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洛小柒无比地感谢子仙曾在她习武的这些年里无数次地偷袭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反应如此之快。那一拳若是真的打到了她脸上,她就算不死怕也要毁容了。
出拳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狠劲的一拳会打空,身形登时向一侧歪去。小柒抓住机会,猛地出掌,对方亦灵巧躲过。二人眨眼间便这样你一拳我一掌地在
殿门前打了十几个回合。
“住手!”一声怒吼自身侧传来,紧接着,一条拇指粗细的软鞭如灵蛇一般抽向二人中间。二人同时收手,向后急退了几步。
来者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女子。小柒见到她后脸色大变,她认得这个人,一年前,就是这个女人在茶楼里差点一鞭子将她抽成两截。
身着棕黄色长衫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生着一双细长狐眼,脸上棱角分明,算不得英俊,却看着精明无比。
拿鞭子的正是边夙音。那日她与梁丘瓒血洗碧梧村后,叫来自己的手下将村民们的尸首集体掩埋。她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想要补救早已来不及。如今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皇储,尽她身为千瑶国金鹰护法最后的一份力。
她和林隆修再次碰面时,商定必须有一人在沿途干扰景国派下来的援军。
林隆修身份高贵,不仅是金鹰护法更是千瑶国的郡王,留在安兴城牵制梁丘瓒比她要好。她则在从平京到安兴的这条路上四处阻挠景国援军。
此番她便遇上了前往安兴平叛的伊楚询,她已想尽办法在此处拖延了他两日。
边夙音横身挡在小柒身前,冲伊楚询抱歉道:“殿下没受伤吧?”
伊楚询看着手上的一道红痕,冷道:“边护法好功夫,怎的不替我杀了刺客?”
边夙音用余光看了眼小柒,道:“殿下误会了,这小子不是刺客,是我的远房侄子。”
小柒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她什么时候成这女人的亲戚了?
伊楚询玩味地看了她一眼,道:“边护法派自己的侄子半夜来我驿站放火又行刺?这难不成是神皇的意思?”
边夙音嘴角上扬,“怎么会呢?我这侄子钦慕殿下的才华武艺,缠着我要我引荐。我怕打扰殿下,几番回绝他,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来了。至于放火,绝非我侄子所为。”
“哦?既然是边护法的侄子,为何蒙面?”
小柒不明所以,却不料边夙音回身,佯怒道:“你这小子,怎的这般不听话?”说着一把便扯下了她的面纱。
“哼,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伊楚询嗤笑道。
边夙音喝道:“见到三皇子,怎不请安?”
请安?怎么请?小柒这一生中接触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他们碧梧村的村长了。她爹可没教过她要如何跟皇族问安。
见她傻愣愣地杵在那里,边夙音干笑道:“我这侄子想必是见到殿下太过激动,殿下莫怪。”
小柒挠头,心想这女人难不成真是来救她的?可是为什么呀?正想着,眼角余光却瞟到了树上的一抹雪白,子仙正蹲在那里拼命地向她使眼色。
伊楚询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却与本皇子不相上下,可是受了边护法的真传?”
小柒回过神,答道:“殿下武功盖世,我可比不了。”
楚询抿嘴一乐,“可惜你是千瑶人,否则本皇子定将你收入麾下。叫什么名字?”
你才是千瑶人呢!小柒暗自翻了个白眼,开口答道:“我叫...”
“然儿!”边夙音喝断她即将出口的话。
谁是然儿?小柒一头雾水,却见边夙音恶狠狠地瞪她,顿时不敢再回话。
楚询笑道:“然儿?这名字没有半点阳刚之气,岂是七尺男儿该有的?”
边夙音道:“我表兄家儿子多,便将他当女儿养了。”
洛小柒无比佩服边夙音满嘴胡诌的本事,也隐隐伤心为什么就没人认得出她是个女孩儿呢?
