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可亵玩
作者:檀梳      更新:2019-07-23 18:24      字数:2102

雪梅葬礼之后,明瀚再没有出现过,而病房中却能隔三差五收到未知者送来表示慰问的兰花,甚至一天能接到两三束。对于那些绚丽而又幽香的花朵,旁观者羡慕有之,惊叹有之,慧遥却没有多少心情猜测它们的来历,或许是因为无论出自哪里都不会来自明瀚。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难得的闲暇时光却无法带来怡情养性的效果。反倒是寂寞空庭,郁郁寡欢这些多年来疏远的老朋友霸占了心胸。她强迫自己放下雪梅的事,偶尔也会回想起受伤之后的情形:即便当时已经处于休克昏迷状态,可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个虚幻一般的声音,以及那双抱着她颠簸在荒地却不肯放弃的双臂都深深印在脑海,好像有些熟悉,却猜到不到是谁。她曾经问过小瑜,小瑜答不出来,也打听不到,连明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个神秘的救命恩人也就只能就此隐藏在心中不再提起。

触手察觉到清晨的阳光,这才惊觉自己好久没有抬头看太阳了。这个城市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也跟夜晚的星辰一般蒙上了薄薄的雾尘,令所有期盼感受光明美好的人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荏苒时光悄然飞逝,当窗帘前的暗淡的黑影逐渐模糊消逝后,她才闭上疲惫失望的双目,“他不会来了。不要等了。”

你知道什么是勇敢,勇敢就是无论你内心多么愤怒,你都能管住自己的嘴巴。眼前的情势多么严峻,你都不会自乱阵脚。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出院的前两天,黄利耀突然带着一束兰花亲**问,令她受宠若惊,而更有趣的是他在门口竟然发现了沈麟君。两个阴险总裁狭路相逢,即便身处医院这个救死扶伤的圣地,言辞之间的枪炮战火依旧有增无减。慧遥无奈而又厌烦地闭上眼睛装睡,任其群魔乱舞。好在沈麟君也没有跟黄利耀拉锯的意思,随意开了两枪就结束战斗,并反问黄利耀,“你有员工受伤了啊?你还真是个亲厚老板!”

她暗暗送他一个鄙夷的,“切!”

如果说黄利耀对她的企图在过去还隐蔽在各种烟雾弹之下,令人捉摸不透,那在今天的慰问已经完全挑明了,“慧遥,你们一家人真的都挺不容易的。你独自在这个城市中打工还要养一个长期生病的母亲,慧遥,其实你完全不用过这种日子的。”

如果按这个话题逻辑进行下去,接下来的意思应该就是权色钱的条件交易了吧?面对之前的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暗示,她曾经怀疑过,却也很快置之不理。而如今的话题似乎已经由暗示转为明示的趋势了,因紧张而暴突的鸡皮疙瘩很快又被装聋作哑的决定取代,期盼以不变而万变的态度可令他知难而退,“我一直都在过这样的生活啊,而且一直都过的很好。”

他嘴角微抽,面上笑容依旧,“一直都觉得过得很好,也可能只是习惯这种生活方式,而不一定是喜欢。也许,改变一下会更好,就看你是不是抓住机会,愿不愿意走出这一步了。”

在这个时候的回答不仅要坚定,更重要的是自信,她一甩多日来的颓废情绪,绽开灿烂的微笑,“人永远都是往高处走的,我也一直在努力改善自己周围的一切!所以,我自认为接收新思想的速度不会比别人差。可我也有自己底线,有自己的追求。有些问题,改变一下或许会更好,但大多数情况下,也可能会更糟!”

他眼珠微聚,拿起手边的茶水,随意摩挲着杯纸,“看来,你只是对未知的事情有戒心才会却步不前。可生活方式的改变不一定会让你的原则改变。”他放下水杯,平静的水面泛起圈圈凌波。他抬眼注视她,“慧遥,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年纪轻轻就走了一趟鬼门关,如果这次不幸,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好东西都来不及享受,那岂不太遗憾了。只要你愿意,你不用这么辛苦,你周围的一切都会很大的改善。”

眼前这个老板表现比他的儿子君子多了,可心思也恐怖的多。之前的拒绝令他龙颜大怒,整得她情愿自减阳寿也不敢再招惹他。如今他挑明意图,她还敢继续相抗吗?

在她印象里,他永远都是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的,比起沈麟君的冷酷绝情,黄一迪的不动声色,他的笑里藏刀更显惊悚可怕。不过好在谈话至今,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并没有捅开,那就代表一切还有回旋余地。她攥紧水杯,在心中权衡之后,忽然拿起他送来的那束花问道,“黄先生,您很喜欢兰花吗?”

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在他的计算范围,他显出一点不耐烦,“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我当时也已经给过你答案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不,我当然记得。”她赔着笑放下那束花,“您个人并不十分喜欢兰花,可却种了满院子。我不敢猜您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我也要告诉您,我也不喜欢兰花。百花之中,兰花代表君子,君子有成人之美。而我个人更爱莲花,碧水独秀一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他骤然拧下眉头,眸光变得犀利而又恼怒,不过随即烟消云散,发出不以为意的笑声,“好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也难怪,从一开始他们就在打暗语,她很巧妙地利用暗语跟他对阵,字字令固若金汤,毫无妥协之意。他是有些不甘心,有些恼怒,心下却不得不点头称好,欣赏她的聪慧。

从门口踱步回来,他忽然又问,“你跟沈麟君很熟吗?”

“不熟。”她不知他对于沈麟君的出现抱有什么看法,可是身在他的屋檐下,就不得不揣摩他的心思说话办事,“不过是之前见过几次,我朋友之前在他那儿工作。刚才如果不是您来,我压根不知道他在医院。”

“哦?”他似乎不信,不过也没多问。