你在忌讳坏事,是因为你亲眼见过”这种话题进行诱导询问套话,多半也无济于事。
乔安娜心想,卢法斯肯定会按照警方早前来问过此事这类理由,彻底躲开辩方的询问。思索一番后,她放弃了迂回进攻的手段,选择了直接进攻。
“算了,我也不跟瞎扯了。”见卢法斯装疯卖傻的样子,乔安娜充满决心地举起了证据稿件,“那天维斯塔酒店内有一位公职人员被人枪杀了。受害人最终倒在了25楼,并且……你所居住的25楼阳台可以直接看到案发现场。”
“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怀疑是你杀了巴洛克检察官。”
乔安娜坚定的目光与卢法斯飘忽不定的视线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