边夙音接着道:“我适才见后院的火起得蹊跷,我带然儿去帮忙,就不打扰殿下了。”
楚询道:“灭火这等小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走,然儿,殿里美酒美人皆有,陪本皇子去喝两杯。”
小柒求救般地看向边夙音,却见她也皱着眉头在想对策,情急之下,说道:“禀殿下,我得了一种一喝酒就咬人的病。”
……
虽然她还没喝酒,伊楚询和众多护卫仍是紧张地后退一步,一脸惊恐。
“既然如此,本皇子就不留你了。”楚询笑得勉强。
小柒随边夙音出了驿站,刚想开口,边夙音便打断她道:“小柒,刚才太危险了!若不是子仙找我来,你今夜怕是凶多吉少。”
小柒垂头,“我就是不想让他去安兴对付我爹。”
“你爹没事,你无须挂念他。”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爹?”
边夙音道:“我与你爹是旧识,此番便是替他来照顾你的。你听着,林隆修也是千瑶的金鹰护法,在平京亦有自己的府邸。他此时尚未回京,你到平京后,先去找你凌叔叔的徒弟东宫祺,待林隆修回京后,让东宫祺带你去找他。”
小柒听得一头雾水,她不过是碧梧村的一个小村民,何故与这么多大人物纠结在一起?
“你不是千瑶的金鹰护法么?怎么会认识我爹?”
边夙音道:“此事说来话长。你记住,若有人为难你,你便说千瑶的边夙音是你姑姑。”
“哦。”小柒咂舌,她这可是多了门不得了的亲戚。
边夙音又道:“你爹如今被通缉,你切莫与人说你姓洛,更不能提及你爹的事。”
“哦。”小柒点头应下。
告别边夙音后,小柒再不敢擅自行动,老老实实地来到了景国的都城,平京。
平京与安兴相似,亦是一座极为繁华富有的大城。只不过安兴城汇天下四国之最,既有南荣国的传统,亦有景国和大宛国的文化气息。过去的十二年里,因千瑶与景国联姻,安兴城甚至多了些来自千瑶国的货物,多是巨型鱼骨雕刻的工艺品。
小柒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金鹰护法林隆修的府邸。可是就如边夙音所说,林隆修尚未返京,她扑了个空。
既然如此,她只好掉头去了阿珩,凌叔叔,和宋离大哥都让她去的荣昌府。
荣昌府的府邸占地极广,气势磅礴,而门前居然只有两个守卫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小柒拽了拽自己的衣裳,来到了门前。
“什么人?”门前的守卫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柒扯出一个笑容,“两位大哥,我找这里的主人,东宫祺。”
守卫瞪大眼睛,“放肆,你可知这里住的是谁?”
小柒又笑道:“听说是南荣的太子殿下。”
“既然知道,你还敢直呼殿下的名讳?”
小柒忙摇头,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三件信物,一个扳指,一个令牌,还有一封宋离写的信,悉数递给守卫,道:“劳烦两位大哥将这些信物带给殿下看,他一定会见我的。”
守卫皆是昔日随东宫祺来景国的南荣将士,这三件信物让他们大吃一惊。
“公子稍等。”守卫的语气顿时便柔和了下来,让小柒一时错愕。
不多时,荣昌府的大门再次开启,一个三十岁左右,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子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见面二话不说,一把抓过小柒的手,激动道:“你便是小柒兄弟吧?快随我来!”
小柒吓了一跳,想挣开他的手,却一时挣不开,只得任他牵着,穿过重重殿门,来到了府中央的一个凉亭前。
凉亭内摆着一张暖白玉石堆砌而成的石桌,石桌上有一个凤头龙尾的古琴,琴边还摆放着一个碧色琉璃香炉。
香烟袅袅,琴声淙淙。
洛小柒注意到的不是那浑然天成的石桌,也不是那淡泊高远的琴声。她一眼望尽的是那个涤然出尘,如遗世孤仙般的弹琴的人。
只是望了一眼,她的心脏便不由她控制地狂跳起来。仿佛要窒息般,她不知这是个什么感觉,这种莫名的紧张让她顷时有些惶恐。
带她来的男子松开她,上前两步,冲弹琴的男子施礼道:“启禀殿下,人带来了。”
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被称为殿下的人缓缓抬头,一双仿佛敛尽日月光芒的眼睛看向小柒。他的目光中带着柔和的笑,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似是能照到人的心里,让人忍不住想要离他近些,再近些。
洛小柒似乎痴傻了,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衣角。她的唇和喉咙都有些发干,心脏似乎已经跳到了嗓子处,仿佛她一张嘴就能直接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